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待云舟来》書離

9、第 9 章

　　安知以为又会是同样的梦境，挣扎着想要醒来，不想梦境起了些变化。

　　有一阵笑声随风而来，是个男孩子的声音，清亮如珠。
　　安知扭头去找，却发现还是只有他一人的高墙深院。
　　“哈哈!你找不到我!”
　　安知又转着身去找，仍然没有。
　　“哈哈!找不到找不到!”
　　安知抬头往身后的桃花树上望去，果然看见一个宝蓝人影，看身形应该与自己差不多年纪，坐在枝杈上笑得直拍手。

　　待到安知刚问出“你是谁”的时候，他便从梦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就看见窗前棋盘上的那一枝桃花，有些蔫了。

　　安知坐起身，穿好衣服洗漱一番，唤来小桃。
　　“你一会儿去问吴总管帮我讨一个细颈儿花瓶来，就说先前那个被我不小心砸了。”
　　小桃眼珠一扫，果真原先那个花瓶不见了。“什么时候砸了，我都不知道，碎片呢”
　　“我自个儿顺手收拾了。”
　　“三少爷!”小桃拧着两道细眉就又要数落他这个总抢下人活计的主子，院子里却突然传来“轰隆”一阵巨响，惊得安知与小桃皆是一愣。
　　安知今儿个起得晚，起了也没见什么响动，便以为那三人今天没来，怎么看样子，不仅没有没来，反而生了什么事端。想着就推了房门出去。

　　这一看，真是了得。
　　小桃后脚跟了出来，大呼一声，“这是谁要拆了我们院子啊!”

　　就这会儿安知已经走到近前去了。挨着桃花的那面院墙赫然塌了一半，那半面墙又压倒了半面桃花，碎石混着残花滚了一地。

　　有一个脑袋贴着缺口探了出来。
　　安知面色一沉，喝了一声，“安怡!”
　　那颗脑袋连忙缩了回去，嚷嚷声却传了过来，似乎对着谁在叫苦不迭，“不好不好!三哥生气了!”
　　墙那边一通你推我攘，而后，就见顾云舟被从那个缺口推了出来，身后跟着安怡跟安驰两条尾巴。
　　“三哥，对不起。”安驰先低头认了错，安怡趁机躲在他背后小声地附和道，“三哥，对不起。我们不是有意的，真是不小心，我只是……”声音越来越小，底气越来越不足，低到安知听不清他在咕哝着啥，可最后一句却又让他听得很清楚，她说，“你不要怪云舟哥。”
　　安知如此心下明了八分，八成又是安怡这丫头，只是这个一不小心可不小心的大了点，上房揭瓦也就罢了，这是直接拆墙呐，谁能有这本事安知看着顾云舟，除了他还真不作他想。
　　顾云舟此时略往前一步说道，“安知，对不起。只是，这事也不全怪安怡，是我考虑欠周了。”

　　安知原本并没有多气他们，多得是对他这个小妹的无奈，可是现在他看着对面的三个人站成一团，看着安怡与顾云舟如此这般互相维护，仅仅只是看着他心里都酸涩难当。他不喜欢，他不想看。

　　对面三人见安知不言不语只盯着那处残壁发愣，也猜不透他是个什么想法，面面相觑，个个心虚。

　　终于，安怡一咬牙，“三哥，这事真不怪云舟哥!错在我!是我缠着云舟哥要看他的剑法的，云舟哥只是……”
　　安怡急切想要解释一切的声音听在安知耳里，遥远得有些空旷，何况，他并不想听。于是他打断了安怡的解释。
　　他说：“我没生气。都回吧。”却把后半句藏在了心里，都回吧，别再来了。永远，都别再来了。

　　安知也没再看对面的三人，转身径直回房。

　　安怡讪讪地挂在安驰的胳膊上，也回了。

　　只剩下顾云舟，站在一片狼藉之上，死死地盯着安知离去的背影，神色冷峻，嘴唇紧紧地抿成一条线，黯黑的瞳眸里孕着怒气。

　　安知刚踏上前廊，手腕就被人从身后紧紧拽住，然后用力一扯，他便往后跌去。安知努力稳住身形，挣扎几番发现挣不脱便放弃了，只是侧过身子，不去看那人。不用看也知道如此胡搅蛮缠之人除了顾云舟还会有谁。

　　顾云舟也是半是气极半是慌乱，气的是这人明明生气却闷在心里，慌的是这人又回到了冷漠疏离满身防备的壳里。

　　“你生气了。”
　　“没有。”
　　“你生气了!”
　　“没有。”

　　安知有些不耐，即使是隔着衣袖，那人手心的温度也透了过来，灼着他的皮肤，灼疼了他的心。安知奇怪着明明就是他顾云舟的错为何他比自己还要生气。他又为何执意自己在生气。他安知有没有在生气又与他顾云舟有何关系。他生气了又如何。
　　顾云舟也在懊恼着自己的莽撞行事。可是又不敢放开他的手，只能略微卸了气力，但仍然把他的手腕扣在手里。

　　一时僵持不下。

　　许久，顾云舟脚步一转，挪至与安知相对而立。又哑着嗓子哀求道：“安知——安知，我错了。”
　　安知不为所动，偏过头去看地面石板。
　　“安知——我错了——我定给你把那墙补好，再给你把桃树重新种上，再……再……”
　　还没等顾云舟再出什么，小桃“咦——”地一声沿着前廊走来，安知骇得一个用力，终于从顾云舟手中挣脱出来。
　　顾云舟也是一愣，伸手再要去抓的时候，安知已经快步闪进了屋里。顾云舟紧着想跟上，却被小桃挡在了身前。
　　“给顾少爷请安。”
　　顾云舟被挡地往后退了两步，小桃趁机也退进屋里，此时安知的声音也从里屋传来，“小桃，把门栓了。”
　　小桃得令，幸灾乐祸地一边阖上门扉，一边说道：“顾少爷请回了，恕不远送。”
　　顾云舟挫败地望着关上的门扉，越发懊恼起来。
　　里屋又有声音传了出来，是小桃故意提高了音量在说话，似乎就是说给他顾云舟听的，“三少爷，奴婢刚刚去跟吴总管报告了咱院子里的惨状，正巧大少爷也在跟前，也一并知道了，吴总管跟大少爷的意思是修缮定是要的，这几日便会派人过来，难为三少爷忍耐些时日。”
　　静默片刻，还是小桃在说，“三少爷，您要奴婢去帮你讨的花瓶儿，奴婢就给您搁在原来的位置上了。”
　　安知仍没有答话，顾云舟才想起方才小桃怀里的确抱着个细颈儿花瓶，与原先安知房里的那个相差无几。
　　顾云舟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立马隔着墙门朝着里屋喊道，“安知安知——我再赔给你一整片山头的桃花，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顾云舟等了许久也不见里屋有什么响动，小桃也不说话了。
　　他微微有些丧气了。

　　忽然，一声轻啸破空而来，顾云舟面色一沉，又望了眼紧闭的房门，才纵身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