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凤]孤城无霜》倾海酒

7、考验

　　左无霜一向觉得自己对于危险的嗅觉是相当灵敏的，这一次也不例外。
　　原本她只是半夜有些口渴准备下床喝口水，却不想还没动就听见了门外的脚步声。

　　那脚步声很轻，轻到如果不是这样安静的深夜里的话，她也绝对听不出来的程度，可见来人的轻功有多么厉害。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轻轻地握住身旁的瀚海，同时闭上眼睛装作还在睡觉的样子。

　　果然，不久之后屋内便出现了一种奇怪的味道。
　　左无霜不动声色地屏住呼吸，以防着了这种下三滥的道。

　　即使是已经放过迷香，那人推开门的时候动作依旧很轻。
　　越是到了这种紧张的时候她反而越是兴奋。
　　待脚步声越来越近之时，她也已经准备好随时从床上弹起。

　　“呵。”

　　她不确定这轻笑声到底是代表什么意思，只能沉下心继续听着来人的动作。
　　可是闭上眼睛毕竟还是让她失去了主动权，等到感受到那掌风的时候她几乎已经来不及翻身躲过。

　　情势危险万分，左无霜只觉一颗心都跳到了喉咙口，但那是因为兴奋，而不是紧张。
　　毕竟左无霜要是真的这么容易就死了那就不是左无霜了，她曾经遇到过的凶险状况远比现在危险一百倍的也有。

　　那人看见她突然睁眼也是一愣，这么一个瞬间足够她做很多事。

　　“叮——！”
　　她的人还未站起，瀚海便已经出鞘！
　　寒光乍现，情势骤变。

　　即使是处于这样的劣势之下，左无霜依旧没有半分害怕，她甚至没急着起身，翻了个身之后反手握住剑狠狠地往那人的手掌刺过去。
　　穿着黑色劲装的蒙面人看她已经清醒并且动作灵敏地躲过了那一掌，动作有一瞬间的迟滞。

　　就在这一瞬间她已经撕破了这顶纱帐一跃而起。
　　屋内还是一片黑暗，但在这种情况下，这几日已经完全习惯这里环境的她显然更占优势。

　　“阁下的掌上功夫似乎并没有剑法那样干脆利落。”她满是嘲讽地开了口，动作却丝毫不留情，“何不用剑呢？”

　　黑衣人没有说话，手突然一动，也不知道到底打了什么出去，屋内的烛火瞬间亮了起来。
　　在方才那种惊险的状况之下她根本没有时间好好整理衣服，虽然不如一般的大家闺秀一般稍微破了点衣服就大惊小怪但是现在的衣衫不整也未免太过难看了一点，她垂了垂眼眸，手上动作更加迅速狠厉。
　　黑衣人的功夫绝对不弱于她，先前黑暗之中看不清也就算了，但是烛火一亮她才知道这状况到底是多么凶险。

　　他手中没有剑，但是所使得分明是早已失传的相思掌。
　　相思掌，据说西方玉罗刹当年都曾经在这种功夫下受挫过，毒辣到几乎一中即死。

　　也就是说，如果刚刚自己动作再慢一步，就可能命丧于此。
　　左无霜没有时间庆幸，她只能用尽心神去挥剑。

　　高手过招，往往几个瞬间便可以估出对方的实力，那人估计也没有将相思掌学得大成，在她丝毫不留情的攻势之下也退了好几步。
　　正当她思量着直接冲破房顶可能对自己更加有利的时候，窗外忽有一道闪电般的剑光袭来。

　　左无霜完全没看清那剑光到底是何时出现何时消失，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个黑衣人的左肩已经被贯穿。
　　一身白衣的叶孤城破窗而入，面容严肃，然声音更冷。
　　他说：“凶手找到了，将他带下去。”

　　他话音刚落，门外的都统就带着一队人小跑进来了。

　　“左姑娘受惊了，之前的误会已经解除。”叶孤城向她点头致意，“还望左姑娘别太放在心上。”
　　她原本还想再说点什么，可是看见一个个走进来的士兵都用一种微妙的眼光盯着自己才想起来此刻她尚是衣衫凌乱的状态，这让她瞬间噤了声。
　　叶孤城见状只是淡淡地开口，似是在转移话题：“快些将人带出去，他暂时应该还没有死。”

　　“城主！他自尽了！”
　　“？！”左无霜惊了。

　　“那也先把尸体弄出去吧。”叶孤城皱着眉吩咐道。
　　最后士兵们把人抬出去的时候，左无霜看到了那黑衣人满是茧子的右手。

　　……

　　“今夜之事，叶城主怕是早有预料吧？”总算换好衣服从那间刚刚死过人的房间出来，左无霜几乎已经把整件事在心中理顺了一遍，自然也是清楚今晚的意外到底算是怎么回事。
　　这位名动天下的白云城主早就知道渔人不是她杀的，所以才将她半是保护半是软禁地放置在这别院，正好可以引来一早想要嫁祸给她的人。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那人的功夫如此毒辣的同时，赴死也如此干脆。
　　左无霜轻叹了一口气，看向院内的那具尸体：“可惜了一个厉害的剑客。”

　　叶孤城却不认同：“不用诚心对剑，他的剑也只能止步于此了。”
　　左无霜：“……”虽然知道他什么意思，但作为一个和这个死去的杀手差不多水平的剑客，左无霜还是觉得自己也被嘲讽了。

　　冷月如霜，洒下清冽的银辉。
　　叶孤城的侧脸比平日里看上去更加冷然，他像是看穿了她内心所想，犹豫了片刻后，竟转头对她认真道：“左姑娘的剑术高于这贼子，剑意亦然。”

　　左无霜摊手：“但还是被栽赃嫁祸了。”
　　“我的确不算什么对于白云城特别重要的人，所以城主利用起来怕是毫无顾忌。”

　　他并不说话，但这不承认也不否认的态度反而让她更加火大。
　　这个男人实在太骄傲了，偏偏她也是骄傲至极的人，想明白自己被利用后，就懒得再和他掰扯下去了。

　　“也罢。”她说，“左右城主收留了我这几日，也没有直接将我作为贼人处置，那现在真相大白，咱们两清，我也该告辞了。”

　　他这才发现她背上已经重新背上了她的包袱，右手也紧紧地握着佩剑，全然一副去意已决的架势。
　　叶孤城道：“左姑娘且慢。”
　　左无霜朝他挑眉：“还有事？”

　　“这件事并不像看起来这么简单。”叶孤城似乎很少用这种口气和人说话，表情也不太自然，“以左姑娘在江湖上的名声，自然有很多人想要胜过你成名，只是这人如此决绝地自杀，未免也太过奇怪。”

　　听到他这话，她像是抓住了什么关键一样，突然冲了过去毫不顾忌男女有别便撕开了那黑衣人的衣服。
　　都统刚想开口说她在自家城主面前毫无礼数就被叶孤城阻止了。

　　好一会儿，她才缓缓地开口：“……应该不是之前想要暗杀我的那帮人，不过我更在意的是这人的功夫在整个江湖上完全可以算得上难得的高手，为什么根本无人认识？”

　　“也许是易容术呢？”都统插话道。
　　“不可能。”她随即否认，“我认识一个人，他的易容术如果是天下第二那就没人敢说第一，他曾经教过我如何去辨别，这人的脸没有经过易容，我刚看了。”

　　“左姑娘所说之人，莫非是那天下第一神偷司空摘星？”
　　“你还见识蛮广的嘛。”她瞥了这位一直看自己不太顺眼的都统一眼，然后继续说道，“刚刚经城主提醒，我突然想起一件事。”

　　正当她准备开口，屋内突然又飞出七枚银针暗器。
　　见到这般速度的暗器，左无霜当即顾不得说话，下意识地就用手中的剑挡了回去。

　　银针与剑鞘撞击发出的清脆声响回荡在这院落内，不轻不重，却叫人下意识屏息凝神了起来。
　　就在所有人都在感慨真是惊险的时候，站在左无霜边上的都统突然惊呼了一声直直地倒了下去。

　　是她挡下的银针有两枚速度太快而没有直接掉落反而弹到了边上的都统身上。
　　而针上的毒几乎是一触及到便发作。

　　短短几个瞬间，原本还让她怎么看怎么讨厌的人几乎被自己害死，任她平日里杀人时候毫无感觉此刻也还是有了点歉意。
　　不过还是叶孤城的反应比较快，在都统倒地的瞬间便直接封住了他的穴道防止毒性扩散。

　　“房内肯定还有人。”她说。
　　“现在已经走了。”他看着灯火通明的房间淡淡道，“速度太快，若是还想抱住林都统这条命，就决计不能在刚刚那个瞬间追出去。”

　　左无霜一时无言，她知道这件事算是她的疏忽。

　　“左姑娘本来想说什么？”叶孤城忽然又问。
　　“我师……我有个故人曾经提过，江湖上有一种人，功夫不弱于许多成名已久的侠客，但却从来无人知晓他们的名字，这种人……”
　　“杀人的人。”

　　叶孤城立刻懂了她的意思，看向地上的那几枚银针，道：“这就可以解释这一切了。”
　　她点点头：“以之前这个黑衣人的功力，如果要成名，在江湖上的名气绝对不会亚于我，可是他毫无名气，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不想成名只想用世人根本不知道的身份来杀人。”

　　最要命的是，这人还的确有这样的本事。
　　今夜倘若不是叶孤城及时赶到，凭左无霜一个人，绝对对付不了两个与她武功相当的高手。
　　这让她难得生出了一股后怕来。

　　缓了片刻后，她侧过身，郑重地向叶孤城道了一声谢。
　　叶孤城有点疑惑，因为她之前还在生气他利用她呢。

　　还是说女人变脸都是那么快的？他忍不住想。

　　左无霜看着他的表情，有些不自在。
　　“一码归一码，今夜之事，到底还是多亏了城主及时相助。”

　　说这话时她难得有点赧然，叶孤城看在眼里，颇有些新奇。
　　但他不是一个会在女孩子面前失礼的人，所以他只轻声道：“本是我分内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