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家--背叛者前传》丁乙木

1、第 1 章

　　陆峻记不清自己离家到底有多少天了。
　　和江凤卿在一起时候，那些远离京城远离家门的画面，好象是告别的长亭，一步一步地远着，却又分明在心。
　　如今凤卿去了，一切随之飘摇而逝，仿佛是前世的事情，今生只余了不真切的茫然。取代的是凤卿月下毒发而呕的血，背着人时的心灰与疲倦。
　　太阳白花花的挂在中天，陆峻闭了闭眼，感觉天旋地转。
　　一只有力的手托住了陆峻的肩膀，陆峻一惊，纵出丈外。来人笑了笑，道：“陆公子，好久不见。”
　　陆峻厌厌地恢复倦怠，道：“我当是谁，原来是凤大捕头。”
　　凤雁声笑道：“陆公子，一别经年，过得还好？”
　　陆峻要笑又无力似地勾勾唇角，道：“如你所见，马马虎虎。凤捕头在这里做什么？有要案？”
　　凤雁声道：“陆公子，此地不是说话处，我们找地方喝两杯。”
　　陆峻四下望望，官道荒凉，只前面不远有家店，高高挂着一个“酒”字，苦笑了声，道：“凤捕头，在下囊中羞涩，多日未见米粒，不能请你喝酒。”
　　凤雁声笑道：“陆公子，今日凤某作东，请赏一个面子。”也不等陆峻出声，一把拖了就走。
　　凤雁声一进店便吩咐酒肉，店小二见陆峻衣衫有些破旧，好象还多日未洗，有股味，脸上便有些嫌恶。倒茶倒得极不情愿。
　　陆峻头也不抬喝了两大碗茶，起了干皮的唇这才有了些颜色，道：“多谢凤捕头，酒肉就不必了，来两碗粥就好。”
　　凤雁声一怔，转念一想便有些明白，想必陆峻是饿了些日子，这时候喝酒吃肉对身体没半点好处，便吩咐店家端粥。
　　店小二挺着腰板，不冷不热地道：“客官，粥一早卖完了，大中午的也不熬粥，如果实在想喝，明天请早。”
　　还没见过这么牛气的小二。
　　凤雁声一笑，道：“没有粥，总有面吧，下两碗阳春面来。”说着随手拿了两根筷子，往桌面上轻轻一点，两根筷子齐齐陷入桌面大半截。
　　店小二还想说什么的，脸色一变，转身就走。
　　不过片刻，两碗面端上来，陆峻虽然在饥饿中，并没有狼吞虎咽，仍旧如常一样斯斯文文地吃了，也不管凤雁声。这一碗吃完了，面前又推过一碗来。
　　陆峻抬头瞪了一眼凤雁声，道：“才端出来的面刚好入口，放了这会子，还能吃么？都糟在碗里了。”
　　凤雁声笑笑，将碗又拿回来，吩咐小二再做一碗来。
　　陆峻等候的功夫，见凤雁声也不嫌弃，将那一碗糟了的面吃的干干净净，道：“亏你还是凤将军家的人，倒是一点也不挑剔。”
　　凤雁声道：“我哥哥没做将军前，还不是一样穷的吃不饱饭，不过他倒没饿着我。”
　　陆峻是真正没经过苦日子的人，这阵子狼狈的很，也就没有说话。
　　凤雁声放下筷子，笑道：“这些年在外面抓贼，什么没经过？吃饱就成，哪还计较那么多。”说话间陆峻的面端上来，陆峻仍旧斯斯文文地吃。
　　凤雁声望着他，眼中流露出奇怪的神色，道：“陆公子，你不回家么？你是尚书公子，在外流浪的苦，还没有受够么？”
　　陆峻头也不抬，仿佛数着面条似的一根一根地吃。
　　凤雁声叹了口气，道：“陆尚书这几年老的快，身体不如以前，头发也白了一大半。”
　　陆峻吃东西一点声音也没有。
　　凤雁声叹了口气，道：“陆公子，京城早已经风平浪静，有些事情大家也忘记得差不多了，你还是回去看看陆尚书。”
　　陆峻吃完了面推开碗，道：“凤捕头，多谢你好意。告辞了。”起身便走。
　　凤雁声急忙付了饭钱，追出去，道：“陆公子……”
　　陆峻腿一勾，一张条登飞起砸了过去，凤雁声吓了一跳，双手接了放在地上，道：“陆公子，你不愿意回家不回就是，这算什么？”
　　陆峻袖了手，笑了笑，道：“凤捕头，天大地大，荒郊野外地，偏偏遇到你，真是太巧了。”
　　凤雁声也笑了笑，道：“不错，很巧。”
　　陆峻道：“更巧的是我身上偏偏又涉了案。”
　　凤雁声只好又笑笑，道：“这也很巧。”
　　陆峻道：“真是应了句话，无巧不成书。”
　　凤雁声笑笑，叹了口气，道：“陆公子，这些年你和江凤卿以演戏为名，藏匿在大户人家，杀的人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三，总也有给人捉住马脚的时候。我多少也有所耳闻。”
　　陆峻道：“江凤卿已经死了。”
　　凤雁声道：“我在附近查案，飞鸦儿已经传书给我。”
　　陆峻道：“两碗面就要我跟你走？”
　　凤雁声道：“同谋者同罪，陆公子应该知道。”
　　陆峻默然半晌，道：“你想拿了我，就请立刻动手，不用客气。”
　　凤雁声顿了顿，叹口气，道：“我本来也是要拿你的，只是上面有命要我放你一条生路，陆公子，你好自为之。”转身走了。
　　陆峻一怔，道：“凤捕头，听说你办案从不徇私。”
　　只听凤雁声的声音远远地传来，“元凶江凤卿已死，即使追究了你，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况且那些死去的人本身并不清白，死有余辜。陆公子，你不妨考虑一下以后何去何从。”
　　陆峻望着他背影出了会神，转身回店，对那个腰板挺很直的小二道：“要一个干净的房间，一大桶洗澡的热水，一套干净的衣服。”
　　店小二要说什么，掌柜的瞪了他一眼，便咽了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