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一直相爱》澄小橘

10、秋之枫

　　其实，黑发的流川狐狸很喜欢秋天。
　　并不是个对外界事物敏感的人，却每每在秋风渐起的时候，总能第一时间敏锐地察觉到，并忍不住要迎着风呢喃上一句「已经，又到这个火红的季节了」。
　　关于秋天最早的记忆，大概在很小很小的时候吧。
　　当秋风开始变魔术似地将树叶变黄扫落时，爸爸妈妈就会带着流川离开喧闹的城市，去人烟罕至的山上看红叶。沿着幽静的山道，爸爸和妈妈一左一右牵着流川小小的手，一步一步踏着台阶慢慢往山上走。两旁是茂密笔挺的枫树，树叶并不像城里的树一样因为秋天的到来而落得精光，却在秋风中显得益发精神繁茂。深绿，淡黄，金黄，橙红，深红......五彩的颜色把世界都染得灿烂了。而愈往山里走，树叶的颜色便愈深，等到了山顶旅馆，站在高处往下看时，便满眼都是火红火红的了。
　　那时候，妈妈最喜欢带着流川坐在古朴的旅馆院子里，捧一杯暖暖的茶，吹着凉凉的秋风，像是对自己又像是对流川，说，「我呢，最喜欢红色的枫叶了，所以才给小枫起名叫‘枫’呀」，而爸爸听着妈妈说这些话时总是笑而不语，厚厚的眼镜里映出了一片深深的红。
　　流川对于自己的名字并不在意，却莫名觉得无边无际的红海，温暖得让人很安心。没来由地，喜欢上那热烈得和清冷的自己的完全不相称的红色。
　　那时候，小小的心里就觉得，红色，大概是幸福的颜色。
　　就这样，一直模糊地喜欢着那种象征着幸福的颜色。然后，到了后来的某一天，当流川第一眼见到那橘红色的球体时，便被深深吸引了，虽然年纪还很小，却能从心底感受到那颗球带给自己的快乐，并无比笃定地决心要成为操纵它的王者，坚信着，只要握紧它就能到达幸福的彼端。

　　季节的变换乘着光阴一载一载轮转，到了不再愿意粘着父母的年龄，那牵着爸妈在红色枫海里行走的情景便成为流川心底很深处的梦，偶尔浮上心头的只是一片模糊却温暖的火红。而真真实实感觉到的是手中橘色的篮球绝好的手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篮球早已代替父母手心的温暖，占据了流川生活的全部。
　　流川并不是惯于思考的人，除了篮球，他懒得对生活中的任何事物投以时间和热情，更不会去思索对于人或事的感觉这类哲学问题。所以流川从不曾想过，为什么表面上如此冷淡的自己，会深深迷恋那火一样热烈的颜色，以及它跳动时，穿过篮筐时所带出的能穿透心脏的清脆声响。
　　同样的，流川也从不曾想过为什么第一次在学校天台见到樱木花道时，就深深地深深地记住了他，和他那头像篮球也像秋天的枫叶一样颜色的红发。就像命中注定似地，在遇见他的那一刻，流川的人生也随着步进了全新的，脱轨的，却也是让人雀跃的段落。
　　了解樱木，是从樱木进入篮球部开始。那是个性格和他的发色一样热烈的人，常常犯白痴做出让人可气又可笑的行为，但谁也不能否认他天生强健的运动神经，和身上与生俱来闪闪发亮犹如明星一样的光彩。
　　流川和球队里所有人一样，欣赏樱木对篮球的坚持和执着。身为队友，每天见证着他作为外行人在短短几个月内所取得的惊人进步，虽然嘴上不可能承认，但心里却早已认同他超凡的篮球天赋和过人的毅力。流川甚至会在练习和比赛时不自觉地愿意教给他更多的技巧和经验。只是那家伙似乎并不领情，除了大肆宣称自己是「天才」外，还对流川持着一份莫名的敌意，时刻不忘「打倒流川」。
　　对此，流川除了叹口气说句「白痴」以外，别无他法。对于樱木的挑衅，流川很想把他当做空气采取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不予回应的态度，然而那红发的家伙似乎天生带着让全世界都无法忽视的热度，让冰冷如斯的流川也抗拒不了他的存在，不由自主地就回应了他，和他吵嘴打架，甚至主动地故意地去激怒他。
　　樱木身上的温度就像他的发色，也像夏日的骄阳，曾经一度让流川感到害怕，怕一旦太过接近就会被灼伤。所以面对樱木，流川开始产生想逃却不由自主要靠近的感觉。这感觉就像不喜欢夏天，却抗拒不了在炎炎夏日里用尽全力打一场球出一身汗的快感。就这样矛盾却不知不觉沉沦下去。
　　樱木太过炙热的温度，从一开始就把流川的生活照耀得热闹非凡，在这混乱的热闹里，还有些莫名的暗流在涌动。不知道是什么，却总在不经意中让流川燥郁，悸动。
　　然而，这样复杂的感情终归只是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于日常生活并无太大影响的小心情，不适于也不足以让流川简单直接的思维去为其烦恼，或者思考。每天被白痴占据的日子还是一样过着，球照打，架照吵着。
　　而在不合的表象下，流川却清楚知道，自己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呱噪的白痴了。
　　这样过了一年又一年。直到某一年的新年同时也是流川生日那一天。

　　新的一年，什么都是崭新的。就连外面的世界也被半夜里下的一场鹅毛大雪变成全新的纯白世界。天很冷，窝在房间里看球赛的间隙，流川不经意将视线投向窗外，洁白的雪花把世界都变得很萧瑟呢。院子里的枫树叶子落光了，干枯的枝条被雪花压得耷拉着，全没了秋天时火红的灿烂。
　　冬天，果然应该是冬眠的日子。
　　要不是白痴吵着嚷着要来家里看球赛，流川说什么也不愿在这么冷的天里离开温暖的被窝。窗外的冰雪白让流川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突然怀念起秋天里温暖却不灼人的阳光和满树热热闹闹的火红。回过头时，脑袋却突然撞进了一个大大怀抱，暖暖的，因为紧张而颤抖着，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句不连贯但很真实的「喜......喜欢你，在一起吧」。
　　好温暖，眼前无限放大的红发也好温暖，就像秋天一样，像......秋天里深红色的枫叶......。
　　原来，很好看。
　　「白痴......」
　　铺面而来的都是这个人的气息。干燥的，温暖的，好像秋日阳光的气息。
　　原来，白痴的温度不是夏天，而是秋天，温暖却不灼人。
　　好舒服，好想睡......
　　想睡，不想回答。那，就收紧双臂，紧紧留住这个怀抱好了......永远留住这个暖得像秋天一样的怀抱。
　　就这样睡一觉吧......
　　嘴角不自觉地弯起小小但幸福的弧度。
　　狐狸真的很喜欢秋天呢。
　　因为秋天，真的很温暖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