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江文学城
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13、忌讳 ...

  •   慈禧来的时候,正值黄昏日落时分。

      慈禧翡珠玉镯的纤柔手腕搭在李莲英的手上,镶有大颗珍珠玛瑙的花盆底轻盈落地,优雅从容进了遵义门。

      载湉忙上前去迎接:“儿臣本来想亲自去储秀宫汇报,没想到还是惊扰了亲爸爸,儿臣实在过意不去。”他主动搀扶着慈禧。
      “出了什么事啊?皇上这样兴师动众的?”慈禧看着满脸红肿的小德子,秀眉蹙了蹙。

      载湉低头,如实将小德子欺上瞒下贪污宫中银两的事道了一番。

      “.....最可恨的是,他们居然还将贪污银两的矛头指向桂公府,儿臣实在气不过就命济尔哈格掌掴了他们。”

      慈禧秀美狭长的凤眼透着一股凌冽之光,看向采购匠和小德子:“如实禀报,哀家恕你们无罪。”

      “老佛爷开恩,这都是小德子撺啜的桂公爷,跟奴才没关系啊,奴才可是一个子也没沾到啊!”愚钝的采购匠听不出慈禧的弦外之音,不知死活的道出事实。

      她坐在镶透雕龙纹玉片的花梨木南官帽椅上,促狭的眼神中,狠绝疾闪而过。正视着小德子:“当真有这等事吗?小德子?”

      “奴才只是去拜访桂公爷,至于那一千两白银全跟桂公府没有任何关系。”小德子闪烁其词的同时,还有将此事独揽了下来的意图。

      我看着小德子,不竟有点佩服他战队慈禧的毅力。佩服归佩服,像他这种对待自己都狠心的人我不会怜悯。

      “这么说那些银两都卷进你自个儿的腰包了?”

      小德子头触及着地,半晌才应答:“是,”说罢,两手不停猛抽自己的嘴巴:“奴才手贱,奴才该死,奴才手贱奴才该死....”

      慈禧一听,佯怒拍着椅上的扶手:“好个不知死活的奴才!天子跟前居然妄想瞒天过海,做这等鸡鸣狗盗的龌蹉之事!好好的清净地儿被你们这些狗杂碎给搅的浊气熏天!济尔哈格,把这两个狗奴才拖出去褫衣廷杖!”

      身侧的载湉略舒展了眉头。

      站在我身后的小顺子小春子一干太监不由暗自欣喜。

      多伦和济尔哈格各毫不费力的提拎起二人出了后院的养心门。

      我不由心疑,小德子是慈禧跟前的得力心腹,且他又替桂祥包揽了罪行,慈禧当真要恩将仇报吗?正想时,只听后院子传来一阵杀猪般惨绝人寰的嘶叫。

      我的心一哆嗦。

      李莲英不动声色,斜眼眯看着慈禧似有揣测之意。果然,李莲英像是得了她的指示,沉着脸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他面无波澜的走了过来,哈腰对着慈禧禀道:“回老佛爷,内务府那奴才挨了十几下就扛不住,已经杖毙而亡了。”

      慈禧飞扬着神采,由李莲英搀扶着起身:“多行不义必自毙,抬出去扔进筒子河内!”

      “那小德子...”

      慈禧转身,微笑着看着载湉:“把他赶出宫由他自生自灭好了,皇帝觉得如何?”

      载湉恭顺应声:“一切遵从亲爸爸指示。”

      慈禧点头,满意嗯声,视线转移到了我的身上:“这往后皇上的起居你们可要多留些心眼,万不可像他们那样做些违逆的事,谁要是敢欺上瞒下,哀家定惩不怠。”

      我带着一群太监屈膝遵命。想起那个被杖毙的采购匠,头皮开始发麻,他的死绝对是慈禧蓄意而为。

      小德子虽然被赶出宫了,而我却更加的小心翼翼起来。生怕有一丝松懈被慈禧抓了把柄。

      那次之后,载湉将小春子和小文子调到了养心殿,慈禧并没横加干涉,也不曾调派新的耳目。后来又听内务府的太监说,慈禧亲自去了方嘉园,将桂祥狠狠痛斥了一番,并扣罚他一年的俸禄。

      那时的光绪帝载湉,终于有了一丝短暂的轻松自在。

      他像是知我心中的防备,人前人后亦从不与我多说一句话。每日都是沏茶奉茶续茶,完事之后我便自去燕喜堂的东耳房内循规蹈矩的呆着。

      渐渐的,那些熟练繁琐的任务变成了我习以为常的动作,手脚在不似以前那般生拙。

      不过并不包括那个令我提心吊胆的‘报告’任务。每次被慈禧叫去我都像是在热锅上煎熬。好在我避重就轻巧妙应付了过去,欣慰的是她也没有过分刁难。

      1887年的晚秋时节,稀薄的空气被阵阵飒爽的凉风卷进了茶水阁。院落的桂花絮絮而飞四溢飘香,心旷神怡的同时令人不由起了一丝寒意。

      小顺子从内务府抱着一堆叠放整齐的素色茧绸高领旗衣,乐滋滋的走了过来。

      他将那些旗衣放在炉案子上,顺手抽出两件厚实暖和的兰花边褶纹旗装:“媛姑娘这是你的。”
      我抖开衣服,摸着那光滑的面料不禁称赞:“这衣服要放到现代绝对是稀有产物,可惜我是带不回去了。”

      小顺子摸摸脑袋不明其意,只有些啼笑皆非的说:“媛姑娘琢磨什么呢?这不马上要入冬了吗,万岁爷吩咐下去统一为咱们换宫服。”他捂着嘴,近我跟前咬耳朵:“这两身可是万岁爷特意叮嘱广储司为姑娘量身定做的。”

      我的脸一下红了。

      小顺子笑的别有深意:“除了姑娘之外,万岁爷可从没对哪个宫女这么关心过。”

      我端起普洱茶,说:“只要用心做事,万岁爷都会一视同仁。”

      “话是这么个理儿,可我都用心服侍这么久了怎不见万岁爷赏我一两件吉服穿呢....”他的话淹没在秋风里。

      我懒得细琢,加上那身旗衣自顾去了毓庆宫。

      每天这个时间段,载湉都会去毓庆宫听翁同和授课。翁同和担任同光两朝帝师,其父翁心存是道光年间的体仁阁大学士,晚年曾入值弘德殿授读同治帝。

      翁心存因年迈辞官回乡,翁同和便成了父亲的接班人。载湉幼时在他的尽心辅导和教诲下渐渐懂得励精图,治救亡图存的治国之道。对他的信任也几乎到了推心置腹的地步。

      ”记得幼时,翁师傅为朕讲过勾践卧薪尝胆的故事,您还说过,成大事者必先学会忍辱负重。而今大清祸患连连,民不聊生,朕还要坐在这里忍,朕要忍到何时?”

      我脚步顿在了那里,四处环顾一下。见无人便放心端着茶走到垂花门的槛窗下,见他习惯性的立在蒙上纱罩的窗花格旁。透过朦胧,那张坚毅的的侧脸上满含忧愤。

      “皇上先别想这些,如今最重要的就是要说服太后,叫她交出实权,在由皇上掌政。待亲政之后,吾皇便可实现自己的宏图大志。到那时,老臣坚信,皇上定是一位被后世颂扬的有道明君。”翁同和的语气给人一种斗志昂扬的感觉。

      “朕要怎样做才叫亲爸爸安心?在她眼里,朕已成了数典忘祖不思进取的顽劣之人。她是不会交出实权的。”

      “只要朝臣拥护皇上她自然无话可说。要知道,圣祖爷十四岁就已亲政,而皇上年满十六,太后既不确立中宫之后,更没有归政的意向,老这么迟迟拖延,于情于理都是说不过去的。纵然太后再怎么心有不甘,她都必须遵照祖制。”

      话虽这样说,可又怎么敢保证满朝大臣都是帝党这一边呢?翁同和大概忘了,利益是笼络人心的根本,而慈禧拿什么利益去笼络满朝群臣?那就是官权,慈禧和朝臣形成一种利益共同体,一旦触动,他们自然不愿意。

      载湉有满腔的报负有壮志凌云的雄心,然而他涉世尚浅,自然不懂得慈禧那□□权之术。

      当我侧耳凝神,准备听载湉如何应答时,槛窗里,翁同和那双慈蔼温切的目光陡然收敛。

      他不悦的撇撇嘴,浓如墨的长须随着他的嘴形微微抖动了两下。

      载湉顺着他的视线循迹看了过来,我有些窘迫,端着温茶迈了进去。

  • 昵称:
  • 评分: 2分|鲜花一捧 1分|一朵小花 0分|交流灌水 0分|别字捉虫 -1分|一块小砖 -2分|砖头一堆
  • 内容:
  •             注:1.评论时输入br/即可换行分段。
  •                 2.发布负分评论消耗的月石并不会给作者。
  •             查看评论规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