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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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我失态了。”萧子言垂眼。
“无妨。”玉无瑕缓慢的摇头，非但没有被激怒，注视着她的目光和之前相比反而更显平和，唇角的笑容带着几分苦涩。“而且如你所言，逼得他自绝火海，将他的灵魂镇压此处，做出如此歹毒，灭绝人性之事还想获得谅解，太过厚颜无耻。就像你说的，这世界上凭什么有这样好的事……得此孽果实属咎由自取，罪有因得。”
听到玉无瑕的话，萧子言反而更愧疚，她不过是与红衣男子的经历产生了共鸣，引发了心底强烈不甘与憎恨——原来她心中还是有怨的，她不曾一刻忘记，只是深埋在心底，努力让自己放下，不要想起。
而玉无瑕的话让她封存在记忆深处那刻骨铭心鲜、血淋漓的疼痛再次重现，所以忍不住连玉无瑕也一起怨恨了，还说出了那样的话。
玉无瑕心中也是有伤的，甚至那伤的疼痛不比她少，否则不会悔恨，不会帮她做这个任务，而她卑劣的利用了这一点。不是为了红衣男子，仅仅只是为了自己，为了发泄自己的痛苦，为了让自己好过一点而挖开他的伤口……
萧子言低下头，不由握紧成拳，这样的行为，和她所憎恨的那些人有什么不同？玉无瑕非但没有责怪她，还在承受了指责后还开解她，这让她更觉不堪。
“莫言莫忘，每次你都能让我惊讶。”玉无瑕突然的话，让陷入自我厌弃的萧子言蓦地抬头。
他静静的注视她的双眼，那是一双纯粹的没有杂质的漆黑眸子，干净的仿佛可以容纳万物倒映出整个世界，然而仔细看去却什么都没有的深不见底。
拥有这样一双眼睛，难怪面对他也可以不假颜色，这种感觉真是奇妙，好像在她面前他不是一个死去已久的怨灵，而是一个和她一样的普通人，“能告诉我，让你不顾一切救他的理由吗？”
“理由？”萧子言抬头，目光闪过一丝迷茫，一时间没能明白他的意思，“救他，需要理由吗？”
“我以为我们终是不一样的……难道在你眼里，我们这些死者也是能够一视同仁的吗？”玉无瑕垂下眼帘，森然阴冷的鬼瞳投射不出任何光亮，连声音也变得低沉黯然，“你难道就一点害怕都感觉不到吗？”
“害怕？也许在最初刚来到这里，刚遇到你的时候会有一点……但如果你问的是他醒来后会因为怨恨失去理智而杀了我这件事的话，我可以肯定的回答你，不会。因为这是我自己的选择，既已决定帮他找回过去，自是不计生死，无所畏惧。”
萧子言的唇抿成直线许久，道，“我也想过他生前究竟遭遇了什么，让他落得这样的下场，最大的可能就是作恶多端，罪大恶极……但是我觉得他不是，他的眼神告诉我他不是那样的人。真正的恶人不会有那样干净的气息，与血腥怨气无关，就算遗忘了过往，有些东西融入了灵魂与骨血，也绝不会因为遗忘而消失。”
“玉无瑕，你知道吗，对我而言，可怕的不是你们，而是活着的人心。”再亲密的关系也比不上血浓于水的亲情，然而就是这样的关系也可以干脆的舍弃、忘记。更甚者，从背后，你看不到的地方，剜你伤口，搅你内脏。死，痛不过一瞬，身陨念消；而活，却要带着那样的伤，一直一直痛下去。
“所以我答应了，会帮他寻回过往，让他想起遗忘的生前……无论最后他的选择是什么，憎恨也好，毁灭也罢，那都是他的事。我只想完成我对他的承诺，就算我看错了人，就算他真的罪恶滔天……于我而言，最差不过一死，但求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呵，原来如此，当年我们所有人，竟还比不上你一个人。从一开始你就坚守自己的本心，从未被动摇，这样很好。”玉无瑕低哑的重复她的话，随即笑了起来，温和的目光一直注视着她，感慨中透出几分无奈的苍凉。
……
在他们彻底踏入禁地深处前，玉无瑕最后一次停下脚步，“一旦走进去，那怨气的火焰就算是我也只能拖延一盏茶的时间，你需要在这一盏茶的时间内冲入他所在的中心，无论是解除封印，还是他醒来后的怨气，都只能靠你自己了，万事小心。”
萧子言虽有些诧异玉无瑕最后那好似关心的提心，但没说什么，只是了然点头。玉无瑕却没有动，“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生死由命，无畏无惧，无怨无悔。”萧子言微微一笑。
直到这一刻，她才从玉无瑕那里接到任务，解开封印（未完成），除此之外任务栏下还有一排特殊的血红小字提醒。特殊任务注：难度未知，一旦触碰怨气黑火立魂飞魄散，一个账号只能注册一个人物，否则只能删号重来，就算是游戏生命也请玩家且玩且珍惜。
只是简单扫了一眼就关上了任务栏，萧子言一点都不诧异，毕竟这游戏还没出多久，她已经遇到了不少坑人的事，自然清楚今后这种让玩家骂坑爹的任务要求，以及失败惩罚只会越来越多。
“我该怎么做？”
“用[倾城流月簪]。”玉无瑕没有回头，带着萧子言往禁地深处走去，这里火浪滔天，那黑色的怨气火焰仿佛有生命般，在萧子言跟着踏入这片土地的瞬间纷纷被吸引，火势汹涌，就好像漆黑的海没有丝毫间隙的铺天盖地。
萧子言被护在后方，玉无瑕挥袖的瞬间释放出镇压所有的气势，寒冰从他脚下顷刻间在地面四散蔓延开去，黑色的火焰像是被冰镇压逼退一般纷纷消散熄灭。
然而这不代表结束，越往深处，越可以看见岩石山壁间处处攀附着火焰，视野所过之处尽被滔天火浪吞噬，青紫色泛黑的火焰带着人间红色火焰无可比拟的热量，企图焚尽一切。
高温将一切水汽蒸发，连同空气都被扭曲，若是一不小心碰到，定会在瞬间烧的灰都不剩下……就在萧子言困扰时，玉无瑕已经以怨气化冰将火海撕裂在两旁形成短暂的可穿越的路，“走！记住，你只有一盏茶的时间。”
用玉无瑕的话来说，她必须在一盏茶的时间内冲入中心，用[倾城流月簪]破开封印。因为[流月倾城簪]上被刻了聚阴阵，可蕴养不全的灵魂，她只要将簪子插-入中心，所有的阴气包括封印在这里的红衣男子主魂会一并被引入其中。
时间紧迫，萧子言甚至没有留下一句谢言，脚尖点地，将轻功使用到极致。借着玉无瑕开辟的冰路冲入火中，与温度能够将一切水气蒸发，连空气都承受不住沸腾起来的火焰争夺时间。火焰吞噬了一切，就连萧子言视的视野也因为炙热的高温一阵阵扭曲，她只能靠着直觉，和毅力不断向前冲。
一个踉跄，她终于冲出火焰来到一片空域，不会再有火焰从四面八方冲过来试图将她吞噬，然而温度却没有丝毫改变。抬头，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没有出路，怪石嶙峋的山谷，其中五个冲天而起的石锥尤其狰狞，就好像一个巨型利爪弓起冲出地面，企图撕裂天空。
这是自然形成的景象？萧子言皱眉，忽然她的双眼蓦地睁大，不知道看到了什么，下意识的就朝着那五个石锥冲过去，还没有靠近就被强大的力量所阻，紧接着就感觉到雷电般强大的力量打到身上，瞬间大脑内脏四肢百骸无不被那力量摧残了一遍。
“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力量太过突然，让萧子言没有任何的思想准备的发出惨叫，紧接着就被那力量甩出去狠狠撞击在山壁上，再重重的摔落在地。不知过了多久，失去意识的萧子言这才从那疼痛的冲击中缓过神来，只是短短的十几秒，就好像死了无数次一样。
她忍着全身骨头像是被拆散了，被巨型卡车碾压过一般的疼痛，缓慢的从地上爬起来，拉开人物面板却发现血没有降低，甚至任何负面状态都没有。这发现让萧子言露出了愕然的神情，没人会比她更清楚那不知名的攻击，以及她感受到的疼痛。可是人物面板却没有任何的变化，这是怎么回事？
再看向那狰狞的石锥方向，萧子言唇瓣抿成了一条直线，面色隐隐发白，她逐渐有了一个猜想。为了验证自己的想法，她小心翼翼的靠近那五个石锥，果然，在一定距离的时候再次感到了阻力和攻击，只是这次因为有了心理准备，尽管咬破了下嘴唇却没有惨叫。
在她忍着疼痛想要迈出脚步时，阻力蓦然加大了，耳边隐隐听见噼里啪啦的电流声音，这个时候巨型石锥周围的地面浮现了繁杂的古字形成诡异的阵符将那天然的牢笼包围，这便是封印了？
刚这样想就被弹飞出去，撞击在山壁上，大脑一阵震荡，甚至连疼都迟钝的感觉不到，就掉到地上。
萧子言靠着山壁，看着自己依旧没有任何异状、变化的人物面板，暗道一句果然如此，该说真不愧是以镇压他，让他永无法超生的封印吗？除了封印了他，不让外人接近这块地方，杜绝了一切可能将他放出的意外外，更多的是这封印能直接攻击灵魂。
所以这里设定的应该就是不会让玩家掉血掉死，却会让玩家感觉到百分之百的疼痛。如果是其他将疼痛调的无限低的玩家，在突然面对这百分之百疼痛的阵法攻击，一定会知难而退。可惜它遇到的不是其他的玩家，而是遇到了一开始就不惧疼痛的萧子言，她站起身子，抬手抽出发簪，如墨的长发顷散而下。
她不在意自己狼狈的模样，她知道红衣男子就在里面，萧子言将倾城流月簪贴近自己的脸颊唇角，那不被周围温度影响的冰凉让她微乱的心也静了下来。
“看着吧，我会为你寻回过去，只要我没有倒下，绝不放弃，但，如果……”停顿了一会，她终是没有继续说下去，只道，“谢谢你，陪伴了我这并不长的一路。”
她想，就算她任务失败，也会有另外的玩家接到这个任务，所以不需要她另作交代。
萧子言注视着那高耸的宛若自然牢笼的五个石锥，目光闪过决绝的利芒，也许她的精神会撑不住而崩溃，甚至可能影响现实的身体，但是至少要将这个环节做下来。无法预料红衣男子其他灵魂的环境，但是这个被封印的主魂，如果连她都无法救下来，其他玩家就更不能指望。
外来的玩家只当这里是游戏，可是这里的他们却是活在这里，他们若死了就真的死了，不会再有第二个同他一模一样的数据。所以她不能让红衣男子抱着可能并不存在的希望无尽头的等待下去，她不忍心，那样的话就是死也死不安心的。
……
当玉无瑕进来后看到的就是披头散发的萧子言咬着簪子，手脚并用的在凹凸不平的山壁间攀爬，可以看见她的小腿的衣料磨损，隐隐可见血迹。虽然这里的火焰都被封印隔开了，但是不代表这里温度不高，尤其是山壁就像火炉温度高的足以将人烫伤。
她的手紧紧的抓住山壁的石头上，滚烫的碎石混入血肉的刺痛也只是让她紧皱着眉，汗水不断的从紧绷的额上顺着苍白的面容淌落，即便如此她也没有松手，一点一点的向上攀爬。她的目的是爬到与中间那五个石锥形成的牢笼一般高的地方，无暇分心，甚至根本没有察觉玉无瑕的到来。
她的坚韧再次刷新了玉无瑕对她的认知，顺着她的目光可以看到那五个怪石中间顶端的红衣男子，远远看去只能看到模糊的红影被束缚在那里。她这样拼命的原因只是为了救他吗？玉无瑕神色复杂，只是为了一个和自己不相干的家伙，就能摒弃生死，怎么会有这样傻的人。
不久前她的回答还在他耳边回响——“我始终记得，在最初与你见面，在面对被你杀死的威胁时，是他救了我。旁人的恶意诋毁也好，生死一线的绝境也罢，我不止一次的遭遇麻烦，与危险，可是唯有他，对我伸出了手，他帮助了我。”
——“我知道，他不全是为了我，他救我亦是为了自救，可是这又有什么所谓呢？我只要记得他帮了我，救了我这样一个结果就好了。无论他生前是什么样的人，罪大恶极也好，被世界背弃也罢，我会一直站在他身边。”
小小的年纪，要痛苦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养成一双漠视生死的眼睛？要绝望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习惯忍耐身体的疼痛，无视那深可见骨的伤？要孤单到什么样的地步，才会将连人都算不上的怨灵的帮助铭记于心？
看着萧子言一点一点的往上爬，玉无瑕身侧的手不由握紧成拳，说不出此刻浮上心头的情绪是什么，起初是欣赏她，渐渐的这种欣赏在越多了解她后，发生了改变，不再单单只是对陌生人的欣赏，而是……怜惜？
——夫君，你说我肚子里的孩子，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
——不管是男孩儿女孩儿，只要是我们的孩子我都喜欢。
——如果是男孩儿，我会告诉他，他的父亲有多么优秀，让他以夫君为目标，将来能成为和夫君一样优秀的人。如果是女孩儿……
——如果是女孩儿，我会像对待夫人一样对待她，她会是我的掌上珍宝，我会世上最好的都呈现给她，不让她受到任何委屈，让她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孩子都幸福。
——夫君这样会将她宠坏的，要是她找不到如意郎君怎么办。
——我的女儿理应得到最好的，若是没人能对她比我们对她更好又怎称得上如意郎君？那我照顾她一辈子，这样想想，不行，如果生了一个女孩儿，最好再生一个男孩儿，好让我死后有人继续照顾她。
——……夫君你想太多了。
——哈哈，那就说好了，夫人就在家等我好消息。
可是那一次离开，却不想是永久的别离，他被那些人逼死了，也不知道家里的妻子如何，还有他的孩子，究竟是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呢……他们会流离失所被人所欺吗？如果是女儿，她是否和莫言莫忘一样，早早的扛起一切，承受那些本不该由她承受的苦难？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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