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说八道之妖道》玉绒

3、三顾茅房

　　“小师弟，帮师兄捶捶腿”
　　“小师弟，来帮陆师兄把《化叶录》抄了”
　　“小师弟，来替为兄换桶洗澡水”
　　近日来，霄黎子被几位师兄操得可谓外焦里嫩。上山砍柴,下地摘菜，就差没有洗手作羹汤，忙的死去活来。
　　玉小绒倒是在一旁，看得滋滋有味，还一边吟唱“小白菜呀，地里黄呀，三两岁呀，没了娘呀，跟着爹爹，好生过呀。”说起她为什么如此幸灾乐祸，恩将仇报；她可有一腔怨气、满腹苦水。

　　话说半月前。
　　“小绒，我带你去见师父；让他也收了你，教你修习法术，各类变幻之术。”
　　“好啊，好啊。小李子你真好。”玉小绒一听乐极，满心欣喜、期待。
　　“我师父，当然以后也就是你师父；他道骨仙风，文成武德，泽被苍生，上天入地，通古博今。这混沌大陆术数出其右者不过十数。”
　　看着霄黎子满脸的崇拜，玉小绒愈发期待。

　　一狐一犬来到一副空白画像前，点烛焚香，行三跪九叩之礼后，只见一名身着红色肚兜，妖童现身询问。
　　“霄黎子携白狐玉小绒，特来拜见师父。”霄黎子一改平日里的玩世不恭。
　　“我记不得许多名字。”童子惘若未闻。
　　“弟子霄黎子求见。”
　　“师父今早，已然出门。”
　　“何处去了？”
　　“踪迹不定，不知何处去了。”
　　“几时归？”
　　“归期亦不定，或三五日，或十数日。”童子离去。
　　“走吧，那过几天再来。”玉小绒觉得高人就是要有范儿，来无影、去无踪的才好。

　　数十日后，两人再次前去拜见。
　　“弟子霄黎子求见。”
　　“昨个儿起，师父闭关三月。”童子再次现身。
　　“我等暂且归去，待师父出关还劳通禀。”
　　“如你所愿，可语霄黎子拜候。”
　　两人知趣离开。玉小绒倍感挫败，难道要小李子师父是诸葛亮转世，非得三顾茅庐？

　　时值隆冬，天气严寒，彤云密布。洞内更是朔风凛凛，石林似银妆。
　　霄黎子一算三月时日已过，拉着不情不愿的玉小绒前往拜会师父。
　　“今日师父虽在，但仍昼寝未醒。”未等两人焚香叩拜，童子已然现身。
　　“既如此，且休通禀。”霄黎子拉着玉小绒正要退下。
　　“滚，老子不等了。一把火将他薰出来！”玉小绒气得炸毛。
　　好歹是多了几百年的修行，玉小绒几番挣扎未果，被霄黎子死死制住。
　　这不，多日来的闲气，一股脑儿全撒在这“小李子”身上。

　　“死狐狸，你在干什么？”霄黎子看玉小绒连日来被师傅打击的不轻，忍不住关心。
　　“我在寂寞。”
　　“别生气了，我有一个好消息。”
　　“说。”
　　“师父要开山收徒啦，这次是普招。百年一遇！”
　　“真的？”玉小绒咧开嘴笑了。
　　“嗯，你的眉头皱的都能夹死苍蝇了。不过，我还有个坏消息。”
　　“你该不会想说，之前骗我的吧？”玉小绒举起爪子作势要拍死某犬。
　　“不，不。当然不是。”霄黎子迅步移开，保持安全距离，“还有一年。”
　　“滚！你给我滚，马不停蹄的滚！”

　　其实，玉小绒倒并非真的生气，只是，霄黎子都那么卖力演出了，她也得帮忙捧个场不是？一年时间，可以做很多事情。

　　一年后。
　　千里山。
　　洞府门口的空地上已然挤满了闻风而来的各类飞禽走兽，连几十里外的湖泊里也是客似云来。
　　“慢慢走，一个个跳，注意安全。补水五两，桑拿十两。”霄黎子站在湖泊边，担当起售票员，心中暗道：死狐狸，这敛财方法不错，将湖泊围起来，时日一长，鱼精脱水，自己就跑来送银子了，真是收钱收到手抽筋。

　　再看这头，玉小绒左顾右盼，第一次看到千里山上如此热闹。各类动物汇聚一堂，还有好些个她没见过的品种，比逛野生动物园还过瘾。
　　“小狐狸，后面排队去。”一匹褐色骏马，前蹄刨地，打着响鼻。
　　玉小绒只当未见，径直往里走。骏马抬起前蹄，猛一踹。“啪”地一声，玉小绒向后滚作一团。
　　“草泥马。”玉小绒怒了。
　　“是谁在这以大欺小？”乌压压的人群中响起一个不悦的声音。
　　玉小绒循着声音的源头，一眼望去。章鱼保罗？！
　　“法克兄，你不知这狐狸她想插队。”骏马急忙解释。
　　玉小绒一看恶行暴露，自知理亏，连忙乖乖收声，躲到法克鱿身后“我只是想去看看洞前挂着什么字嘛。”
　　“算了，算了。马兄，何必和这小狐狸计较。小狐狸，你去看吧，我替你占着位子便是。”
　　玉小绒刚想挥爪作别，队伍便开始往前快速移动。转念一想，还是快去快回为好，“嗖”得窜了出去。

　　只见洞口的石壁上悬挂下一副大字：“以待天时D”。既然是以待天时，队伍却仍在行进，玉小绒有些不明就理，想她三次拜师不得其门而入，千里山洞主应该不是善茬。
　　想当年，须菩提也是在孙悟空的脑袋上“打了三下”，倒背着手，步入内室，将中门关了，以示，三更过后，从后门进房拜师。
　　小狐狸就这样一路思考一路走，跌跌撞撞的回到队伍。

　　“谢谢。”玉小绒没想到妖界也是有好人的。法克鱿替她打抱不平，还义务占位，做好事不留名。
　　“别谢！谢完还怎么好意思向你收钱啊？占位不足半个时辰，不多不少，凑个整数，就收你十两银子吧。”法克鱿目带精光。
　　“组织！”同道中人，玉小绒顿时觉得相间恨晚，双眸几乎要涌出激动的眼泪。
　　“我开玩笑的；玩笑，呵呵。这样吧，小狐狸，你告诉我那挂着的是何物，我们便两清了可好？”这下法克鱿倒有些不知所措了。
　　“正有此意。”玉小绒将看到的一一陈述下来。
　　与此同时，队伍行进的速度愈发加快了，基本上玉小绒一直在不停地往前挪，挪得慢了，后面还会此起彼伏的抱怨声，催促她。
　　玉小绒无奈的看看天上半轮弯弯的月亮。
　　“快点，快点。”后面的鹧鸪鸟催促起来。
　　“知道了，知道了。反正招生长达一个半月，急什么。”玉小绒反驳道。突然，灵光一现，对啊!怎么早没想到。这“D”不可能是现代的英文字母，而是月半之意。

　　玉小绒心生一计。
　　“法克兄，小妹心下有一赚钱大计。不知兄台可愿参详一二。”玉小绒示意章鱼保罗俯身贴耳，靠拢过来、密语。
　　“哦？不妨请讲。若可行，咋俩五五分账。”
　　“好，那我们就来个一箭双雕。法克兄可还记得当日我与你说的那副大字？”
　　“以待天时？”
　　“对，也不对。”玉小绒看了看章鱼的表情，继续压低声音“这幅字最后还有一个标记。当时，我一直没明白那个符号的意思，所以说漏了一点。总之，洞主只可能在农历初八或者二十三才有可能收徒。那也就解释了为何这几日，队伍行进迅速。换言之，现在即使进去了，最终也会被淘汰。”
　　“想必这与我们的赚钱大计有所关联。”章鱼保罗不愧是同道中人。
　　“其一，你可以做测字先生；预测谁会失败。其二，我们可以贩卖靠前的位子，想插队，三两银子。”
　　“不妥，不妥”章鱼保罗神秘兮兮的摇摇头。
　　“有何不妥？”
　　“五两，凑个整数。”
　　“哈哈哈！”夜空下，人群中，两人的奸笑让空气都诡异起来。
　　于是，两人便开始轮流守夜，一边收取所谓的过路费、一边设摊算卦，收获颇丰。几日下来，章鱼保罗还被大伙推崇，成了妖界的“神算子”。

　　终于到了月半弯的农历二十三。
　　玉小绒果然获得了准考资格。初选，由大师兄主持。
　　看到这位仁兄，玉小绒本该淡定自若的，但看着身旁走过的鹿精脸上挂着泪水，小心肝还是扑腾了两下。
　　“下一位，玉小绒”狼妖甩甩帕子。
　　“哎！狼哥。”小绒很识时务的套近乎。
　　“咳……修行所为何事？”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玉小绒本想说祸国殃民，转念一想：这该死的洞主，规定茹素，应该不会想听到她真心的答案。还是投其所好，说些大师兄爱听的，别以为她不知道，大师兄虽为男儿身，却尤其喜欢看些男欢女爱的心跳回忆，床头还压着好几本人界拿来的传记小说呢。
　　果不其然，狼妖一听，花枝乱颤，立刻就放行通关。

　　第二关被安排在书房。此轮为笔试。只有运气和智慧俱佳的候选者，才能有机会面见千里山洞主。
　　“呃，有没有搞错！！”
　　“休得喧哗，怎么了，玉小绒。”考官正是洞主门前的妖童。
　　“这…这…是…” 玉小绒拿到试卷就傻了，这分明是脑经急转弯嘛！她环顾了下四周，看后面进来的兔妖抓耳挠腮、急红了眼睛的样子，猜想可能不只有自己的卷子这么奇怪。
　　“噗，蛇妖霄云飞的爹爹有五个儿子，分别叫：霄凌飞，霄情飞，霄明飞，霄冰飞，请问，第五个儿子叫什么。这不废话么，当然是霄云飞啊。这么简单的题目……”玉小绒边答题，心里边把出题的笨蛋贬得一文不值。怪不得会收到霄黎子，这个千年难得一见的废柴。

　　三日后放榜，玉小绒发现除了自己，法克鱿和那头草泥马竟然都通过了复试。
　　只剩下最后一轮当殿遴选，让有幸留下的众妖欢喜雀跃。
　　本来，法克鱿也能通过复试，玉小绒是很开心的。可当她看见右手边，那匹打着响鼻，压根不拿正眼瞧自己的草泥马，就气不打一处来。
　　“小狐狸，你向来机灵，不如这回替为兄卜上一卦，如何？”法克想要调节气氛，戏谑道。
　　“法克兄定是想问今日遴选结果。”玉小绒故作高深。
　　“哼，这我也知道”草泥马不屑。
　　“不信？说准了，该当如何。”
　　“呵，你要是能说准，我就给你当马骑。”草泥马在一旁冷言冷语。
　　转头看向法克，神秘兮兮的说了四个字“很有机会。”
　　“承你吉言。”
　　其实，玉小绒自己也不知道，结果是什么。只是，“很有机会”这几个字充满玄机：一则，很有机会中选，二则，很有机会淘汰。

　　即使是进入殿选的候选们，也大多是一些没怎么见过世面的飞禽走兽，指望他们能在大殿中，保持肃静，用膝盖想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直到一抹黑影，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大殿的正位，这才变得万籁无声。
　　黑影散发出冷冽的压迫感，有些胆小的动物更是忍不住一个激灵，大气不敢喘一口。

　　“今日殿选，生死有命，进入幻境后，均有一柱香时间准备，活过三日者胜。”正位上，传来低沉、浑厚的声音。玉小绒原以为，千里山洞主该是位缕着山羊胡子，尽吐沧桑的白鬓老者，或是“行似流云离海岳，声如霹雳震山川”的金角大王，却未曾想，洞主嗓音竟这般富有磁性。

　　这会儿，众妖还陶醉其中，浑然不知周围的景色已面目全非。云雾缭绕，树木葱茏，依山傍水。

　　好在玉小绒还算机警：景色宜人，却没有鸟鸣声。
　　意识到这一点，她看向法克。两人这一对视，倒看得草泥马很是讶异。“怎么了？”
　　“走，先看看环境。”法克道行最高，是最合适的指挥者。三人一行，往丛林深处走去。

　　“快看快看！”草泥马回过身，指向那出发的源头。那儿正冒着浓烟，熊熊烈火向他们的方向烧来。
　　“快跑！”
　　“预支一下，你说给我骑的。”玉小绒纵身一跃，跳上草泥马。

　　“都别躲了，就没一个让我全身兴奋地么。” 瑟瑟几响,远处飘来一女妖。绿色纱衣罩体，修长的玉颈下，□□半遮半掩，素腰一束，一双颀长水润匀称的秀腿裸露着。只可惜眉角还未蜕变完全，绿色的凹凸褶皱，让玉小绒心里暗骂一句：长得丑就算了，你还出来吓人。
　　“鳄鱼精！”法克暗道不妙。
　　“呵，还挺有眼色。不过，擅闯我幻境，倒是要罚你们全部灰飞烟灭。”说完，冲着三只撒腿猛跑的动物就是一道落雷。

　　草泥马琢磨：自己体力不支，还驼着那死狐狸，恐怕要全军覆没；使劲一甩，抛飞了玉小绒，自己往反方向跑去。

　　竟是要拿玉小绒作诱饵？！

　　女妖一步步逼近，玉小绒向法克鱿身后躲去，心下大乱。“这哪是拜师，根本是屠杀！”
　　“一会再来玩你们。”女妖突然转向。
　　一瞬，远远传来马的嘶叫声。

　　虽然，恶有恶报，但玉小绒根本谈不上幸灾乐祸，却有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跑！”法克没有回头。
　　一圈又一圈，法克鱿带着玉小绒一路逃跑。

　　“不跑了，不跑了。想法杀了他。”玉小绒想起自己的空间袋，里面可塞着好几箱银子，要是再死了，没命享用划不来。操起银子便砸向身后。
　　“呵，居然还敢反抗。”女妖追了上来。

　　“这算什么？用银子砸老娘。瞧不起我么？！”说完，又是一道落雷。
　　法克鱿眼疾手快，伸出触角，为玉小绒挡下一击。“看样子，计划泡汤了。”
　　“对不起，对不起，法克。都是我冲动。”看着遍体鳞伤的法克，玉小绒眼泪都要吓出来了。
　　“笨狐狸，别哭，快跑。我本想引那妖精，去前面的沼泽，上面有一层我事先布好的防御术。我法术卑微，只要击中，咳，就会破裂。那女妖就会深陷其中，不可自拔。现在看来，是白费了。”法克奄奄一息。

　　“我去引开它。”玉小绒觉得自己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这点儿骨气还是有的。
　　看见鳄鱼精要对法克下手，急吼道“哼，就凭你这苦瓜似的女妖，也想杀我。穿的那么清凉，长得却这么败火。”说完撒腿就跑。

　　“看老娘现在就收拾你！”

　　玉小绒身心俱疲，看准沼泽方向，就是一跃。
　　女妖不疑有它，追击、落雷。
　　“敢算计我！” 鳄鱼精怒骂。
　　玉小绒觉得自己在不断下沉，她已经没有力气再作挣扎，恍惚间好像看到法克在岸边勾起一抹微微的笑容。

　　正当玉小绒以为自己快要窒息时，幻境解除。众妖安然无恙的立于殿上。

　　玉小绒狠瞪向草泥马，恨不能瞪穿了，再煲成一锅马肉。

　　“草泥马，自伐诱敌，有情有义，收。法克鱿，唯一幸存，机关算尽，收。……其余，散。”殿上传来千里山洞主的声音。

　　玉小绒已经听不清后来的话了，愣愣的站在大殿上。直到大家都已退去。她脑海中仍然回荡着“草泥马，自伐诱敌；法克鱿，机关算尽……”。竟是自己错了；怪不得当时，鳄鱼精突然转头追向草泥马；他居然用自己的血腥气为她这只笨狐狸打开一条生路。为什么！

　　“这次没选上，一百年后还能再来。小狐狸你卜卦真准！”法克鱿拍了拍玉小绒，继续道“这就叫弱肉强食，为兄也是万不得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