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霎清明雨》南方时雨

7、尾声

　　他抱着她冰冷僵硬的躯体，在房里待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
　　没有人敢上去敲门。后来实在没有法子，只得由黄序昌擅自做主，往慈溪那边挂了电话。等赵老夫人从慈溪老家赶了过来，已经是初二的下午了。
　　侍卫官替她打开了房门，房间里寂静的让人感到压抑。卧房的窗户被关得严实，几层窗帘更是将屋内捂得密不透风。
　　她转脸吩咐侍卫官，“你们都出去吧，让厨房准备些清淡的粥菜。”
　　她由着昏暗的光线往前走，脚步声如同沉闷的鼓点一声声敲打在空气里。而她唯一的儿子，就安静地坐在那里，连稍微的动作都不曾有一下，恍若未见她。
　　她盯着他半响，沉声说道，“人都已经死了，你现在这样闹又有什么意思？凭白叫人看了笑话去。”
　　他蓦地抬起头来，与她对视。
　　他的语调平静的没有一丝波澜，仿佛在叙述一件无关紧要的事，“是你动的手，对不对。”
　　他早该想到的。
　　他这样的傻，她眼里的惊恐哀痛他竟没有看出来，见了那支镯子便欢天喜地，以为母亲这就是答应下来了。
　　他恨自己没有早些发现那镯子的异常，反倒让容霜白白地送了性命。
　　“我终究是为了你好，”她说的理所当然。
　　“你知不知道现在虞家和苏家达成了共识，这些天报纸上、新闻里都闹得不可开交的，南平一战避免不了的。”
　　她越说越激动，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伸手指向窗外，道，“你也不想想，这北地十二省里几千几百万的百姓怎么办，你父亲去世后留下来的基业怎么办，颖军上下跟随你的千千万万将领们怎么办。你就只管坐在这里守着这个死人，有什么用。”
　　“是你杀了她。”
　　他喃喃地道，整个人如同痴傻了一般。
　　“你怎么下的了手。”
　　她再也沉不下气，抬手就是一巴掌，“你要发疯可以，想折磨自己你就尽管去。但是，你休想毁了你父亲一手打下来的江山。谁都不能，为了这个，别说一个容霜，就是十个百个，我也下得了这个手。你自己出去看看，前线的电报一封封的发来，南平城里都乱成什么样了。只她一人，就值得你为她这样子？”
　　“她当然值得。”
　　他忽的站了起来，“您放心好了。父亲的江山，不会毁在我的手上。”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又是一年清明，南平一役后，城里恢复了些许宁静。虽已到春日，天气却分外寒冷，南平城一月里有大半是阴雨天，连带着行人的衣角上总是潮漉漉的一片。
　　颖军最后还是胜了。
　　城郊外的半山上，层层叠叠的花草树木间，孤零零的建了一座新坟。他与她就葬在这里。
　　坟前摆满了洁白的菊花，显然是新换过的。尖圆的坟顶上，长出几朵青白小花。在这苍茫天地间，这一抹白格外刺眼。
　　战场上他被流弹击中，弥留间，他只说，要与她葬在一起。
　　他们终于能永远在一起了，再也不会分离。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