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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祝寿(二) ...

  •   一出门,神清气爽,谢尘这才安稳下来,哼着小曲去了。要说人多也都是因老太太喜欢热闹,但当真热闹起来,就该闹心了。
      “都是自家孙子,只可惜异母难同心,老祖宗见了定然难过。皇太后和郁太妃都你死我活大半辈子了,万岁爷和景淮王恐怕还有得斗呢。这一家人见了面比打仗还要命。”谢尘暗暗想,忽然又赶紧呸了自己,“胡说胡说,还是叫他们斗吧,只是万万不可打仗啊!”

      百官祝寿前,太皇太后点了一出戏叫他们看,自己不出来。彩棚中拍板声,高歌声混杂在一处,横里是几百张鼓列阵,纵里有琵琶箜篌相和,叫谢尘有些头痛。但一会儿是要祝酒的,即便太皇太后不现身,也没几人擅自离席,均凑成一堆地聊天。
      谢尘百无聊赖,在外圈溜达了会儿。皇上身边的福公公见他无趣,便凑过来聊了两句。
      头一件大事,就是这会儿景淮王已经进宫了,正在老祖宗跟前谈天呢。
      “老祖宗还在万岁爷和王爷面前夸谢大人来着,说大人做事规矩,给您赏赐您也只要了对青玉鸾凤簪。不过您那眼光也真独到,偏偏挑上了当初怡眉公主出嫁前,老祖宗送她的东西,谁知她又转送给了别人,阴差阳错回到老祖宗手里了。”福公公小声道。
      “诶呀,不得了,公公这话当真可靠?方才老祖宗可一点儿都不曾流露啊。”谢尘大吃一惊。
      “谢大人,奴才哪儿能骗您呐。您接着听,老祖宗可不怪罪,不准连郁太妃和景淮王都还要念您的好呢。如今公主殿下人都走了,老祖宗哪儿还记得她的坏处?那对簪子给您,总比不知道赏给什么人强。”
      “这是说老祖宗不怪罪怡眉公主和十一皇子谋反之事了?”
      福公公神神叨叨地瞥了瞥周遭:“老祖宗菩萨心肠。”
      谢尘正想说话,却猛然撞上尹千钟的眼神,赶紧闭了嘴。尹千钟坐在武将席上,又是正一品的座儿,离得远,也不知刚刚是否真在看他。只是那一晃而过的顾盼,竟让谢尘想起只在书上见到的周公瑾,莫名鲜活了。

      片刻后,乐声骤止,谢尘归队,福公公早没了人影。转眼间,士大夫皆正冠肃容,教坊乐子列队而出。
      忽闻一声百鸟朝凤,袅袅半空,沁人心扉,末了再一声群奏,好似林中鸾凤振翼而去,撩乱相争。太皇太后在众人左右簇拥下,缓缓出席,皇上和景淮王这两名男子霎时间显得鹤立鸡群。这二人,一个年少俊朗,尊贵不凡,一个中年温润,有礼有节,叫人看了都是说不出的舒畅,难以评断出个优劣。
      时候到了,大太监一声令下,群臣叩祝千岁,那音响犹若风云来贺,回荡不绝。太皇太后笑谈间极有分寸,让众人不必客气,又看起戏来。

      等戏看得差不多时,谢尘咬一口蜜浮酥捺花,小心翼翼观察了眼太皇太后及其左右,谁想竟正对上景淮王的目光。谢尘赶紧移开眼神,却已捏了一把冷汗,不敢再抬头了。没多久,太皇太后乏了,叫太后和郁太妃等人陪她回去,留皇上皇后继续宴请群臣。景淮王道他许久不曾陪皇祖母,一块儿退的席。
      群臣跪安。
      景淮王一走,谢尘心里最高兴,以为终于可松口气,他却遣了一等护卫李尝统来,给谢尘送了张字条。谢尘接过,展开一看,除去寥寥四字外再无其他。
      “辞烟是谁”。
      谢尘大惊之下仓皇四顾,所幸此时无人注意他,这才定了定神,小声问道:“李大人,下官愚笨,不知王爷所言何意。”
      李尝统不清楚他家主子心意,但他对谢尘本就满腹鄙夷,便不大好脾气地道:“王爷不过是闲来好奇,问一问罢了,谢大人不用怕,传给口信我捎回去便可。”
      “那就烦劳李大人回禀王爷,谢尘的确不知。”
      这一来闹得谢尘满心不安,谁知那景淮王有来还有往,又让李尝统跑了一趟。
      “凡事不可说得太死。”白纸黑字,任谢尘再如何学富五车,也难从如此陌生笔迹中辨别对方心中所想,实在比面对面说话更叫人招架不住。
      就在谢尘绞尽脑汁琢磨之时,孟暄像浑身长了眼睛一般,察觉谢尘与李尝统不对劲,挥挥手,台上好戏骤停。
      “谢尘,你若是困了,朕准你先行回府。”孟暄平日里叫谢尘都是状元郎,今次却连名带姓,看得出来是在赶人了。
      谢尘二人很快集众人之目,李尝统赶忙抽身退去。孟暄让谢尘茫然一望,更加烦他,赶苍蝇似地挥挥手。
      谢尘行礼告归。

      酒宴散后,尹千钟不过和袁康等人稍作寒暄后就要回府。尹千钟不喜乘轿,独自骑马而归。
      亥时梆声响,街上无人来往,万家灯火渐次消,只留冷清下来的帝宇依旧玉楼通明。没多久,尹千钟见路上有一人影,正徐徐而行,不禁放慢了脚程,走到近处,才看清这大半夜不睡觉,在街上乱晃的正是谢尘。
      “谢大人?”
      谢尘早听见马蹄声,笑嘻嘻地回了头,双手抱拳朝尹千钟行了个礼:“尹将军贵安。”
      尹千钟翻身下马,迟疑地问:“谢大人不是提早离席了么?为何还在此处?”
      古府那夜朗月照轩,谢尘身披银辉,似近还远;而这夜星光杳杳,晦不见人,谢尘隐在巷道黑影之中,看不清脸孔也看不清身形,像要化在夜色中,叫尹千钟十分难以捉摸。
      谢尘回头看了眼天子宫掖,淡淡笑道:“即便走到此处也还能看见殿前的蕊珠列钱。好繁华好富贵。”
      尹千钟也回头看了一眼,却不知他所言何意:“的确如此。”
      “尹将军,你们西北的夜里,可能看见这光景?”
      “谢大人?”
      “想必是看不见的了。”谢尘不理会尹千钟,径自说道。

      尹千钟虽与谢尘相交不深,但也知谢尘并非那种会因孟暄将他赶出去而挂怀的人。他尚不知今日谢尘与景淮王的那一茬,只以为谢尘有心事,便静静与他走了一段,才问:“你还没回答我,为何独身在此?”
      谢尘叹口气:“实不相瞒,今日下官出宫时天色已晚,那两个轿夫大约等不及了,弃下官而去,下官只有走回家,谁知山水迢迢,走到现在腰酸背痛腹中空,却也没能抵达,还让将军给碰上。”
      尹千钟倒没看不起他,只是问:“谢大人,临时雇来的终究不方便,何不请个两三人回去?”
      “下官来京时日尚浅,处处都需置办,此处又是个花钱的所在,下官早已入不敷出,只有暂且将这能省的都省去了。”
      尹千钟是个不管帐的人,可也知一个三品官员的俸禄大约多少,谢尘居然哭穷,又想起那日杜卓所言的浮桥柳苑,不禁皱眉:“谢大人莫不是将银子都投进了翩妍口袋?”
      谢尘听了,噗一声笑起来:“下官恨不得他们能借一些来周旋才好。尹将军是少爷日子过惯了,才能想到那里去吧。”
      尹千钟六岁习武,饱读兵书经纶,十五岁立下赫赫战功,今日却被谢尘笑话是大少爷,遂问:“此话怎讲?”
      “将军可知朝中四品以上官员的俸禄多久领一回?每回又是何时?”
      尹千钟答不出。
      “四品以上官员的俸禄,每年二月发放一次。下官来了之后,还没见着过官银是圆是扁呢,”谢尘说这话时好似得逞一般十分开心,继续反问,“我说尹将军,您府上有账房吧?户部来的银票、给券,占田里来的粮食、租子尽数送入那里,再由记账师爷分派到各处不是?您呢,连一包盐值几文钱都不知,怎不是过的少爷日子?”

      尹千钟看谢尘还来劲了,心中也有了计较,冷面道:“谢大人,时候不早,我先行一步。”
      “好。”谢尘不禁暗暗生气,心想这人也太小肚鸡肠了些。当下别过脸去对尹千钟不再理会。
      尹千钟见谢尘赌气也随他,当真上了马背执起缰绳,却不着急离开,居高临下对谢尘道:“谢大人,我瞧你这样走恐怕得走到天亮,明日还要上朝,你不如自己在此处寻一客栈先歇息了吧,至于府上的两位姑娘那里就由我顺带走一遭,将你今日不能回去之事告知她们。”
      “不劳将军费心。”
      “欸,举手之劳,何来费心二字。”尹千钟却一改往日雷厉风行的做派,与谢尘婆妈起来,“你若有什么要我转交她们的,我也能代劳。”
      谢尘此时肝火大动,不怒反笑地从怀里掏出一样用油纸包好的东西:“这是刚从宴席上包回来的烤鸡,要不是藏在心口就凉啦,到时再温,味道也不如先前的好。麻烦将军了。”
      尹千钟点头依了他以后,才明白叫谢尘摆了一道。谢尘的文官礼服与武官的不同,是松松垮垮的样式,再加他身材本就偏瘦,即便藏一只鸡在怀中也看不出来。但那东西放在尹千钟怀里,则是说不出的古怪。
      谢尘别有用心地打量了尹千钟胸口,满意地搓了搓手:“尹将军走好,下官不送。”
      话音刚落,宝马长嘶一声冲将出去。谢尘顿觉天旋地转,等他反应过来,才发现自己已在马背上,惊愕之际,又听身后之人的叹息身贴着自己耳垂传来:“我说要替你捎回去的,岂能是它呀。”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祝寿(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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