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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浩浩汤汤的狼牙军扣押着孤零的囚车颠簸在烟尘滚滚的大道上，一人一剑蜷缩在里头，百无聊赖地打量沿路风光。
半晌之前，为了把葬魂给拽下来，这群豺狼可是把吃奶的劲都使上了，可惜腰带也被扯落，那剑犹是岿然不动。一群恼羞成怒的家伙索性动了刀子，白刀子进……
“哦，我才知道这个地方活人也碰不得。”
——看着一堆倒在地上鬼哭狼嚎的狼牙军，萦绕在金光里一脸无辜的人如是道。
众人奈何不得这妖道，只好连人带剑塞进囚车中，幸亏那个满脸刺青的狼牙校尉也懂一点巫术，掏出一大把符咒贴在囚车上，才总算是把温然给“制服”了。
“妖道，识相的就把葬魂交出来，姑且打赏你个全尸！若不然到了洛阳，安大人手下每一位都是绝顶的高手，就凭你这点雕虫小技——”
置若未闻，温然伸手把贴在四周的符纸一张张撕下，发黄的符纸并作一叠，递到囚车外笑道：“这些破纸晃得我眼睛痛，大哥你还是自己拿着吧。”
“你！可恶——等到了洛阳，一定要把你碎尸万段，扔出去喂狗！”跨坐在汗血宝马上的狼牙校尉气得直喘粗气，抽剑往囚车里胡乱刺去，却是被温然举着葬魂一一格开了。
心心念念的圣物就这么被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子拐走，越想越气的人一声怒喝，策马跑到前头，斗不过妖法，便改而鞭挞手下的人泄愤。
温然倚坐在囚笼里，一边暗笑，一边竖着耳朵偷听那狼牙校尉的话。
“那剑……不不，那圣物！当真有那么重要？”
“废话！那可是蚩尤大神座下首席铸剑师倾注一生心血所造——剑过之处，战无不胜！若不是葬魂遗落，涿鹿之战岂有惨败之理？！这一片土地，早该是我们九黎的天下！”
“可惜这铸剑的古法失传得早，不然什么干将莫邪，哪里比得过少双大人！”
苦候千年的重逢，心潮起伏情难自已，恨不得把部落里几千年流传的故事一次说个够，跨坐在马背上的人滔滔不绝，指手画脚地激昂道：“还有少双大人的孪生兄长少元大人，那可是九黎族最为英勇的战神！少元大人在族中的声望，仅次于蚩尤大神。相传葬魂一剑，正是少双大人为兄长少元大人所铸。剑成之日，鬼神皆惊——”
那是一片永恒的黑暗，无止境的厮杀。
一旦往后退却半步，就是形神俱灭，魂消玉断。
世人只看得见葬魂堪与万军相较的锋芒，却不曾想过，里头究竟是怎样的一方炼狱。
一缕清气凌驾于百鬼之上，脚下踏的是无边混沌，浊气凝作一团。多少森然杀意，到了百鬼之主的面前，也只得匍匐着仰望。
后头忽然多了一缕暗黄的鬼影，带着一股若有若无的丹桂香气，荡至楚炎身侧问道：“回来了？脸色怎么比上一次还差？”
猩红的道袍袖管一甩，冷声哼道：“温然那个不识好歹的小子，若不是身上有什么破封印，早该一剑把他捅了。他是生是死，与我有何干系。”
一旁的藏剑柳眉一挑，不留情面地笑出了声：“当真舍得？别人喊你一声师兄，你可就恨不得天天围着人打转。”
“……在这个鬼地方太久，出去打发一下日子罢了。”
“之前那个军爷天天在外面像哭丧一样，也没见你愿意出去打发日子多看人两眼。”
赶紧把隔壁翻旧账的嘴堵上，楚炎转首问道：“阳世的烦心事，莫要再提。我出去的时候，这里一切可好？”
笑意顿时散了，金色衣裳的少年敛容答道：“有一个趋近魔化的万花，我把他的魂魄打散了。其他的和以前一样，浑浑噩噩，还应付得过来。”
“嗯，你的鬼力比以前强了许多。”
“岂敢与百鬼之主相较。”
葬魂内灵力至为强盛的两缕游魂并作一道闲谈，楚炎颔首望了一眼下方浊气，怅然叹道：“在这样的鬼地方里，也不知道是像你我这般神识清明来得好，还是像那些家伙无知无觉来得幸运。”
“人生在世，身不由己，鬼也不外如是。既然由不得选择，何必思量。等到哪一朝我染了魔气，你恪守信诺，我也算是解脱了。”
“这种鬼地方，还是留你一个受苦，换我遨游天地吧。”
“舍得你那个新认的小师弟？”
“休得取笑！”
永寂的岁月，唯一相伴的挚友。
在世的事一恍惚就都弄丢了，困在这一方孽境里浮浮沉沉，也就只有这种互相调侃的时候还有一分久违的乐趣。
两缕游魂浮荡在无边的昏黑里头，蓦地，楚炎眉头一皱，惑然道：“你可听见有什么声音？”
隔壁少年定神听了半晌，一摇头，带笑反问道：“难不成，鬼也会有幻听？”
楚炎静默不语，立于虚空之中。
……
那是一把仿佛直接敲在心头，贴着耳畔往里灌的声音。
嘶哑得像枯裂的老树，刺耳的狞笑声久久盘旋不去。像是一只无形的手，探入人的头颅里头，将一根根的神经生生捏断。
作者有话说
第9章 九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