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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被人救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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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洇听到这朗润之声,忽觉在哪里听到过。只是她现在这副把着梯子不上不下的滑稽模样,实在令她尴尬。回头看了那发话男子一眼,黎洇微微一愣。新科状元韩沐诩?上回在琼琅殿宴上只瞧见个侧脸,这一次居高临下看去,发现此人比她想象中的还要俊逸几分,一身冰蓝色束腰袍子更是将他衬托得俊美卓绝。
韩沐诩对上她一双惊艳的水眸,心里划过一丝异样。
黎洇想着先下梯子再说其他,不料下退的动作太快,左脚只踩到了个梯子边儿,这么一踩空,整个人直直朝下摔了过去。
脑袋一阵短暂昏眩后,黎洇躺在了地上,回了回神左右看了一眼,这才发现,自己从梯子摔下来的姿势实在不雅,倒在地上的她活像个四脚朝天的大乌龟。亏得她臀儿上肉多,梯子也算不得多高,才侥幸得没有摔断腿儿。
“慌什么,我又不会吃了你,顶多是送出去让管事公公打上几大板子罢了。”低沉中带了丝戏谑的声音响起,韩沐诩不知何时晃荡到了她的跟前,此时正弯腰盯着她看,嘴角挂笑,竟是一副十分欠扁的模样。黎洇心里微窘,立马翻身而起,方站稳身便疼得咧了咧嘴,左脚腕一阵明显刺痛,想来是方才踩空的时候崴到脚了。
“果然是做贼心虚呀。”韩沐诩低低一笑,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见她面色发白,不由收起了先前的幸灾乐祸,将她从上到下迅速打量了一眼,很快便发现她那只跛了的脚。
“韩大人,可是出了什么事儿?” 门口传来侍卫的疑问,方才那一声大喝,叫门口侍卫隐约听到,还传来一阵噼里啪啦之声。 “若是大人看好了想借的书,给小人说一声,小人等立即给大人取下来。”侍卫以为这新科状元不知藏书阁的规矩,好心提了句,若是这位爷自个儿取书摔个半残,他们定会受到责罚。
韩沐诩看了看蹲下身子揉脚的女子,忽地轻笑出声,朝侍卫大声回了句,“无甚大事,只是瞧见一只大老鼠,让我惊了一跳。有事我会叫两位小兄弟的,你们好生守着大门就是。”
侍卫闻言喏了一声。本来还想说,公主也在阁内,大人记得稍微回避下,但转念一想,见到公主行礼便是,算不得唐突或冒犯,此话便咽进了肚子里。
“你倒是自个儿说说看,你是专门偷经书的小毛贼呢,还是哪位王爷府中的丫鬟,嗯?”韩沐诩勾唇笑问道。心里其实已经有了谱,定是哪个皇室之人府中的丫头,替主子来藏书阁借书来了。
黎洇懒于跟他多说一句话,揉了揉两下脚踝,觉得不甚疼了,便直接绕过他往外走。
见此,韩沐诩额头微皱,眉头往高一挑,任她一声不吭地经过自己,未再置一词。猛然间扫到最高处的书架子上有几本书摇摇欲坠,下坠的方位正是那女子下一步将在的位置。韩沐诩双眼猛一睁。
“闪开!”黎洇身后的男子高喝一声,两大步迈了过去,一手拽过她护在了自个儿怀里,书架子上有几本厚书砸了下来,勉强躲开了几本,有一本却正中男子额头。晕眩感顿时袭来。
黎洇惊魂未定,下意识地一把推开他,这男人居然敢抱她!黎洇有些慌乱失措地看着他的身子被自己搡得晃了两晃,然后额头流下一小股鲜血,血腥味儿顿时充斥鼻尖,似乎连其他四官也受了这气味儿的影响,全部封闭了起来,男子的眼睛有些模糊,跟前的女子容貌也有些迷离不清,耳朵听不到了所有的杂音,韩沐诩抬手朝她伸了伸。
黎洇脚步往后退了退,吓得小脸都白了。
“来人!快来人!”黎洇朝门外大吼两声。
门被大力推开,守门的两个侍卫冲了进来,若是这么大的动静再听不着,他们便真是吃白饭的了。
看到额头大片鲜血的韩大人,两人又惊又吓,连忙扶住送往太医局。
意识渐渐迷糊的韩沐诩不由瞅了一眼先前那女子,哪料只模糊地看到消失在门口的一块衣角。鲜血染上眉毛和眼睫,形成几颗小血珠,挂在眼睫上欲落不落,导致视线也变得越加不清晰。韩沐诩有生以来第一次万分后悔一件事,他怎的就救了个素不相识的小丫头,这小丫头还是如此的没心没肺,不顾他死活,自个儿溜之大吉了。
黎洇逃窜而去,将同来在外候命的月容甩了老远,等到回了自己的行宫,这才大喘了一口气。
说实话,黎洇此时有种窒息的感觉,多年宫中生活,什么阴谋阳谋没见过,今日却是头一次见到这么个奋不顾身救别人的傻瓜,被救的人还是她?!她脑子里有片刻空白,又有些害怕,所以她不顾一切地逃了。她从不相信一个人会平白无故地对另一个外人好,更遑论豁出性命去救另一个人。
黎洇烦躁地端起一杯茶咕噜咕噜饮尽,伸手拭了拭额上惊吓出的冷汗。碧枝犹豫了片刻,又沏了一壶茶。看着公主喝下一杯又一杯,碧枝叹气:公主果真是喝得一干二净了。不知小公主又想到了什么烦心事儿。
烦归烦,黎洇还没忘记正事儿,命碧枝取来笔墨纸砚,便认真抄起静心经。
“嘶~,轻点儿啊,月容,你想要公主我的小命么?”黎洇边抄经书,边瞧了两眼自己伸直的脚,月容正拿药膏在脚踝处揉擦。
“公主方才是大白日的见了鬼么,跑得那么快作甚?”月容动作放轻柔。
黎洇默了默,吁了口气道,“是一个很奇怪的人……”
“很奇怪的人?公主可否告知,有多奇怪?”月容抬头,认真地回了一句,然后继续给黎洇揉捏脚腕。
黎洇悠悠地瞄她一眼,沉默不语。伸直小腿儿,任由月容给她上药,自己便继续埋头苦抄静心经。
“公主为何不叫太医来瞧瞧?”月容揉完最后一遍,将足衣小心套好,接着给她穿上了绣花鞋。
“自然是不想惊动父皇和母后,不过一点儿扭伤而已,随便擦点儿药膏就好了。”黎洇漫不经心道,手中豪笔沾了沾碧枝研好的墨汁,继续抄写静心经。
“公主还差多少,要不要奴婢等帮忙抄写?”碧枝见她已面带倦色,便询问了句。
“需不着,还差最后一遍。再说了,国师还特意提醒我不准别人代劳,我若欺骗他,那便是对国师的亵渎!”黎洇哼了一声,急笔快书起来。她这会儿算是明白了皇奶奶的那句话,抄的次数多了自然就能倒背如流,她不过是抄了九遍,已经将内容记了个大概。
“……有清风以盈袖,落星花于怀中。愿坐休于树下,瞰天鹤之飞冲。饮叶下之凝露,啖青果之甜津。心静心静,凉风轻轻。闭目以滋神,感万籁皆寂静……”若将自身带入心经里所描绘的场景,感受这万籁俱寂的境界,一颗繁杂的心自然而然就静了下来。这本静心经笼统只有十来页,每页才两句话,黎洇边写边享受地眯了眯眼儿,耳畔仿似真有清风拂面,带起一阵清凉,鬓发也被吹得飘飞了起来。黎洇不一会儿就哼起了小调。
碧枝和月容两个对视一眼,捂嘴笑了笑。公主认真起来的时候好生讨人喜欢。
许是抄静心经累着了,黎洇一着枕就睡了过去,碧枝将明月珠取了出来,自己捂了好半天。等明月珠被自己捂得热乎了,她才将公主黎洇死死裹在身上的被褥掀开了一个小角,然后把那散发着翠光的珠子塞了进去。
“公主可睡下了?”方出内殿,碧枝便闻月容悄声问了句。
碧枝点点头,“看样子是累坏了。”
“公主这回该不是认真的罢?真要跟着国师修身养性,整日弹琴作画,两耳不闻窗外事?”月容不由碎碎念起来。
碧枝笑了声,“找点儿事做也好,免得公主整日闲得无聊,再者,国师还是个俊美人儿,刚好合了公主的意。”至于合了公主的什么意,两人自是心知肚明。
次日,黎洇起了个大早,携着自己抄好的静心经,直奔绝尘宫。
因着木子影不喜外人打搅,黎洇也不带下人进去,自己拿着一沓纸去寻人。
国师似乎总喜欢在院子里置一小桌,不是弹琴就是作画。黎洇进去的时候,他好像在作一幅山水画,月白色长袖随笔步左右摆动,差点儿就要垂到画面上的时候,他闲置的左手立马拖住袖子,挥笔在之上长长一勾,似是完成了最后一笔。
那人忽抬头看向门口,表情淡淡,“愣着作甚,还不快些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