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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5、第 35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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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楼珈无限遐想,她抬眼仰望头顶上垂下一根黑色的电线,电线连接黑色三角形灯罩的电灯。它孤零零地飘荡在自己的头顶,仿佛绞刑架上晃动的死尸。烟圈从她嘴上升起、肆虐在灯罩附近,它如梦似幻,搅扭白色的雾光。
“这个灯泡看着很眼熟,像是在哪里见过同样款型。”于楼珈衔着香烟吐出烟气,她两只手摆在凳子两侧,双眼死死盯着三角形灯罩想。她想起了不久前准备打听的云骥,这个人消失了吗?昨天费泽成走了之后,她不断呼叫鸟骷髅男子,他没有搭理自己。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虽然她头疼得厉害,但是记忆不可能从海马区消失,她记得那个男子给了自己大概的地址……“绿嘴莺山庄”……“绿嘴莺山庄”……她没有记错……
那个一直不断骚扰自己的鸟骷髅头男子为什么会突然消失了呢?于楼珈闯进回忆中,拾起一个个有可能被漏掉的片段。
店小二手里端着烤鱼和青梅酒准备上菜:“客人,这是您要的青梅酒。”
于楼珈双眼顺着烟雾奔跑,没有要离开的迹象,“谢谢。你搁那儿吧。”
“客人。我们老板刚才见到你,他让我问你……问你是不是那位写恐怖小说的作家?”
“我是。有什么问题吗?”
“老板说今天的账单算他的……你能不能给他签个名?”
“乐意之至。”显然于楼珈遇到今天的事不是头一回,应付起来也是得心应手。
“我去告诉老板。”店小二明显有些激动,他迈起双腿扭头就往小院子里跑去。
于楼珈坐正了身子,自斟自饮了一盅酒。她从余光中瞥到有道人影站在桌子前不动,似乎等待自己发现他。
来者想必是酒家老板了。
于楼珈抬起头蓦过身子朝向男子,男子面部平滑得像个白釉瓷器,他的五官暂时安妥地生长在这张润白且没有温度的脸上,有时又会让人担心稍不留神它们就会从脸上滑落到地上,盯住于楼珈的眼神却是狂热的。脸的主人努力向于楼珈展示自己的和善和彬彬有礼。于楼珈到底是见识过一些人的,她的目光落在他的身上也露出甜美而又虚假的笑容:“幸会。您就是这家酒馆的老板了。”
“没想到在这能遇见您本人。”老板客气地说,“您的每一本书我都有看。《打风少年》、《乱坟上的蓝凤蝶》、《的确凉里的两尾鱼》、《秩序风暴下的路灯》、《序曲者的知更鸟》、《努尔斯生存的最新法则》、《力学的悖论者》、《靠海的春天》、《向日葵与鹧鸪鸟的叹息》、《正义的假面先生》、《轨道狂想曲》这十一本我都拜读过,书中的意境结构很美,但是需要领会的意象太多,有不少地方需要您指教。”
“您不必太在意这些。我写的东西大多数是激/情/创作。写完之后也就忘记了。”于楼珈无聊至极地抽了一口烟说,“我创作不过是混一口饭吃。喜欢我小说的人觉得精彩绝伦,讨厌我小说的人把它攻击得连狗屎都不如。请原谅我用了这么粗俗的词语。”
“一切在于每个人的主观意识不同,不少人爱用自我意识评判他人,或者用倨傲的态度践踏别人自尊实现自我价值,美其名曰是为他人着想,不过是过了一把充当权威的瘾,实在是操/蛋!”店老板明显是在奉承于楼珈。
“没想到我俩的见地颇为相似。作品是好是坏见仁见智。不过深奥难懂的作品在作者没有名气前基本处于封存状态,当名气带动数据时,之前的佳作也就真的成为佳作。这是人们都知道的事实,不过实践的很少。例如废名,我想静下心阅读的人一定很少,他的著作风格独特,在文学史上成就非凡。”
“您喜欢拉美魔幻文学吗?我从您的作品中看到有不少地方汲取拉美魔幻小说风格。”
“嗯,挺喜欢。”
“譬如墨西哥作家劳拉·埃斯基韦尔的《恰似水之于巧克力》,您看过吗?”
“女主因为心爱的人娶了姐姐在做饭时滴下一滴苦涩的眼泪,结果参加婚宴的人吃了她做的饭全部在河边呕吐不止。很精妙的构思……这部小说带有神奇的魔力,我为它浪漫的文字、大胆的想象力着迷。”
于楼珈熄灭手上的烟,又倒了一盅酒,继续说:“如果我的记忆没有偏差的话,有一个情节是女主做了一道玫瑰炖鹌鹑的菜,她的大姐吃完她做的菜,身上散发出玫瑰花瓣释放的情/欲。一位远方的士兵闻到飘散而来的玫瑰花香,立即陷入爱河,他骑着马闯入女主的家掳走了她的大姐。或者可以理解为玫瑰花是里比多的释放。整部书运用大量奇伟魅丽的抽象幻境描述爱情的惊心动魄。意象是谜题,读者是解开谜题的钥匙。”
“和您聊天真让我开心。”店主人把夹在他胳膊下的一本书打开平铺到餐桌上,递给她一支水笔说,“麻烦您了。”
“您真是客气。今天由您破费,让我过意不去。”于楼珈迅速在首页签下自己的姓名,把笔交还到对方的手里依旧套用客套话说。
“您能亲临,我荣幸之至。如果您喜欢这里,可以常来这里喝酒。”酒店老板没有说假话,他的确是期盼于楼珈常常来,他让小二又上了一瓶青梅酒。
于楼珈没有和店老板客套,她抬起头又注视了头顶上晃悠的黑色电线晃了会儿神问:“您的墙上贴满了《月光光心慌慌》、《人皮客栈》、《发条橙》这类电影,您喜欢充斥死亡的电影?”
“这个……”店老板反复搓着手结结巴巴的,说不出连贯的句子,像是难以回答于楼珈的问题。
“您讨厌死亡吗?”
“我厌恶一切有关死亡的话题,死亡终结生命,代表腐烂、恶臭、丑陋。我讨厌丑陋的东西。即使是丑陋的东西,我也会用华美的哥特手法描述它。我决不允许丑恶的东西存在。”
店主的脸上闪过失望的神情,说:“和我想象的不一样,我……以为您喜欢杀戮……”
“为什么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于楼珈一只手托起半边脸侧过头审视了他一番,这个人也有变态恶趣味吗?
店主收起书恳切地说:“‘旧时光酒馆’会永远为您免单的,请您务必再次光临。”
“您真客气。”于楼珈目送店主的背影,又喝了几口酒,她的微笑隐去,望着店主背影的眼神极其恶毒。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这个店主一次不收钱也就算了,哪里会次次不要钱,做着折本的生意?他打着什么主意?见色起意?她于楼珈没有美到倾国倾城的地步,没有男人会为她耍手段到不惜一切代价的地步。于楼珈分析店主人动机无果后,埋头专心喝起酒来……人类是个神奇的生物,总是会诞生奇怪的想法……
于楼珈吃完饭走到种满千头菊的庭院内,她站在院子里的角落,院子中间放着淡黄色曼德拉草和芦苇草编的蔓藤摇椅。于楼珈坐在椅子上两腿叉开脚顶着地摇了几下,她从椅子上遥测屋外的景色。
她站起身想:“下次还不一定会来,好好将这些景色纳入到眼内吧~”
于楼珈参观完毕,走出小花园,她刚想离开,店主人又出现在她的面前说:“您下次一定来啊。”
“谢谢。我会考虑的。”于楼珈肯定地答复。
她走在繁华大道上,酒馆、时装店、便利店、俱乐部一一落尽她的眼中。她迈出几步,心中在绘图:当阳光开始变得慢慢刺眼的时候,就是一天时间的开始,漫长而又枯燥。乏味的人、乏味的生活。它像一阵风席卷而来旋卷而去。生活远没有想象中的轻松,她得了疯病,罗枫在自己的眼前出现,又悄无声息地离去,她希望一切能回归正轨,她要把断掉的线索重新接上。
人生匆匆数十载,能和自己最爱的人在一起了无遗憾地共度余生才不枉此生,哪怕是道路崎岖坎坷又有何妨?
于楼珈想到这里停下脚步,罗枫不再出现一定是有他的难言之隐。
她要重新调查云骥,他和罗枫到底是什么关系?每次她要细想的时候头疼得厉害。望着急速的车流,她恨不得一步跨到目的地……最终她和往常一样乘坐出租车到达“绿莺嘴山庄”。
当她再次来到山庄时,她见到了头天晚上执勤的保安,可惜费泽成消除了她的记忆,现在她对前次造访“绿莺嘴山庄”的记忆为0。保安的头部受了伤,缠了几层白纱布。他被人发现时,正躺在地上睡觉。根据检查,医生说他有轻微脑震荡。医生为了病情着想追问他发生了什么?
他懵懂地说:“一直呆在值班室睡觉。”
于楼珈从他身边经过时暼了他一眼,她有些紧张他会阻止自己进入小区,她的担心是正确的。
“你好。这里不能随便出入。必须登记好了才能判断你能不能进去?”一直坐在值班室里发呆的保安看见于楼珈有硬闯“绿莺嘴山庄”的迹象,立马跳出制止。
于楼珈看到他,忽然生出似曾相识的感觉。这种熟悉感告诉自己她曾经来过这里,也见过他。她模糊记得大铁门前放了一座三个人身鸟头互相手拉手的黑色雕像,雕像身后是满月状的喷泉,喷泉每隔20秒喷一次水,喷泉中央便会跑出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于楼珈脑中的景象过于真实到她质疑起自己的记忆功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