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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出口恶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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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珍不认识这人,乔二奎却认识。这人名叫乔易,生得膀大腰圆,孔武有力,也是下乔村的村民,以前在城里做过行刑的刽子手,因为醉酒误了一回行刑,便被革去了差事,回到了村里。自从回到下乔村后,便和周围村庄里那些好吃懒做偷鸡摸狗的无赖泼皮混在一起,横行乡里,欺压良民。这乔易家中老父老母早死,没人管束他,又没娶亲,因此做起恶来毫无忌惮。周围村庄的村民常有被他欺负榨取钱财的,但都因为害怕他纠集那些泼皮无赖拳脚相加,不敢惹他,纷纷给了银钱了事。
所以平时下乔村周围几个村庄的村民见了他都要避开走,怕招惹到他,惹祸上身。众人提起他,没有一个不憎恨的,见了人却又是敢怒不敢言。
这乔易讹诈得了银子,常在外呼朋唤友,吃喝嫖赌,在村子里呆的时候不多。乔家父女这一回来,碰巧这乔易昨夜赌了一夜钱输了银子,在家里窝着睡觉。结果听到了乔二奎以旧换新的吆喝声,便从家里拿了个平时放在屋角堆放杂物的旧盘子想去讹人一笔钱。因为知道这种小商贩多了也拿不出来,所以就让乔二奎拿二两银子出来换他这旧盘子。
庄户人家,二两银子够小半年的开销了,因此乔易让乔二奎拿出二两银子来换他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旧盘子,在周围众多围观的村民心中绝对算是讹诈了。
乔二奎也知道这人惹不起,但是就这么话都不说一句的就掏银子,会让下乔村的村民们看不起,而且他系在腰间的钱袋里还有上回进城后买了马车等东西剩下的三两银子,乔易要二两他倒是拿得出来,可他是一万个不情愿,便低了头不说话,算是无声的抗争。
乔易见到乔二奎不吭声却不乐意了,抬手就推搡了他一把,恶声道:“怎么的,爷的话你没听清楚是不是?你不是刚才吆喝着收破烂儿么,这会儿我给你拿了旧东西来让你收,你却不想收了?想抵赖了?”
“可……可我们说得是以旧换新,你拿来的旧东西可以换我筐子里的新东西,没说用银子收呀……”乔二奎鼓足勇气小声分辩道。
周围的围观的村民有人在小声附和乔二奎说的话,“就是嘛,人家明明说得是以旧换新……”
乔易听了狠狠瞪了那说话的村民一眼,那村民被他这样一瞪,便住了嘴,低下头,躲到人群身后去了。其他想开口说话的村民也不敢出声了。
转过头来,乔易盯着乔二奎恶狠狠道:“收破烂儿的,你给我少废话,今日这二两银子你最好乖乖得给爷掏出来,否则休怪我拳头无眼!”
说完,伸手一把揪住乔二奎胸口的衣裳,高高举起了小钵盂一般大的拳头。眼看那拳头就要落下来,在一旁的乔珍正想对乔二奎说,让他给银子了事,要是被打伤了划不来。这话还没说出,却见周围的人群被分开,走进来一个四十出头的高壮汉子和两位十七八岁的年轻男子。
只见那高壮汉子见到乔易向乔二奎举起了拳头,二话不说,大步走过来伸手就握住他手腕,厉声质问道:“你这厮做什么?拿一个破盘子想讹人银子,人不愿意给,你还想动手怎么的?”
这一下乔二奎,乔珍,还有四周围观的下乔村的村民都愣住了,连乔易也有些不相信,在这下乔村还有人吃了熊心豹子胆,敢来管他的闲事,所有人都向那拉住乔易阻止他动粗的高壮汉子看去。
只见他个头和乔易差不多高,头戴六合帽,身穿宝蓝团花暗纹直身,看起来似是个商家的掌柜,而跟随在他身后的两位年轻男子,相貌和这中年男子有七八分相似,戴着网巾,一个穿杭绸绿袍,一个穿杭绸石青圆领袍子。这三人一看便知是外地人。
乔易在下乔村附近这几个村庄横行惯了,见此时有人竟敢拦他,不由得火冒三丈,立刻朝着那拦他的汉子吼起来,“你是哪里来的?竟敢管我的闲事,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快些放手,否则我连你一起打!”
谁想那高壮汉子听了这话,冷哼一声,握住乔易手腕的手蓦然捏紧。乔易即刻觉得自己的手腕的骨头似要被捏碎一般,疼得钻心。于是他只能松开揪住乔二奎胸前衣裳的手,另一只手握成拳,侧转身向捏痛自己手腕的那高壮汉子面门上猛得一拳打去。
那高壮汉子似是知道他会来这么一手似的,另一只手迅疾伸出,先以手掌封住乔易那迅猛的一拳,然后手掌握住他的拳头,再顺势一拧,便见乔易的手腕被拧得反转了一圈儿,人也弯了下去,“啊”一声痛呼出声。
这一下他知道遇到练家子了,便马上软声求饶,“哎哟喂,这位好汉,快请松手,是我乔易不知好歹,有眼无珠,得罪了好汉,还请放我一马……”
“那你还讹人银子不?”高壮汉子并不马上放手,而是继续拧着他的手不依不饶得问道。
乔易痛得冷汗直流,刚才嚣张的气焰早灭了,忙说:“不敢了,不敢了……”
高壮汉子闻言方松了手,将他一推,喝了声,“给我滚!”
乔易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在地,直起身来,恨恨地看了那高壮汉子一眼,握住几乎被废掉的手腕,也顾不得捡起他拿来讹诈乔二奎的锈迹斑斑的盘子,冲出了人群。
等乔易一走,围观的人群一齐发出欢呼声,都觉得解气,纷纷夸赞那帮了乔二奎的高壮汉子侠肝义胆,又都谢他为下乔村的村民出了口恶气,就有人邀请他去家中坐一坐,喝杯水酒。却被那高壮汉子婉拒了,一旁的一位穿杭绸绿袍子的年轻男子就笑着对那邀请喝酒的村民说:“大家不用谢我爹,我爹也是这下乔村的人,为乡亲们出气是应当的。”
“哦,好汉也是下乔村的人,我们怎么都不认识呢?”一位头发花白的村民好奇得问。
不等那穿杭绸绿袍的年轻男子再次说话,便见那高壮汉子向那问话的村民一拱手道:“我叫乔大奎,是以前村东头乔怀德家的老大……”
“乔怀德……乔驼背……”那问话的老汉想了想,终于惊讶出声,“哎呀,原来是乔驼背家的老大回来了,你可有一二十年没有回来了罢,可惜……”
余下的话他没说,乔驼背两老口死了有二十年了,乔家以前那三间草房也早就倒塌了。
乔大奎听到那头发花白的村民嘴中后头说了两个字“可惜”,心中悚然,直觉不好,便忙问:“可惜什么?”
二十二年前,他十八岁时便离开下乔村出去学手艺,在外辗转漂泊,直到这会儿才回下乔村。刚刚进村,便看到村中围了一群人,又看到无赖乔易要用一个旧盘子讹诈一个以旧换新的庄稼汉的钱财,看不过,便进去打抱不平,随后便有了刚才的事发生。
站在乔大奎身后的乔二奎本来正想对这位替他解围的高壮汉子道谢,可后来听到了乔大奎和那老汉的对话,才知道了原来这人竟然是已经离家二十二年的大哥乔大奎。
当年乔大奎离家时,他才八岁,一转眼,自己三十岁了,而大哥也已四十岁了。
那头发花白的老汉叹口气,正欲将自己知道的一些乔家的事对乔大奎说,猛地看到站在乔大奎身后的乔二奎,不由得指着两人,脸上浮现出一种奇怪的表情笑起来,“你们……你们……”
乔大奎不明所以,却听到身后有一人哽咽着喊了声,“大哥……”
他随即转身,只见刚才被乔易欺负的汉子眼中包着泪,看着他满脸的激动之色,胸口剧烈起伏着,悲喜交集得又喊了声,“大哥,我是二奎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