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君一程》宋君

39、第三十八节

　　五个黑衣人埋伏在程风、千里与婵娟三人赶赴江南的必经之路上。五人中有有两人藏在树上，用浓密的枝叶掩住身体，手拉大网。他们知道，任何人在炎热的夏天赶路，经过这么一棵阴凉的大树时，一定会歇下来乘凉，却不会想到竟然会有一张网从天而降将自己网住。而另外的三人就埋伏在草丛里，捕捉因意外造成的漏网之鱼。在他们前面的地上已经埋上了钢针，只等来人一脚踩上，脚掌便扎个对穿。
　　他们的计划是相当周密的，他们的目标就是程风，千里和婵娟。
　　然而，当他们的目标渐渐地接近大树时，程风却突然停了下来，似乎并没有看到那棵好乘凉的大树。
　　程风道：“看此处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咱们想在客栈吃午饭是不可能了，干脆就在此处自己做，将就吃，如何？”
　　婵娟表示同意，并且自动请缨要捡柴火。而千里便将马背上的一个大包袱拿了下来，一件件地往外掏东西。她先掏出一块桌布铺在草地上，然后拿出一包看起来像油纸的东西和一把木棍，做成一把大伞，于是他们便有了比大树更好的乘凉处所。她继续掏，居然从里面掏出一小坛酒。
　　埋伏在暗处的黑衣人忍不住舔了一下嘴唇，他们开始焦虑起来。
　　千里又从包袱里拿出了锅、碗筷，半只烧鸡，一只樟茶鸭，甚至还有一个大西瓜。
　　程风笑道：“千里，你这个百宝囊还真是不错。”
　　此时他已经用匕首在地上挖了一个灶，而婵娟的柴火也已经捡回来了，于是便生火做饭。
　　但是火还没有生起来，程风却已经让腾腾的浓烟呛了个半死，他边咳嗽边埋怨婵娟道：“你怎么尽捡些湿柴？这能烧火吗？用来熏蚊子还差不多。”
　　婵娟嘟喃着道：“大白天的怎么会有蚊子？”却听见千里拍着手笑道：“有。你瞧那边树上不是掉下来了嘛。”
　　树上果然掉下来两只黑色的东西，却不是蚊子，而是比蚊子大无数倍的人。
　　婵娟也笑道：“连我自己都不得不佩服仙女宫蚊香的厉害了，大白天居然能熏出蚊子来。走，咱们去瞧瞧他们是何方神圣。”
　　程风却拦住了两人道：“先等等。”
　　然后他便舒舒服服地在大伞下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酒，舒舒服服地喝了下去。
　　千里与婵娟也坐了下来。三人开始喝酒，吃烧鸡，吃鸭肉，吃饱了之后还可以分享那只西瓜。
　　程风问婵娟道：“这迷香的药效可以延续几个时辰？”
　　婵娟道：“这种迷香可厉害了，至少可以维持十个时辰。”
　　程风道：“这几只蚊子只怕晒上大概三个时辰，便差不多了吧。”
　　千里笑问道：“程公子莫非想在此看他们晒上三个时辰？”
　　程风道：“有何不可呢？这里有酒又有肉，我猜想你那只百宝囊绝对还会有其他更美妙的东西。我们不凡打个赌，赌哪知蚊子先晒死。”
　　千里道：“这太麻烦了。咱们为什么不放把火，看哪只先烧死，岂非快得多？”
　　程风笑道：“好，这个主意好。”
　　他的话音未落，倒在地上的五个黑衣人便有一人飞身跃起，落入草丛，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了。
　　程风没有去追，直到此时，他才过去搜检另外四个黑衣人。
　　千里与婵娟用敬佩的眼光看着程风。同行几日里，她们从他身上学到了不少江湖经验。
　　——江湖经验，是在江湖中闯荡的人从一次次血腥的教训中得出来的经验，是她们在仙女宫永远都学不到的经验。
　　四个黑衣人身上一无所有，甚至连个火折子都没有。程风有些失望，忍不住打了其中一人一巴掌，那人吐出一口血和几颗牙齿，居然慢慢地睁开了眼。
　　“你们是什么人？”程风问他。
　　那人不说话，使劲咬牙。
　　程风踢着地上的牙齿问：“你是不是在找这颗牙齿？”
　　那人的眼中这才露出恐惧的神色。
　　程风道：“你连死都不怕，为何要怕我？你放心，我不会对你怎么样。只要你告诉我你的名字，我立刻放你走。”
　　那人将信将疑地问道：“真的？”
　　程风道：“当然是真的。说完名字你就可以走，当然如果你口渴的话我还可以请你喝杯酒。你放心，这绝对不是毒酒，我不像你的老板。”
　　那人很年轻，似乎还不到十五岁。他瞧了程风半晌，心想：我只说个名字又有什么了不起的，倘若我说了名字他不放我走，那他再问什么我便一个字都不透露了；倘若我说了名字他便放我走了，那我岂不是既捡回了一条命又不会对不起大哥？
　　这样想着，他便开口道：“我叫……”
　　“吱——”一道竹笛声破空传来，声音尖厉，听在耳朵里有说不出的难受。
　　那名黑衣人更是难受地捂住了心口，整个人缩成了一团，嘶声道：“大哥……”说完这句话他便倒在了地上，嘴角慢慢地沁出血沫子来。
　　这突然的变故让程风三人着实吃了一惊。程风伸手去探那人的鼻息，发现他早已断气。
　　婵娟道：“幸好还有三个。”
　　“不好，”千里俯身查看另外三人，摇头道，“他们也死了。”

　　那是一道什么样的笛声，瞬间便可以杀死四个人？程风忧心忡忡地想：他们到底来自什么样的一个组织？
　　千里从尸体旁站起身来走到程风身边，在他耳边悄悄地说了几句话。程风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喜道：“真的？他还有救？”
　　千里压低声音道：“他还有一口气，因为他体内的蛊虫还没有死。我有把握可以让他活过来。”
　　程风道：“那赶紧施救吧。”
　　便在此时，那诡异的笛声又“吱——”地一声响起，与此同时，程风也已“倏”地向笛声传出的方向扑去。
　　程风对自己的轻功向来很有自信，但看到前面那个黑衣人的背影后，他突然意识到自己遇见了对手，这种认识让他兴奋起来。
　　就像凶猛的猎狗迫近猎物一般，程风渐渐地逼近了那个黑衣人，近得似乎只要他伸出手，便能触摸到他那一身黑衣的质地。
　　但是就在眼看就要抓住他时，黑衣人却做了一件让程风意想不到的事情，他居然停住了脚步，并且转过身面对程风。
　　程风差一点撞在了他的鼻子上。
　　他刹住脚步，掩藏自己的诧异，上下大量这个手持竹笛的人，而黑衣人却对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生生的牙，并且彬彬有礼地向他打了个招呼：“你好，程大侠。”
　　程风居然也笑了笑，道：“你好。阁下如何称呼？”
　　黑衣人道：“我叫大哥。你不要认为我是在占你的便宜，因为我确实就叫大哥。”
　　程风道：“你不必解释，叫大哥并不犯法。”
　　大哥道：“这句话说得很有水平，我喜欢。”
　　程风道：“我说出这句话来并不是要讨你喜欢的。阁下不是女人，喜不喜欢对于我来说都无所谓。”
　　大哥哈哈大笑，笑毕，他道：“有意思。我简直想不到程大侠是如此有意思的一个人。我忍不住想要与你交个朋友。”
　　程风也笑了，道：“阁下何尝不是个有意思的人。阁下大老远跑来杀我，又说要与我交朋友。我简直不知道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
　　大哥正色道：“你是怀疑我的诚意了？好，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决定送你一份大礼。”说罢，将竹笛放在嘴边，向着远处一片树林的方向吹了起来。
　　程风随时防备着从他的竹笛里放出杀人的利器，但是竹笛只是发出单纯的音调“喔……”，高昂仿佛号角。
　　声音过后，程风便见到从树林里走出两个人来。
　　确切地说，是一个人被另一个黑衣人用刀架着脖子押了出来。
　　被架住脖子的那个人，圆圆的脸，圆圆的鼻子，圆圆的身材，赫然竟是朱茱。
　　大哥道：“我在路上瞧见那位姑娘正四处找你，想来是有什么急事，便将她带到你的面前来了。你看，我是不是够有诚意要做你的朋友呢？”
　　程风讷讷地道：“的确……是够有诚意了。”此时他的心里便如排江蹈海，不安、恐惧、惊慌一股脑地涌了上来。
　　大哥笑道：“看来程大侠是要交我这个朋友了，在下简直受宠若惊，恨不得与程大侠痛饮一番。可惜在下有要事在身，只好改日再叙了。咱们虽然已是朋友，不过程大侠千万不要送我，我知道程大侠肯定也忙得很。朋友之间不计较这些。”
　　程风道：“好，你走。把朱茱留下。我保证我绝不来送你。”
　　大哥道：“那是自然的，谁会把送给朋友的礼物再带回去呢？那也他妈的太不够朋友了。”他拍拍身上的灰——不管他身上有没有灰，总之他拍了拍，道：“那么在下就先告辞了。”告完他便真的辞了。
　　远处用刀架着朱茱的那名黑衣人一直在盯着程风，直到大哥走出了程风的视线后，他才将朱茱往地上一推，自己立即投入林中。
　　千里与婵娟此刻已经赶来，千里道：“你就这样放他走了？这绝对是个骗局，那个朱茱绝对是假冒的。”
　　但是程风已经飞一般奔向了朱茱。
　　朱茱趴在地上几乎已经爬不起来，程风抓住她的衣领一把将她提起。
　　——她是真是假，她会不会突然向他痛施杀手，这一切程风都来不及想了。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在来回盘旋：难道纤纤出了事？难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