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晓寒轻》蝶繭

9、报仇血恨

　　清新中带点甜腻的栀子花香弥漫在空气中，这曾经熟悉无比的花香让坐在圣心孤儿院会客室的那抹冷清的身影微微动容，起身走到窗前。那些遥远的记忆好象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灰尘，昏旧泛黄地不再清晰如昔日。在这么污秽的地方，栀子花依然纯白的绽放着，只有靠近地面的即将凋谢和已然落于泥土中，即将成为花肥的残花，恹黄地失去了原本的美丽。
　　来客嘲讽地看着这一些，美好总是粉饰在丑陋的表面，然后人人便自欺欺人地赞美着那些浮华的美好，而无视早已腐坏的内里。
　　杨院长缓缓走进会客室的门，扶了扶眼镜，只见会客室里一抹清瘦的身影正站在窗前，似乎在欣赏着窗外的风景。听见杨院长的足音，来客转过了身，向杨院长走过来。每走近一步，原本背光的容颜也就越发清晰一份，那是一张清秀少年的脸，却有一双如冬日清晨的双眸，弥漫着捉摸不定的大雾，看不清，看不透，只是淡淡的忧郁，浅浅的阴鸷，那样的双眼配上秀挺的鼻子，水润的双唇，有一瞬间杨桦甚至以为他看见了被神放逐而失意的天使，再看一眼来客的脸后，杨院长因为突然涌上的熟悉感而微微的恍惚，却模糊地想不起这股熟悉感出自哪里，费劲的思考让她那张原本笑得比圣母还要慈祥的脸上稍稍僵硬。杨院长毕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从短暂的失神中恢复了常态，浅笑着疑惑地问道：
　　“请问，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杨院长，你这八年来不知道又赚了多少呢？”
　　来客微微地带着笑，有点暗哑却又不失清亮的嗓音不高不亢，通透的像上好的瓷器，笑意却未达他的眼底，在那里更多的是酝酿成形的恨意。
　　“这位客人说什么笑呢，我院本着爱心收养无父无母的孩子，哪有‘赚’这一说呢？”
　　杨院长暗暗地心惊着，面上却沉着地未变丝毫。
　　“是吗？看来杨院长的记性不太好呢，需要有人来提醒提醒……”嘴角越扬越大，刚才的微笑随着弧度的上扬变成一抹诡异阴冷的邪笑，瞳孔里投射出无法自抑的疯狂。
　　杨院长顿时被这邪恶的表情震住，无法再维持镇定，恐惧更是一波又一波从心底汹涌而上，为什么自己刚才会觉得面前这副不折不扣魔鬼样的人像天使呢？
　　来客轻轻靠在杨院长的耳边，如同恶魔的叹息般用宛如上好天鹅绒般的声音轻轻在杨院长耳边叙述着八年前那一天的事情：
　　“八年前的某天，您，杨院长，刚做了一大笔‘生意’，得到了２００万，正高兴时却被对方告知，在你的孤儿院里有一位阿姨以前也在对方的圈子里呆过，怕她察觉出这个孤儿院背后肮脏的交易，你从厨房拿了一把刀，在深夜来到了这位阿姨的房间里。你做了什么呢？还需要我继续接着往下说吗？”
　　杨院长大骇，不可置信地看向面前的人，不可能！不可能有其他人知道这件事！
　　“是王大富杀了李秀！他可是当场被抓获的！和我无关！”
　　杨院长再也无法维持表面上的平静，厉声大叫道，咬紧的牙根甚至牵扯着已然下垂的两腮都绷紧了，微微颤动着，没了平时道貌岸然的笑容，那张布满皱纹的老脸上只剩下了不可置信的恐惧的表情。
　　来客听到杨院长的反驳，突然捧住肚子笑开了，好象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一样。等到他笑够了，才慢慢直起身子道：
　　“王大富？你知道警察局里那份最开始还没被改动过的文件里记载着什么吗？凭掉落现场的那把刀是说明不了任何问题的，因为那把刀上除了血液，没有检验出任何其他人体的组织细胞，当场捕获，真可笑！而且根据死者的手腕上那被狠力踩下的痕迹大小来看，那绝不可能是男子的脚造成的。而且……”
　　“那天晚上，我就在你杀害李嬷嬷的房间里。”
　　少年的眼里有藏不了的阴寒、疯狂、痛苦和怨恨，就是在那一天……那一天啊！
　　“你……你是……”杨院长头脑里一道闪电划过，“……尚椋！”
　　接着杨院长又自己疯狂的摇头，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你不是已经……”
　　“你以为我死了？被凌力扬杀死了？”尚椋狂笑起来，看似猖狂的笑声中包含着巨大的苦痛，像是一个人承受了太多太重的悲伤，不得不借由这种狂笑的方式来发泄。
　　“我是死了，现在，我从地狱爬上来，找你们复仇来了！”
　　尚椋本来秀致的脸被恨意扭曲地可怕，整个人就像从地狱而来的怨鬼，狰狞着，咆哮着。
　　“不！求求你！小椋，求求你放过我。”杨院长一脸老泪纵横，伸出手，哀求着。
　　“你当时可有放过李嬷嬷？”
　　尚椋俯视着眼前那张和慈祥再也没有任何关系，恐惧和惊骇交织的老脸，冷冷道，
　　“你可有放过那些被你卖出去的孩子？”
　　“你可有放过……小麟哥哥！”
　　尚椋苍白的唇中吐出那个让他心痛无比的名字，有冰冷的液体，一滴，一滴，又一滴带着尚椋的巨大的苦痛，坠落于地。
　　尚椋想起那天早上落在自己脸上的咸涩液体，那里面又带着多少小麟哥哥的绝望和不甘，带着多少小麟哥哥的痛苦和哀伤。可他们放过他了吗？放过他了吗！
　　就连阿修哥……
　　痛苦地闭上双眼，心里的疼，疯涌着、翻腾着、滚动着，就要决堤。
　　看到尚椋闭上了眼，杨院长急忙偷偷摸摸地往门口爬去。
　　快到门口时，尚椋还闭着眼沉浸在痛苦的回忆中，杨院长心下一喜，加快了爬行的速度。
　　就快到门口了。
　　“怦——”
　　一声闷音回荡在会客室中。
　　杨院长带着一脸惊愕，倒在了距门还有两步的地方，一只手还不甘心地伸向门外那片蔚蓝的天空，随着瞳孔的涣散手也坠落在冰冷的地板上。
　　“椋，你还是这么心软。”门口，一道着白衣的修长身影，语调没有起伏地说道，“还是，你知道我在这里。”
　　“琉，谢谢你。”尚椋又恢复成了那个带着淡淡忧愁的少年。
　　“走吧。”说完，白衣划出条美丽的弧线，消失在房间里。
　　尚椋冷冷瞥了眼倒在地上的杨院长尸体，走到窗前，摘下一朵已经泛黄、味变的花轻轻扔在了尸体上。
　　这，只是复仇的开始。
　　尚椋再也没看尸体一眼，轻轻迈过尸体，身形极为迅速地消失在会客室的门口。

　　当尚椋到达中央医院的特别照理病房时，被他称做琉的人早已经到达。
　　病床上静静地躺着一个人。
　　阳光轻柔地洒在那张俊朗却苍白得一点血色也没有的脸上，给细细的绒毛染上淡淡的金黄色。详和的表情仿佛只是困倦地睡着了，让人不忍心去打断他的睡眠。
　　尚椋看见那双曾经喜欢拍自己的头来安慰自己的右手现在只是瘫软而无力地放在身体的旁边，仿佛失去了生命力似的，心下不禁又是一阵难过。
　　小心用双手包住那只手，尚椋好想自己的生命力能这样通过手传递给肖修。
　　“阿修哥，你今天也好吗？有没有梦见小椋呢？你会梦见我们第一次见面的事吗？那时候你为了救我，带着我在大街小巷东跑西穿来躲避你老大的追捕。你还记得吗？那个时候我们用你攒下的钱去蓝染，等到蓝染时，我们两个穿得又破又脏站在蓝染门口。当时我觉得很不好意思，可你却完全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只管往地上一坐。后来我不听你的劝告，结果害我们两个都被囚禁，你还学电视上装肚子疼，结果反而挨了踢，为了保护我你用自己的身体帮我挡了一脚。后来的几年里，也是你一直照顾着我，陪我寻找小麟哥哥的行踪……最后也是因为我，变成了这样。如果……如果你当初没有遇见过我，现在一定好好的活着，而不是躺在医院里，成为植物人……”
　　尚椋的声音渐渐带上了点哽咽，
　　“阿修哥，你快点醒过来好吗？别再这么睡下去了……”
　　“椋。”琉看见尚椋将头埋进了双手包裹着的肖修手中，肩膀微微抖动，心下也是一阵吁嘘，走上前去将手放在尚椋肩上，无言地安慰尚椋。眼神则是若有所思地看向床上的肖修。
　　肖修依然就如睡熟了一样，保持着安详的神态。
　　“修一定会醒过来的。”琉对尚椋说道，他一直相信肖修会醒过来。
　　就凭当初肖修在身受重伤的情况下还拼命将尚椋送到龙神会来一样，他那种保护尚椋的坚强意志不只文爷，就连他也感到佩服不已。
　　“恩。”尚椋终于抬起了头，淡淡地回答道。
　　“走吧，我们还要为接下来的计划做准备。赤染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再加上背后的蓝染和ＫＩＬＩＮ，就更棘手了。”琉微蹙了眉。
　　虽然文爷同意全面帮助肖修和尚椋，也派了会里身手和枪法都是最好的自己来，可赤染的护卫精英里不管是哪一个，都是能独当一面的狠角色，真正交起手来也讨不到什么好来。
　　尚椋沉默的点点头。
　　凌力扬！
　　咬了牙，恨得嘴上一使劲，竟把嘴皮咬破，尚椋的脸上，染上血红的仇恨之色。

作者有话说

　　风萧萧兮易水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