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耀樱]图书馆之海》雨染镜

1、001

　　午后的太阳在深色的书架上投出金色的光芒，泛着一股暖意。这样的景象配上满屋书香，即便这空间有些狭小，但也绝对称得上是个能够留人驻足的地方。可是在这图书馆的门外，三两成群的学生嬉笑着走过，除了有个别人会向里面瞧一眼之外，再没有人留心这个地方。

　　年老的图书馆老师鼻梁上架着金边眼镜，全神贯注地核对着一本帐目。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安静。

　　不过不同与以往的空无一人，今天图书馆的角落却坐着一个身着普通水手服的少女。

　　少女齐肩的柔顺短发让她整个人笼上了一种温婉的气息，细细看去少女饱满的脸颊和深色的眼睛竟透着古典美的味道，似乎比起青春靓丽的学生来说更像是古代的闺中小姐一般，尽管这个地方除了老师外只有她一个人，坐姿也还是十分端正，又增添了几分谦恭守礼的感觉。

　　少女名叫本田樱，是高中一年级的学生。

　　不知道为什么，平时更倾向于待在教室里自习的她今天却鬼使神差地来到了无人的图书馆，此时正专心致志地读着一本诗集。

　　这种爱好在当下看来当真是有些落伍了，但本田樱却被这种有着深深内涵的读物所吸引。无论是古朴的风格，考究的韵律，或是作者想要借由诗歌表达出来的情感，都足以让她捧着一本诗集看上好半天。

　　一本阅毕，本田樱更想知道诗集的下册里是否有更加精彩的篇章。但就在她白皙的手指触到书脊的一瞬间，似乎是听见了很轻微的“砰”一声，以及另一声像是锁被关闭的“喀哒”声。

　　本田樱犹豫了一下，还是先将书从书架里抽了出来。

　　虽然是同一套书，但怎么看怎么感觉这本出版的时间要比另外一本久很多，封面都有些破损，更不用提泛黄的纸张了。

　　这么想着，本田樱翻开了这本古旧的诗集。

　　就在她的手指碰触到书的扉页时，忽然一阵急猛的风吹来，书页“哗啦啦”地以惊人的速度翻动着，让人担心书页是不是会立刻散落一地。

　　本田樱被突然吹起的风吓了一跳，差一点把诗集掉落在地。紧接着是从书的内页呈现出来的光芒，在书页翻动的同时毫无顾忌地扩散开来，不禁让人想起某些魔幻电影里的场景。

　　书页忽然停止了翻动。

　　然而在那金黄色光芒的中心部分，有什么影子般的东西慢慢地从书中冒了出来——不，与其说是冒出来，更像是两件原本是一体的东西逐渐分离的感觉。

　　更加让人惊讶的是，本田樱捧着书的手竟然没有感到任何奇怪的重量或是异样。那个“影子”逐渐与诗集分离开来，似乎是一个人形，高高地悬浮在半空，随后又轻巧地落在地上。

　　在光芒一点一点散去的时候，本田樱隐隐约约地看见几缕黑色的长发飘动着，仿佛真的是一个活生生的人站在她面前。

　　不对啊，现在应该还不是逢魔时刻……

　　她急忙转头向图书馆门口的地方看去，原本老师坐着的柜台如今却空无一人，帐本整齐地叠在桌上。

　　“如果你在找老师的话，刚才她似乎是没注意到图书馆里还有别人在，所以锁了门出去了呢。”一个属于陌生人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

　　本田樱半是惊讶半是期待地回过头去，原本那个人形的影子早已经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个身着中/国古代的深衣（看那样式，也许是深衣没错）的年轻人。

　　他看似随性地抖了抖宽大的袖子，脸上带着友善的微笑。眼前的年轻人将一头乌黑的长发随意地扎成马尾垂在一旁，黑白两色的深衣让他显得简洁干净。

　　年轻人显然从外貌上看要比本田樱年长几岁，但除去两人都具备古典气息的面容以外，简直像是两个时代的人。无论是年轻人的衣着还是他的容貌，总是让本田樱想起在诗集里看见的插图。而不同的是，眼前的年轻人更加真实。

　　“如果吓到你的话，还真是抱歉，请你不要介意。恩……我也是很久很久没有出来过，亲眼看看外面了呢。”年轻人将手背到了身后，带着满足的表情环顾了一下四周，“跟我上次看到的样子没怎么变诶。我叫王耀，你好。”

　　似乎从那如同做梦一般的景象中刚回过神来的少女这才意识到，自己并不是出现了幻觉，眼前的人（请暂且称他为人吧）的确是在对自己讲话。

　　“您好……我是本田樱，这所高中的一年级生，请多指教。”本田樱微微鞠了一个躬。虽然外表上让人感觉有些柔弱，但比起同年龄的女生，本田樱面对这种状况，显然要镇静得多。

　　“冒昧地问一句……请问您……王耀先生……您到底是……”

　　“真要下个定义的话，那么我应该算是附着在这本书上的灵体之类？”自称为王耀的年轻人笑了笑，似乎已经预见到了这样的问题，“这地方挺不错的，安静，比起我原本待着的地方要好很多。如果不是小孩子们胡闹，想把书烧了的话，我还不会附身到这本诗集上来呢。”

　　看着本田樱有些错愕的表情，王耀发问道：“怎么了吗？”

　　“不……只是忽然遇到这种没办法解释的事情，我还是有点没反应过来……”

　　本田樱再一次回过头看着紧锁的门。“对不起，如果您不介意，我想去看一下……”见王耀点了点头，本田樱将一直捧着的诗集放回桌上，快步走到门边，努力地透过钥匙孔那里细小的空当观察外面的情况。

　　门外似乎是空无一人，再一看墙壁上的挂钟，还有两分钟就是上课时间了。然而无论她怎么敲打紧锁着的门，也完全是无济于事。就算是某个路过的人听见了这异样的声音，也只是晃了晃脑袋便离开了。

　　也许是知道了暂时没有办法出去，本田樱轻轻地叹了口气，起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如果是平时的话，王耀先生也会像刚才那样跑出来吗？”

　　王耀收敛了温润的笑容。“我上一次出来已经是三年以前了，那时候有个粗心的孩子取了这本书却忘记放了回去，我趁着没人出来转了一圈。不过这个图书馆本来光顾的人就少，会去翻阅诗集的学生更少。毕竟机会不多了……原则上是如果有人在的话，我一般不会从书里跑出来。”

　　“原来如此。”面对这样一个书中冒出来的灵体，本田樱还是有些拘谨。

　　尽管每隔二十分钟，本田樱都会透过钥匙孔看一下门外的情况，但出乎她意料的是，第一节课已经过去，但依旧没有一个人经过这里。这样的状况持续到了放学的时间。

　　看着原本在天空之上的太阳慢慢西斜，几乎已经要放弃了的本田樱无力地靠在了椅背上。夜晚就要降临了，更糟糕的是，本田樱如今是一个人独居，父母都在外地，这让她无法联系到什么人来帮助她。

　　“请别着急，本田小姐。最坏的情况也就是第二天老师来上班的时候发现你被关在这里了。”看着本田樱心急如焚的样子，王耀的脸上呈现出有些无奈的神色，“如果那么害怕的话……我可以在老师来之前都保持这个样子。”

　　本田樱惊讶于王耀会这么说。看着他脸上露出的笑容，本田樱竟然莫名其妙地感到有几分安心。她的嘴角轻轻上扬，尽管低着头，但王耀依旧能看见少女真心的笑容。也许感到安心的并不只有本田樱一个人。

　　第二天是阴雨天。由于乌云的笼罩，原本应该是晴朗的天空一下子暗了下来，天色好像依然是晚上一样。本田樱已经感觉到轻微的头晕症状——她已经将近十二个小时没有吃过任何东西，而图书馆里虽然有小半瓶水，但怎么说也不是能让她精神起来的样子。

　　王耀的神色变得凝重起来。现在是早晨的十点钟，如果要来上班，老师应该早就到这里了。不仅是这样，今天学校似乎空无一人。

　　“……我是不是出不去了？”少女虚弱的声音响起。

　　甚至连王耀，都没有预见到这种事情的发生。他努力地把几乎要倒在地上的本田樱扶起，修长的手指碰到少女瘦削的肩膀，但刚刚坐起来却少女却又是一晃。王耀的活动范围不能离开这本书所在的图书馆，他看着逐渐虚弱下去并痛苦着的少女，闭上了眼睛。

　　“我只能说，我会履行之前的诺言。”

　　只有他们两个。

　　一直没有人来。

　　虽然这所高中据小道消息说，曾经发生过女生失踪事件，不过校长和老师却矢口否认，也并没有明确的证据。作为一所环境相当不错的学校，很快又迎来了新生。

　　与此同时，一直有闹鬼传闻，上学期还曾经被封锁过很长一段时间的图书馆经过整修以后重新开放，当然幽灵啊鬼什么的被证明是无稽之谈，光顾这里的人也多了起来。

　　一名男生走进了图书馆。令人惊讶的是，他的面容竟然和从前失踪的女生十分相似。

　　他轻轻地翻开了一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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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严重脱水的少女甚至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无力地蜷缩在图书馆的一角。她原本深色的眼睛如今无神起来，眼窝也有深陷下去的趋势。

　　然而身着深衣的年轻人，却依旧是最初的模样。

　　“耀先生……”少女无力地发出简单的音节。她的喉咙因为几天没有进水而沙哑，柔顺的头发也狼狈地蓬乱着。年轻人稍稍舒展了眉，他看着许多天来少女的生命一点一点被蚕食，直至消亡，早已经悲哀了许久。

　　如果想让她“活”下去的话，也只有那一个方法了。

　　年轻人轻轻地梳理着少女蓬乱的黑色头发，少女闭起眼睛，几滴泪珠滑过消瘦的脸颊。

　　“耀先生……有这样的经历……还真是很高兴的事情……”

　　年轻人脸上的表情似乎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他站起身，来到垂死的少女面前，如同自言自语一般轻声说道：“请睁开眼睛，樱小姐。”

　　少女依言，努力地将眼睛睁开。她眼前模糊的景象里呈现的，是年轻人半弯着腰，向她伸出的一只手。

　　“如果你愿意和我一样的话，请将手伸过来。”

　　少女几乎是用尽了最后的力气将手抬起，在两人指尖相触的一瞬间，柔和的光芒照亮了年轻人的脸。

　　那是最让她安心的笑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