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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第二十五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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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水落石出真相白
罗姨娘瑟缩地站在屋子中央,手指不停地绞着衣服的下摆。十一月的冬日里,虽然屋内的地龙已经烧得很旺,可她还是觉得背后凉嗖嗖的,又猜测不出来大太太叫她过来的原因,只是心中不祥的预感越演越烈。屋里的丫头们像是没看到她着急的模样,眼观鼻鼻观心地站立在一边。
徐慧绕过屏风从离间走了出来,见罗姨娘一脸心虚的样子,倒也没说什么,只是先坐在榻上,又免了她请安的礼数,端起茶盅慢慢抿着,似乎在品味什么珍馐美味那般。
罗姨娘自己首先沉不住气,便问道:“不知太太叫奴婢来有什么吩咐?”
徐慧抬眸觑了她一眼,见她不过三十岁便已经打扮得跟府里的嬷嬷一样,鲜艳颜色的衣裳都不敢往身上套,眼角眉梢处俨然有了淡淡的细纹。再仔细一瞧,便见她眼底的乌青清晰可见,想必这段时间也没睡好觉,便道:“找你来是想问问你,柳氏原先的屋子都处理好了吗?算着日子也该晒够时间了吧。”
罗姨娘微微松了一口气,连忙应道:“是。按着太太的吩咐,都已经处理好了。”
“你办事我放心,毕竟你也在老爷身边十几年了。”徐慧笑着道。罗姨娘原名罗樱,是自小就跟在贾赦身边的,当初贾赦识人事的时候贾母便将她跟秋姨娘秋卉一同开了脸做了通房,后来有了贾赦娶了妻之后更是升为姨娘,只可惜一直无所出。直到前几年容氏圣宠之前,她跟秋姨娘一直平分春色。
“能为太太办事也是奴婢的福气。”罗姨娘终于安定了下来,原来太太找她来是过问此事,她到底是自己吓着自己了。
“你是府里的老人,你娘又是从前老爷的奶娘,所以老爷才会开恩放你们一家子出去。”徐慧微微眯起了眼,手上慢慢地拨弄着茶碗,一下一下地发出声响,“你兄弟听说是个聪明的,自己做了城西古玩店的掌柜,只怕也是赚了不少钱,如今都能在京郊买地了。只是我倒没想到你看着胆小,其实也是个凶悍的,竟敢把传染病带进府里!”说罢,茶碗就“啪”地一下拍在桌案上。
罗姨娘越听越觉得不妥,听到最后一句的时候俨然已经维持不住原先的表情,随着茶碗“喀拉”的一响,她双腿一软,整个人跪在地上。地面上已经铺了一成柔软舒适的羊毛毯,这样的力度跪下去也不疼,可她分明感觉到了来自大太太毒辣的目光,像是要从内而外将她烧个精光。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她只能哭喊着:“太太,奴婢冤枉啊!”
“冤枉,这么说来京郊三十里外那个菜园不是你弟弟的咯?”徐慧不屑地哼了一声,“我已经派人查得清清楚楚,你不想你弟弟锒铛入狱就乖乖地给我说明白,不然我便让人通报官府,狠狠治你们的罪!”
“太太开恩!”罗姨娘本就心里有鬼,又恐连累了自己掌柜的弟弟,只能一五一十全部道来,“奴婢是听信了谗言,见柳氏对奴婢不恭敬,才起了对付她的心思!但是奴婢并没有要杀她的,奴婢不知道那病这样严重的,求太太开恩!”
“是谁教你这样恶毒的法子?”徐慧并不理会罗姨娘哭喊的声音,直直问道。
“是,是针线房的霍氏……”罗姨娘抽噎了几下,才哭着道,“她说她也看不惯柳氏那狐媚样,又说柳氏从前害她出丑,所以才跟奴婢一起合谋对付柳氏。恰巧奴婢知道奴婢弟弟庄子上有人生了红疹,便想像去年那样叫柳氏也跟着大病一场,才会叫人把染病之人用过的东西拿进府来,奴婢真的不知那病竟如此厉害!”
“不管你是否知晓,如今柳氏殁了,你便是沾上了人命的事儿。”徐慧又吩咐李嬷嬷,“找几个力气大的婆子,把霍氏给我捆来!”
罗姨娘自知大势已去,浑浑噩噩地栽倒在地,嘴里一直念叨着“完了,完了”,俨然像是失心疯那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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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氏交代得也快,她甚至看上去十分平静,似乎早就料到有被揭穿的一天。柳氏的那匹桃红色蝴蝶穿花缎子并无问题,只是她染了风寒后坚持自己缝制衣服,却不想那些镶边的料子是染病之人碰过的,所以就遭了殃。霍氏跟罗姨娘心心念念想要对付柳氏,却因为自己的私心,还害了另外两个丫头一起发病。原先病重的那个丫头已经好全了,徐慧也可怜她小小年纪遭了这样大的罪,便将她调到自己屋子里做个三等丫鬟。
闹出了人命一事,贾母自然也十分关注。当她得知是从前自己看重的秋姨娘跟前几年派去的霍氏合谋害死了柳氏,脸上的表情不可谓不丰富。徐慧并没有在意贾母是否难堪,只道:“到底留着她们也不放心,媳妇跟大老爷商议过了,不如扭送官府了事。”
“这样送去官府,旁人知道了恐怕要说大嫂你治家不严了。”王氏在一边说着风凉话。
“二弟妹这样说倒是笑话了,她们两人嫉妒柳氏所以合谋陷害,不料却出了人命,难道还要留着她们在府里?”徐慧也不在乎跟王氏撕破脸,当初柳氏病逝的时候王氏可没少在她面前哼唧吧歪,话里话外暗示着是她害死了柳氏,“老太太觉得如何?”
“那就送去官府吧。”贾母沉思了片刻,要是府里私下处置,打死了人的话传出去名声也不好听,“不过先罚她们二十板子以作惩戒。”
虽说是府里的丫头,但荣国府的丫鬟们素来是娇生惯养的,罗氏跟霍氏又是经调丨教的,虽然达不到“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地步,但肯定也没吃过多少苦头,打她们二十大板再送去官府,这命肯定是保不住的。
“上个月媳妇回娘家的时候,听说甄贵妃宫里的谢贵人小产了,老太太可有听过这个消息?”都过去半个月了,宫里怎么的也该传出后续处理的结果吧。徐慧看向贾母,最近每回去给皇后请安也不过在宫门外的青石板磕个头了事,所以她也想知道甄贵妃到底会不会遭到贬斥。
“只听说皇上怜惜谢贵人,已经决定新年后晋封她为嫔位了。”贾母自有她自己打听的渠道,“贵妃娘娘倒是一直禁足,便是顺郡王进宫为母求情,皇上都置之不理,只怕也是迁怒于甄贵妃的。”
徐慧这段时间虽然一直在忙着调查柳氏之死,但也知道甄家可是派人给京中每个世家都送了一份厚礼,希望他们出面为甄贵妃求情。她安插在荣庆堂的人也跟她说了,贾母那儿也收了一份,可瞅着贾母的样子,似乎没有要为甄贵妃说情的打算。于是便道:“到底没了的是皇上的骨肉,皇上不高兴也是正常的。”
一边的王氏却说:“甄贵妃位居贵妃之位,会对谢贵人动手么?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故意陷害,毕竟甄贵妃刚刚得了恩典能够回家省亲,会不会是有人心存嫉妒所以设下陷阱叫甄贵妃。”
“这事儿咱们也下不了定论,还得看皇后娘娘调查的结果。”贾母说道,“宫闱之事都警醒着点,别随便在外人面前说事儿。”
“媳妇知道的。”徐慧笑着应下。
王子腾也是收了甄家送来的礼物,便传信给了王氏,又给王氏送来一盒未经打磨的宝石,所以王氏倒希望有人为甄贵妃求情。只见她扶了扶发髻上的赤金衔珠步摇,道:“就怕有人落井下石,那甄贵妃可就惨了。”
“咱们这些外命妇说得再多也无济于事,这事是发生在宫里的,咱们也管不着。”贾母看了王氏一眼,“快年下了,咱们只管管好府里的事情就是了,旁的也别多去插把手。赦儿媳妇,庄子上的收成都送来了吧?”
“已经送来了,都入了公帐上了。”徐慧看着公帐上的收支,才发现要养活荣国府这么一大家子实在艰难。好在荣国府现在的铺子还能赚几个钱,要不然就得像王氏那样倒贴自己的嫁妆了。
“那就好。”贾母又把话题转向王氏,“西跨院跟后院都已经打造好,你们搬进去也有几个月了。听政儿说,珠儿的师傅明年要下场考试,已经向他请辞了,那珠儿的师傅你们有人选了吗?”
“明天是大比之年,但凡有雄心壮志的都想着下场试试,倒一时找不出合适的人选。”王氏也是头疼,“刘师傅对元春还算用心,也没这个打算再参加科举。但他毕竟是元春的师傅,也不能叫元春暂时停下学业的道理吧。”
“这样说来,只能把珠儿送去家学了。”贾母沉吟半晌,“只是家学那儿人多嘴杂,族中子弟都在家学上课,珠儿又是身子娇弱的,万一磕着碰着就不好了。”
“老太太说得是。”想到自己宝贝儿子的读书问题,王氏也是忧心得很。
徐慧却没有在这个问题上发表任何意见,她跟贾珠不亲厚,平日里也只是偶尔在贾母处或者宴席上见过几面而已,所以便安静地坐在一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