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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郁终于抬头,环视一圈——青青瞪大了眼睛看他,眼圈已经红通通的了,其他小狐狸也好不到哪儿去。
“看来你们都认为老和尚是狠心人了?”傅郁眸光极淡,却极深澈,似耳语般轻声问道。
“主人以为呢?”宋艾反问他。
傅郁微微愕然,似是不曾料到他会有此一问,禁不住低头看手,“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无论老和尚是否狠心,他做的事情都是正确的,我相信,即便时光重新追溯到那时,他也不会犹豫。”
四周都是不解的目光,唯有宋艾淡淡垂了眼睫看他,目色里一片宁静,傅郁心里忍不住微微一动,好像又有了几分勇气一般,陡然昂首道:“末离遇见书生,本来就是命里不该有的,他们的一切情缘都是孽缘,缘起无踪,如露亦如电。然而秦涧月注定一生无妻无子,指点江山,名留青史,无论留的是芳名还是骂名,都称得起一代名臣。如果真让末离报仇成功,秦涧月必然是要死在她手上,家国百年,河山万里,有多少无辜人的命数因此而改动?在座的无论是我还是你们,没人能担得起那样的责任。”
傅郁的嗓音一向是清越如泉水叮咚的,这一番话说下来,竟然有气势如虹,力贯长空的撼动力。
满座皆寂,傅郁抿一口茶水,话锋一转道:“秦大人见老和尚仍旧在自己曾经住过的禅房里入定等待他,有种重归故里之感,然而物是人非,凄凉苦楚不可名状,不免心里一阵唏嘘。老和尚却无声无息睁开眼睛,对他的状况不言自明,还是像当年一样如此这般指点了他一番,终究没有告诉他末离已有了他的骨血。”
宋艾淡淡道:“如果他说了,结局也不会改变。”声音没有起伏,然而傅郁在其中品出了一丝安慰之意,心里猛地一悸,打翻了五味瓶一样。
“老和尚教给他什么样的方法?”隔了许久,听宋艾徐徐问道。
傅郁呼吸一滞,眸光暗淡下去,低声道:“长安郊外蓝田县,除了盛产玉石之外还生有一种荆棘草,老和尚告诉秦涧月,须采集十斤荆棘草,细细研磨碎了,加泉水拌成糊状,按一定形状涂在家宅墙壁上。那便是狐类的克星,莫说碰不得,就连接近也接近不得。”
宋艾微微一笑,手指扶在太阳穴上轻轻揉捏着:“老和尚是想叫末离知难而退。”
傅郁深吸一口气,手指忽而攥紧,忽而又颓然松开:“老和尚早该知道,末离不可能知难而退,哪怕拼上性命不要,她也要找到那个人,挖出他的心来看看。”
宋艾瞧着傅郁难得失神模样,蓦然涌上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这人明明刚刚才认识不到半日,却好像有一种魔力,能牵动自己一颦一笑。
宋艾接了他话茬道:“若然换做是我,也不可能屈服,毒药又怎样,刀山火海照样闯进去!不抓住那个人问一个清楚,怎么能甘心,怎么能瞑目?”
傅郁听得,仿佛宋艾的字字句句皆是敲打在自己心头上,偏偏是往最不堪的那个部分狠狠地刺了过去。
夜谈到了这个份儿上,就连粗枝大叶的三三也能看出来两人言辞气氛流露出的不对劲。他是素来知晓他家公子脾气的,此时不由默默噤了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