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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015] 未知领域·其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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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朝生经常丢三落四,每周都有几天放学后留下来补课。
这也是所有人都觉得奇怪的问题:对于经已学到的知识朝生运用得很好,但上课刚教授的部分就记得不太牢,哪怕当天记住了,没几天就会完全没印象。
而且在测验考试外,她的记性也确实不太好。
比如……
“喂朝生,你刚完了补课……”向日刚想跟路过的朝生打招呼,却说到一半没说,反问道,“你该不会又忘了我的名字吧?”
朝生轻轻一笑,“向日君,下午好。”
向日放心了,“真是的,要是又忘了可不是开玩笑的啊。我存在感有这么低吗?不就半个月……不,两个星期不到没见到你,这就连名字都忘了。”说了一堆,他想想起来本来想说的话,“对了,你这是回家吧?不等侑士吗?我们练习也完了,他刚刚好像去了教室找你呢。”
“是吗?”朝生歪了歪脖子,“我们也没特别约定,所以我都没注意到呢……那我发个讯息告诉他吧。谢谢你告诉我了,向日君。”
向日有点惊讶,“诶?发讯息……你不跟那家伙一起走吗?”就算真的是没约好,可一星期总有几次他会看到两人一起回去,都成习惯了吧。
“嗯,正好跟朋友约好了去看小饰物。”
“哦,是这样。那你快去吧,别让朋友等太久了。”向日虽然觉得奇怪,可他对朝生的理解没深到知道她每一次的补课日子,只当她偶尔会不跟忍足一起走。
收到朝生的讯息时,忍足正在往教室走去。
──又来了。
又是这种事情发展脱离轨道的不安感。
忍足认为他并非想要掌控朝生本人,而是想透过控制她身边的事情去限制她的行动,但朝生并不会乖乖地待在他划的圈子中。
他会对朝生说不要去,却不会对她说不准去。
哪怕他把人带来学校放到自己的身边,朝生还是会因为自身的成长而试着远离他。
明明只要乖乖地当他的妹妹就足够了。
说到底,为什么他会想着这样做?
或许是因为当初的朝生表现得很柔弱可怜,即使遭遇到重大事故却依然愿意一直笑着,让他觉得如果自己不出手这个笑容便会消失,他想保护这样的她。
到现在他发现朝生远不像她所表现出来的那样柔弱,她的过去也不只是可怜,似乎还有很多不解的谜团。
她早就不是需要他保护的妹妹,他早该察觉的。哪怕各种客观条件都是这样显示的。
“比起我,还是宁愿选择六道骸吗?”忍足拿着手机,迟迟没有回复,手指放在屏幕上方一直没有动作,最后索性什么都不回复,直接收起手机回家。反正朝生很有分寸,不会太晚回来;如果她天黑前不回来,要不出事了,要不就是不打算再回来了。
事实上黑曜乐园并不在这附近,六道骸也没来找她,她也没去联络六道骸。
她一个人离开学校,为的只是打个电话而已。
六道骸给她的笔记本上,有写上她父母的联络方式。
朝生早已忘记自己失忆当时有没有想过父母的事,又是怎样的心情,或许很生气、悲伤,也可能是毫不在意,因为有忍足父母愿意接受她,那时可能是快乐的。
明明没想过要去找他们的,可看到亲生父母的联络方式,却不由得想要想要联络一次,知道他们是怎样的人。
但到底她期待着他们会有怎样的回应?不理不睬?愧疚?两者都想象了一下,朝生觉得并不是特别愉快。
事到如今,她也不会想他们愿意重新接纳她,即使他们愿意她也不会考虑。
发现结果无论如何,这样做都只会让情绪偏向负面时,她才察觉到,自己大概是想要找回恨意。
因为失忆就这样忘记本该怨恨的父母,这也太便宜他们了。
一般人的话,或许都是希望自己能早点忘记自己厌恶痛恨的对象,念念不忘也只是苦了自己;可她反而是忘了才想要记起来,她自己也觉得有点奇怪。
她的父母是黑手党的研究人员,而六道骸憎恨着黑手党,不过他们却不是六道骸最想要马上报复的对象。于是以前的她跟着六道骸混日子,为的就是终有一天能向他们证明,当初抛弃她的决定是错误的,六道骸自己也想看到那两人到时候懊悔不已的样子──这是六道骸写在笔记上的原话。
可是她怎么觉得,想象了一下六道骸写下这些话时的样子……就那样地微妙,还有点好笑。
不过要是真有着这种背景,估计忍足一家真的对朝生夫妇认识不深。不然谁会接受一个父母是黑手党的孩子?更别说本来她就因为失忆、疾病种种原因比一般人麻烦多了。
“喂,请问是朝生家吗?”电话接通后,她平静地问道。
“嗯,这里是朝生家……姐姐找谁?”电话中的对象声音非常稚嫩,估计是小学生甚至是小学生未满的年纪。小女孩的日语发音不太准确,但算是流畅,或许在那边是不常用日语。
她大概是朝生夫妇的女儿吧,本人也说了“爸爸妈妈”。
朝生苦笑,说:“能找一下你父母吗?两人当中谁都可以。”
“好吧,我试试。爸爸妈妈在房间工作,不知道有没有空……”朝生透过电话听到小女孩的脚步声,猜想她应该是拿着电话去找她的父母了,然后听到她说,“妈妈,有电话找你。”
这刻朝生觉得自己好像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谁?”女性说了一声,又马上接上,“反正又是些无聊电话吧。乖,KAYA,一个人玩一会吧,再有电话也不用告诉我了,直接挂掉吧。”
朝生默默紧握话筒,直至小女孩的声音再次出现,“妈妈果然不听。妈妈说工作上的电话都会打她手机,所以打来家里的电话在工作时都不听的……姐姐?”
“小妹妹,今年几岁了?姐姐快十五岁了。”
“嗯?”小女孩明显有点意外,可还是老实回答,“我今年六岁!”
“是吗?差不多要上小学了呢……叫什么名字?”
“名字也要问吗?嗯……伽夜。”这问题小女孩犹豫了一会才回答。
“真巧,姐姐也叫歌弥呢……”
语毕,她挂掉了这通电话。
明明没记忆,不记得这一切的,可她还是感觉到悲伤,在听到那小女孩说自己叫KAYA之后。
她的父母不只抛弃她,还要把朝生歌弥这名字拿回去,如同打算抹杀她整个人的存在意义一般。
通话结束后,她没能走出电话亭。
泪腺完全失去控制,即使没想哭眼泪还是流个不停,连同体力也一并流失,她不得不跪坐在亭内狭小的空间中。
可是她还要回去那个地方,只能擦干眼泪离开。
回到忍足家时她脸上的泪痕还没消退,她站在门外久久没进去,还是忍足出来迎接她的。
“侑士君?”朝生只好强颜欢笑,“你要出门吗?我正好打算进去。”
“不,我是来接你的。”忍足看着她的脸,却没马上开出口。
“接我?”朝生问道,“忍足君知道我在门外吗?”
忍足在这里说了谎,“只是这样觉得,便出来了,但你还真回来了。”
实际忍足一直在房间内,时不时从窗户看出来,见到朝生的身影在那里刚松了口气,却迟迟没听到开门的声音,便下楼出去看了。
在窗户没看清楚,这刻面对面站着他才看出来朝生的眼睛有多红。
为了不让朝生尴尬感到为难,他大可装作误会成她眼睛进沙子或是敏感之类的,顺便替她去买瓶眼药水回来。
可是,他不想无视她的悲伤。
忍足迟迟未找到切入点,但又不想唐突地问她发生了什么,最终只好先说:“别站在这里了,我们先进屋吧。”
“嗯。”
送朝生回房间后,忍足在自己房间找到了适用的物品便送过去给她,敲门道:“歌弥,我有点东西给你,能开一下门吗?”
听见这像是不属于她的称呼,朝生又没忍住哭了出来。在彻底忘记这从事前,她不知道自己该怎样面对自己的名字。
没听见回话,忍足有点担心,再问一声,“歌弥?”
为了阻止忍足连呼这名字,朝生只好说:“进来吧,门没锁。”
“那打扰了。”
打开门后忍足看到朝生坐在床上,脸上又有了新的泪痕,便关心道:“歌弥,你……”
“抱歉侑士君。”朝生连忙打断他的话,以带着哭腔的声音说,“现在能先别叫我的名字吗?拜托你了。”
“好。”忍足没再多说,把东西放到桌上,“这是蒸气眼罩,能舒缓眼睛疲劳,睡前可以用……我能问一下发生了什么吗?”
朝生觉得自己对忍足并没有完全信任,一半也未必有;但要说其他她能信赖的人,朝生想来想去都没想出来一个名字。
即使信任程度不高,忍足经已是她在这世上最能信任的人。
朝生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崩溃,可她现在的心情大概很需要向人倾诉。
“那侑士君能听我说几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