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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酒吧夜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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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吧,似乎总是灯红酒绿,成为每一座繁华之城喧闹的标志。
城市里的酒吧总是各色各样的,也许伫立在街角,在深夜静谧着,走进去却是震耳欲聋的摇滚;也许隐匿于闹市,在许许多多五颜六色的店门间挂起一块低调的牌子,简单写着“酒吧”。
但这些对于杨瑞来说都没有任何区别,他从来不是讲情调找感觉的人,他只在乎那酒水单上的数字。
于是我们的视线只能来到这家挂着一块破牌子的所谓酒吧。它看起来有些年头了,窝在居民区一大堆杂货店中间,它看起来马上要倒闭的样子。
但杨瑞很喜欢它,他是这样对刘明浩描述它的:“看起来很有古韵的一家店,咖啡饮料什么的都有啊,一应俱全。最重要的是,你不觉得这种店很有怀旧的感觉吗?”
刘明浩掸了掸桌上一只虫子的尸体,“多少年兄弟了,我还不知道你?”他喝了一口面前的酸梅汁,“八块钱一杯,我觉得这对你来说,算偏贵了。老子今儿个还算有面子了,是这么说来着吧。”
杨瑞笑着拍拍他的肩,“为庆祝你走上了一条不归路,八块钱一杯也值了。”
刘明浩收起开玩笑的调调,正色说道:“你这德行啊,也亏得你还能在你老娘面前熬下去。哥几个可是全部阵亡了,你这架势是想要给哥几个来一发独门大炮?”
“我哪有你们几个那么好福气,我是福薄之人,在这个世道,真是伤不起。”
“就你还福薄?你拉倒吧你,就你最他妈爱扯淡。”
刘明浩提起杯子往桌子上一蹬,“你想说你他妈月入两万不如狗啊?鬼才信你啊,我看你小子,是天天揣着那高耸入云的要求才找不到妹子的吧?身高一六五,体重两位数,收入五位数,还要无艳史前科的,清纯贤惠的,高学历的……”他叹了口气,“活该你丫的光棍一辈子。”
杨瑞听了笑笑,没有说话。
刘明浩一掌打在杨瑞肩膀上,顿了会,他说:“说实在的,哥们,找个女人也不算难。这年头啊,虽然是有那么些提奇奇怪怪要求的女人在,但实在点的能过日子的也不少……”
“我知道不少。”杨瑞说,“但跟我有啥关系?”
刘明浩一怔,突然问道:“卧槽,难道说你的意思是,这年头实在的能过日子的男人也挺多?”
“你他妈脑子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杨瑞骂道:“我一个人日子过得好好的,干嘛跟你们似的,想不开去找个女人来天天管我念我的,光是想想就烦。”说着,刘明浩的手机响起来,杨瑞指着那明灭的来电闪灯,“你看看,出来喝点东西,跟侦察仪似的……”
刘明浩接起电话,“诶,在外头呢。”他看了杨瑞一眼,对方正一脸不耐烦,“和杨瑞一起,喝点东西,晚饭还回去吃的,我这走出去了,我给你电话。你先自个儿玩会儿,不急着做饭。”
挂上电话,杨瑞看到好友一脸笑眯眯地盯着他看,也不说话,只是盯着他笑。
他被看得有些烦躁起来,其实是心里发虚,外化表现就是骂娘:“看看看,看什么看,老子这张俊脸迷倒众生,我是知道的。”
“得了啊,我呢,是闻到了一股极强极强的酸味。哎哟哟,我干嘛想不开找个女人来天天管我念我啊,光想想就烦……你真烦啊?”明浩笑眯眯喝了口酸梅汁,啧啧两声,“兄弟,听哥一句话,找个你管得下来的女人,结婚啊,也不算什么不归路。我之前也还不是过惯了一个人的日子么,可一个人回到家里啊,没人问没人理的,时间久了,还真有点……不是滋味儿。”
“行了行了,别唧唧歪歪烦了,直接说,我妈给了你多少钱?”
“你这说的什么话,我是那种钱可以收买的人吗?”明浩笑说,“但数量可观的话,倒也不是不可以,最近油价上涨,房贷车贷的,你知道兄弟压力山大呀……”
“你那狗样!”杨瑞白了他一眼,“结婚了啊,人都变了。除了给我妈做说客,你他妈就不能找点其他的事儿做?我就知道,找你来这地儿喝饮料,都是抬举你……”
“我说,真要找媳妇,你这精细鬼一样的性格得改改啊,舍不得孩子套不得狼,你不花钱,就绝逼找不到女人!”
杨瑞摆手,“再烦兄弟没得做了,你丫的跟你媳妇学的吧,这唧唧歪歪的活儿。爷今年也才二十六,急个什么,好日子我还没过够,你丫再烦,我拉你进黑名单啊。”
明浩笑笑,“我早知道说不动你,这不是伯母发令了么,我得来你这走一趟形式不是。不过说句挖心的真话,你要哪时候想要个女人了,跟哥说,我媳妇这事儿可在行了……”
杨瑞没接他话,有些不耐地转了话题:“哥们最近考虑买辆车来使使。”
“哎哟,买车啊,是该买辆来使唤了,攒钱攒了有些时候了吧。哥们前几天去看了个车展,跟你说啊,车这个东西我懂行啊,你这么着,可以考虑先买辆二手的开着玩两年,我看最近的那些车啊……”
男人之间讨论点什么事儿,似乎总是这样的模式,一个话题总说不上太多句。
不比女人,细细密密的心思能在一件小事上纠缠许久,就算没结出个果来,还是乐得天天夜夜纠着缠着。大多男人不懂女人,如同白天不懂夜的黑。
巧了,这家店的背景音乐正是那英苍郁的歌声——“我们仍坚持各自等在原地,把彼此站成两个世界,你永远不懂我伤悲,像白天不懂夜的黑,像永恒燃烧的太阳,不懂那月亮的盈缺……”抑扬顿挫的声音仿佛哭诉又夹杂无奈,将黄昏的落寞更添一层凄凄之感。
这略显破败的店窝在一堆杂货店中间,那块“酒吧”的牌子有微微的倾斜,靠外的一根铁链老得似乎快断了。
城市在慢慢入夜,街上车来车往。
马依依盯着那酒吧的牌子,趴在阳台上看着正在慢慢变黑的天色,她算着时间:“快到了,又快到了。”回头看了看那口钟,她学会看时间还没多久,只知道当长长的那根针指到数字“12”上头的时候,她就要变回去了。
想到这里,她有些懊恼,“为什么小婉可以那么厉害呢,白天晚上都是人形的,可是我只有白天才能变成人……小婉好厉害哦……”
她望着深灰色的天空,仿佛看到那张秀气的脸,“小婉……你现在在哪里呢,我好想你啊。”
这么说着,马依依又落寞起来,自言自语地说道:“住在这里的这个人,他好像一点也不喜欢我。可是小婉你说过的,我不能离开这里,要是走开了,黑户会被灭口啊。我才两百岁,我不想这么快就死啊。白天我变成人的时候,他不在,晚上变成蚂蚁他就看不到我了……可是……可是……”
她看起来颇为苦恼,“有时候,他白天也在,我该怎么办呢?”
一个人默默待了会,她听见街上越来越繁杂的汽笛声,来往的车辆愈多了。
“哎,幸好他今天没在,就看不到我了。可是明天呢,明天他还会出去吗?”她想了会,没有答案——这是肯定的。她又为自己懊恼起来,“小婉老说我笨,其实我才不笨……要不是那天小婉一下子把我丢到了这里,我也不至于现在还出不去啊……要是那天她把我丢在了外边的话,那我不是可以到处走了!”
她说着就兴奋起来,一个人开心地在阳台上又蹦又跳,摇头晃脑地转了几圈,突然又尖叫一声:“哎呀,不对!”她看了眼放在一旁的富贵竹,“要是把我丢在了外边的话,我不是立刻就被灭口了?!”
瞬间,马依依又开始仰望天空,用一种看神的目光看着越来越黑的天,仿佛看到宋小婉。
她想起小婉对她说的那三条原则了。
不许出门。不准告诉任何人自己是妖怪。一定要听住在这里的这个人的话。
她摸了摸额头,那灰黑色的笔迹早就淡去了,只有一颗痘痘屹立不倒。马依依叹了口气,“我来人间,是想来玩一玩的,可是还没玩够呢,就出了这么多事情。哎……”抱起身旁那盆富贵竹,她惆怅地在栏杆边上坐下来。
时钟已经走到“11”了,算着时间,差不多要变回去了。
正在这会,马依依望见了对面楼阳台上的一只猪。那是一直全身粉红带着黑色斑点的宠物猪,此刻它正炯炯有神地盯着她蹲坐的方向。
虽然,马依依只有两百年的功力,但这已经足够让她发现对面楼那只猪不是一只平常的猪。普通的猪不会有那样的眼神,那种带着兴奋光芒的眼神带着一种发现了猎物般的狂喜。那种眼神让马依依心悸。
她的心猛地往下一沉,原本她不会想到这些,但自从被小婉警告黑户的事情之后,一种自我保护的本能让她警觉起来。
它是谁?来做什么?也是黑户?
就在她想要一探究竟的时候,时钟上那根长针靠向了“12”,咚,咚,咚……六下响声过去的时候,阳台上已经空无一人。
只有对楼那只眼神怪异的宠物猪,依然炯炯有神地盯着栏杆处那一盆富贵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