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第三十六章 ...
-
第二天一大早，藏剑山庄一行人和紫霞道长上了船，经过了大半天，未时三刻的时候抵达巢湖西岸。再前行不足三里便能看见那个庄子的粉墙绿瓦。
事后多年，叶问水撇开“啃酥饼”给叶楠讲起这个故事的时候，依旧感慨万千：“我都没想到原来我的口才那么好。”
叶楠跪在榻上，胳膊肘支着小矮桌捧脸看看舅舅，再看看紫霞伯伯，语调没什么起伏地说到：“舅舅好伟大。”
问水觉得这口气不对，斜眼瞥着叶楠：“你的小脑瓜里，又在想什么？”
叶楠朝支颊看书的紫霞靠了靠，眨眨眼说：“没有舅舅，就没有囡囡现在幸福美满的生活。”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我怎么还是觉得怪怪的。”问水挠了下头。
“你舅舅这次倒没说错。”紫霞放下书，朝身后的叶楠弯唇角笑了笑，“至少比他现在讲故事的口才好太多了。”
“喂，你是夸呢还是贬呢？”问水又不乐意了，拍拍桌子挺起上半身，“我的口才从那之后就一直很好，好吧？”
“嗯嗯。”紫霞明显的敷衍让问水依旧不能高兴起来，他膝盖蹭着榻上细软的垫子绕到紫霞面前：“我看你这两天都心不在焉的，到底干嘛了你？有事就说出来，藏藏掖掖的算什么男人。”
紫霞还是支着脸斜斜靠在矮桌上，神态闲适嘴角勾着美好的弧度，他打量问水，视线一路往下，到他腿间停顿片刻。
问水但觉脸上一热，暗啐一口“不正经”，欲盖弥彰地飞速用手遮了遮。
紫霞不是很在意的样子，抬眼说：“掌门师伯寿辰要到了，我在想送个什么做贺礼。”
“这个问我就对了！”问水拍腿道。
“行了，你别出馊主意。”
“什么馊主意，你去年送你师兄的礼怎么样？他高兴吧？还不是小爷帮着挑的。”
叶楠从后面搂紫霞的脖子，歪着脑袋看问水，问水眼一沉：“从你紫霞伯伯的身上下去。”
叶楠鼻子里哼哼，扭着小身子不听，嘴里“伯伯，紫霞伯伯”的叫。
问水最见不得她腻在紫霞身上，伸手就要捉她，紫霞挡在他们舅甥中间说了声：“别闹。”
“今天趴在你背上扭扭蹭蹭，明天还不爬你头上作威作福？你叫小爷我的脸往哪儿搁？！”问水撸袖子作势凶狠道，“看我今天不彻底收拾了你。”
“跟你的脸有什么关系？哎，你们两个——”
叶楠拍打问水伸过来的手，问水换方向去逮她的小腿。叶楠咯咯笑着往紫霞和矮桌之间挤，问水一边小心不让她磕碰到自己一边挠她胳肢窝。叶楠笑得更大声贴着紫霞滚到另一边，问水扑到紫霞身上越过他去继续挠。
紫霞真是服了这两个会折腾的，劝说不听躲避不开，只有望着窗外晴好由得他们绕着自己打闹。
反正最后玩累了一个个还要自己善后，时间在这个地方真是没有变过。
紫霞隐隐想起那一天，于家那个揪着“囡囡身上也有于家的血”作说辞的碎嘴婆子，最后脸色惨白神色颓然，大概从始至终都没明白为什么自己会败在一个以前最看不起的小少爷身上。
问水那日的表现确实令人难忘，他努力挺直背脊显示出藏剑山庄的气魄，明明紧张得手指发抖，却还是指着对方数落。
囡囡被人从后面屋里带出来，小孩经过大半年的奔波显出可怜的憔悴，眼睛里都没有一般小孩灵动的光亮。她畏缩地躲在大人身后，只敢露出半张脸注视这个剑拔弩张的场面。
问水看着她，面色瞬间就柔和下来，他矮声喊她“囡囡，我是小舅舅啊”，对面那个人却把孩子扯出来，指着问水尖声对她说：“看见没有，就是这个人杀了你爹，让你成为没人要的孩子！就是他！”
问水被这几句刺得浑身发抖，他站起来，眼神从未有过的冷冽：“这就是你们报仇的方式？给一个无辜的孩子灌输你们恶毒的念头，让她在扭曲的环境里长大。怎么，让她二十年后来复仇？真可笑，明明这里站着这么多身强力壮的成年人，居然让一个不满两岁的孩子还完成你们的愿望。原来于在良用尽心机只养出来你们这些废物。”
“难道我们说的不对？难道她父亲不是你杀的？”
问水扬了扬下巴：“是小爷又怎么样，小爷从不否认，那样的一个败类死不足惜。但是，我不会对一个小孩子宣扬这个，我会在她长得足够大，有能力分辨是非的时候，原原本本告诉她经过，让那时候的她来判定自己应该怎么做。”
“荒谬，到时候她连自己的父亲是谁都不知道，只知道自己是藏剑山庄的人又怎么会——诶，孩子呢？”那人看着空空的手间茫然失措。
就像一阵风穿过花木缝隙，谁都没有看见是谁如何动作。
问水也只觉得眼前一花，囡囡就出现在他面前，后面是紫霞春水一样温蔼微笑的脸：“究竟她会长成什么样子，就让你这个舅舅做给大家看看。”
问水伸手抱住瑟瑟发抖的囡囡。
在囡囡还是个襁褓中的婴孩的时候，问水常常逗她玩，手上拈着各种各样的果子，咬一口亲她一下，告诉她：“快点长大小舅舅给你吃好多好吃的果子。”
“你一个人馋猫似的就算了，别带坏你的小外甥。”大姐带着一点虚弱笑他。
问水扭过头，不服气说：“什么叫带坏，我这是从小培养熏陶，以后又是一个讨人喜欢的甜甜的小姑娘。是不是啊，小囡囡？”
甜甜的果子香……
起初有些抗拒的小孩，渐渐趴在问水肩头。
问水捂住她的眼睛，在她耳边小声说：“囡囡乖，一会儿小舅舅就带你回家，最温暖的家。”
“你们不能就这么带她走！”
“唔？叶小少爷给你们的承诺还不够？”紫霞转过身，伸手握住背后的剑柄，徐徐抽出，七星流云剑发出清脆的龙吟。
“等等，你一个修道之人，怎么能妄开杀戒？”
紫霞仿佛听到一个笑话，脸上笑颜更盛：“那你们想不想来数数，这把剑上饮过多少人的血？”
“紫霞道长且慢。”徐落风踩着重重步子走过来，手中龙焰往地上一沉，“藏剑山庄敢来带人走，就不惧和人斗。”
“哎，说好的不动兵刃呢。”问水有些懊恼，“你们一个个那么冲动干嘛啊，没见小爷已经把他们说动了吗？”
“嗯，在说个三四个时辰等到明早太阳出来，或许就可以带人走了。”紫霞扭头瞥他一眼，“今天腿不软了？”
“哎哟别提，把囡囡摔下去就不好了。”
紫霞扶了下问水背上的孩子：“贫道乐善好施，倒是可以替叶小少爷解决难题。”
问水脸略热：“多不好意思啊，让你背两个。”
“叶小少爷可能有所误会。”初升月光下紫霞道长的笑面格外温柔，“一个小女孩而已。”
“啊？”问水眨眨眼，“那我呢？”
紫霞朝着斜后方撇了一下嘴，徐落风正和旁边的人在笑话那个当场尿裤子的壮汉。
问水头一耷：“我还是坚持一下吧。”
“不要勉强哟。”
“一点也不。”
船起程，问水软在船舷上靠着紫霞问：“你还会走吗？”他扳着指头，“带囡囡回山庄，等万花谷来接大姐，之后我要学着帮爹处理事务，你呢？”
“唔，先看看吧。”
“什么叫‘先看看’？”
紫霞望着明月旁边不太明显的一颗星辰：“如果叶小少爷愿意收留呢，贫道就在藏剑山庄里再赖上一赖。”
听到这句话问水神情有点兴奋，他坐起来认真看着紫霞：“然后呢？”
“唔——”紫霞想了想，“还是四处走吧，没见过的地方还有很多。”
“哦。”问水又有些泄气，摊回原样喃喃道，“还以为你会一直留下来呢。”
“我说过，一个人不可能永远依赖别人。不过，也许我走累了还会来歇歇，不知道到时候，贫道是否还能从叶小少爷手上讨得一杯清露？”
“只要你愿意来，多少都有。”
“不需太多，你手上的一杯，足矣。”
问水扭头看着他。
雨后格外清透的月光照着叶小少爷仍显得稚嫩的脸，而他的眉宇间已有了少许藏剑山庄稳重的影子。
他的眸子像是黑色玉石，映着璀璨星月，那其间又嵌映着另一张面容。
永远眉眼含怡，唇角微勾，仿若三月春水融融柔柔的笑脸。
作者有话说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