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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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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
\"真的吗?\"名叫宫城的男人斜着眼睛打量着他,\"那帮我刺一个吧。\"
这算是试探,还是真心呢。
他看着那个满脸兴奋,跃跃欲试的男人,说道,\"刺哪里?\"
\"当然是背上啊,\"对方很是鄙视的回了他这么一句,不过紧接着又赶快补了一句,\"不过你到底刺得好不好啊?\"
他想了想,不太肯定的回答说,应该还算可以吧?
宫城怀疑的瞥了他一眼,\"那还是算了吧。还是等到了最晴川再说吧。我要找最好的刺青师,哈哈。\"
他暧昧的笑了笑,然后合起了眼。
这男人的最后一句话,让他想起了已被他遗忘多时的,那个名叫多歧子的女人。
那时,那女人站在他的面前,也曾如此的问他。
\"您就是小野夫人提到的河下君吗?\"那女人歪了歪脑袋,露出了少女般天真的神态,仿佛只是无心的问问而已,\"您真的是最晴川最好的刺青师吗?\"
他那时才刚被千春从隔壁的茶室里叫过来,虽然她只是烹了新茶让他尝尝而已,他却因为那满是热气的茶香而苦恼不已。
既然来者是千春的客人,那就不能只是随便的打发了。
\"啊,应该算是吧,\"他这样的回答道。
\"我也曾先去拜访了小野夫人,是她向我推荐了您。虽然小野夫人说整个最晴川里,除了她自己,恐怕再也找不到哪个刺青师的手艺可以和您媲美的了,可我还是很冒昧的想请问您一句,\"那女人朝前走了一步,试探般的说道,\"河下君您也不过是小野家一个默默无闻的食客而已,我拜托小野夫人的那个人,倘若选了别人来刺的话,那么我的心愿便无法达成了吗?\"
他漫不经心的问道,\"她收了定金吗?\"
\"是的。\"那女人的眼睛里有一丝焦灼,但却不会令人不快,因为那湿润的眼神就好像氤了水气似的,让人的心神微微荡漾。
\"那么,\"他毫不在意的应承道,\"我总会帮他刺成的。\"
那女人露出了欣喜的表情,白皙的皮肤上微微的泛起了红晕,犹如落日时绽放的白山茶。
怪不得千春喜欢这个客人,他想。
因为是个美人吧。
自从他替千春在背上刺了那幅春樱图之后,她便说自此之后,绝不为人纹身了。
\"倘若我再拿起针,就一定会想到背后这幅春樱图,\"她一边缓缓的披起了衣,一边认真的对他说道,\"那还怎么刺得下去呢。\"
那时他还以为千春只是说说而已。
没想到千春竟然真的从此再也不替人纹身了。小野家的刺青手艺,似乎就要到千春为止了。
结果遇到中意的客人时,千春就会让他去帮忙,还对客人称他做河下君。
倒不是说他更喜欢留在千春这里。虽然在这里,他也不过是个偶尔才亲自动手,无所事事,悠闲度日的刺青师而已。
在陵南组里时,他可是日日都被田岗训斥,甚至连进武场时腰间忘记了系刀这样的事,都能把田岗气得面红耳赤。
他也曾对千春说起过这些事,大概也有些微微抱怨的意思吧。
千春便取笑他,\"哎呀,你自己瞧瞧镜子吧,一说起进武场,你的脸都皱起来啦,怎么跟个孩子似的呢?\"
他便当真的去摸了摸自己的脸,被大笑着的千春打掉了手,然后递给他了一面镜子。
而那个叫做多歧子的女人,沿着茶室外的□□慢慢的离去时,袖子的下摆不小心挂到了花刺,而她伸出手想要拨开那花枝时,露出了手腕上的红线。
明明穿着奢华的服饰,手腕上却只绑着一根红线,大概就是这微妙的矛盾之处,让他记住了多歧子那微微低垂着头,分开花枝时的身影吧。
但是千春却说,\"你不觉得她好像雪女吗?\"
\"雪女?\"他懒洋洋的躺在暖桌旁,拉扯着脚边那张印着雪椿花的薄被,然后把脑袋枕在了千春的腿上,合上了眼,\"你是说刚才那个女人吗?\"
\"她的皮肤好白啊,仿佛雪的颜色一样哪,\"千春突然感叹了起来,口气也变得恍惚了起来,渴望般的说道,\"要是能在她的身体上刺青的话...\"
他微笑了起来。
千春回过神来,脸红了一下,\"阿彰,你不明白的。\"
或许他的确是不明白。
至少,那时他还并不明白。
他睁开了眼,看到彩女在船岸边蹲着,眼睛却始终看着对岸,大概仍旧在等那几个同行人吧。
雪仍旧洋洋洒洒的落着,好像永远也不会停似的。
身旁的宫城安静得有些异样了,他这才发现这男人居然一直都在看着彩女。
不知是受了什么的驱使,他问那男人道,\"你喜欢她吗?\"
猛然的把脸转向他的男人,先是惊愕,然后露出了泫然欲泣的神情。
他觉得有些尴尬,但又觉得有趣了。
\"你怎么知道的?\"宫城质问他道。
他只好回答说,\"看得出来。\"
宫城提到的那几人,隔了几个时辰才终于出现在了河对岸。
大概是因为雪实在太大的缘故吧,山里的路都被雪封住了,应该很难走才对。
被站起身来的彩女愉快的呼喊声所吸引,他和宫城都随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河岸上游的地方远远的走来了三个人。
走得近了,才看得出来,原来是两男一女。
想要从河对岸走过来的那三人,被彩女打着手势制止了。虽然河岸都结了冻,但河中心不过是被大雪覆盖,所以无法行船而已,但仍旧是无法走人的。
彩女看向他,问他道:阿福,我们该怎么走呢?
既然能到这里,应该也是托了不知道什么人绘制的地图的福吧。虽然现在如此的拜托着他,那也只不过是因为大雪的缘故,所以担心走错罢了。
\"我们朝前走一段儿,再过河吧,\"他如此的说道。
打量着河岸的两边,他们三人又朝前走了好一阵儿,河对岸的三个人,也随着他们朝前走了。其中的一个男人有一头惹眼的红发,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结果那男人便在河对岸凶狠的挥舞着长长的手臂,冲他喊道,喂!那个刺猬头,我说你看什么!
中间那个娇小的,披着雪斗篷的女人便用手捂住了嘴巴,害羞般的笑了起来,\"樱木君,他一定是觉得你的头发很漂亮,所以才会盯着看的,你别不好意思啦。\"
结果那男人就好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收拢了手脚,红着脸,摸着脑袋,只顾着朝那女人嘿嘿的笑着,也不再理睬他了。
\"嘿嘿,那个傻瓜喜欢晴子小姐哪,\"走在他身边的宫城用一种很老成的口气对他说道,\"可惜呀,晴子小姐喜欢的人是那只...\"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原来是走在他们前面的彩女用扇子敲了宫城的头。
她毫不客气的说道,\"宫城。\"
被敲打的男人呢,一脸委屈的神色,小声的嘟囔着:\"我又没说错。\"
结果被彩女斜着看了一眼,他就不说话了,但过了一会儿,他好像忍不住了似的,更加小声的嘟囔着:\"本来就是嘛!\"
河对岸的那两个男人,腰间都系着刀,而那个走在中间的女人,因为穿着雪斗篷的缘故,所以看不出到底有没有佩带武器。
打量着那两个男人的身形,他不由自主的竟然开始计算起了如果和那两个男人同时交手的胜负来,刚想了一阵儿便苦笑了一下,大概还是被田岗操练的太厉害了。
到了最晴川就可以分开了吧。单看彩女,似乎也不象是要将人除之而后快的女人。
倘若真的到了要将自己杀了灭口的地步,那么,他想,等到了那时再做打算吧。
而且这一组人,真有趣呢。他心想。
当两组人终于走到一起之后,他们这边的人还在河岸边赤手拧着裤管上那冰冷刺骨的河水,揉着冻得发青的腿脚时,那个红发的男人好像突然想到了什么似的,一下子就冲到了宫城的面前,从怀里掏出了一张仔细叠起的纸,很是气愤的打开,然后把宫城狠狠地拉到了自己的面前,气势汹汹的质问道,\"你画的这是什么鬼地图啊?害我们在山里转了好久!\"
宫城很不服气的也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我明明是照这个画的,绝对没错!你这个白痴!\"
名叫樱木的男人把纸夺了过来,很是认真的对了一阵儿,然后烦恼的挠了一会儿头,理直气壮的说道,\"那还是你的错!地图不是你去偷的吗!\"
听到这里,他忍不住笑了一下,樱木警惕的转过脸来,凶狠的问他道,\"你笑什么!\"
他举起双手,想了想,可实在是想不出什么借口来,就只好说,\"恩,我也不知道啊。\"
\"原来是个傻瓜,\"樱木用力的点了点头,一锤定音似的,然后拍了拍他的肩膀,\"别怕,有我们湘北组罩着你!\"
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含混的笑着,樱木却好像说得兴起了,一个劲儿的劝说道,\"怎么样,加入我们湘北组吧!你虽然笨,不过打架应该能行吧!我们要去最晴川干掉那个陵南组,还有那什么什么南的组,还有一个什么来着?这样最晴川就是我们湘北组的天下啦,哈哈!...\"
\'啪\'的一声,樱木抱住了头。彩女不满的看了他一眼,有点无奈的责备道,\"你怎么总是这么口无遮拦的呢!\"
被彩女这么一说之后,樱木就悻悻的缩到了一边儿去,搂住了宫城的肩膀,两个人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大家一同行走时,他才注意到那三人中的另一个男人。
大概是因为太沉默所以并不惹人瞩目的缘故,所以一抬起头来,那凌厉的眼神便让人有些吃惊。
对望时,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那男人就好像一把没有鞘的钢刀。
这感觉让他想起了阿福。不同的是,阿福那种毫无掩饰,咄咄逼人的野性,更象是头因受困而咆哮不止的野兽,而不是象这男人这样,有种微妙的锐利感。
倒是彩女走到了那人身旁,叫道,\"流川。\"
看向彩女时,那男人身上那种犹如刀锋般的气焰一下就消失了,看起来倒象是个老实的孩子。
和彩女说话时,那个叫做流川的男子微微的垂下了头,两个人不知道说起了什么,流川的脸稍稍的朝山林那边侧了一下。
他正巧看向彩女,瞥到这一幕时,禁不住怔了一下。
那样稍微的斜侧着脸,下巴那尖锐的线条在也被雪光戏弄般的隐去了。
这样的匆忙一瞥中,那少年般的轮廓象极了记忆里的那个男人。
他的心,不知道为什么,好像被冰冷的雪水浸过了似的,微微的刺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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