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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之一(看过勿买) ...

  •   第五章西华门

      之一

      皇甫释然吓了一跳,他第一次见到这样失魂落魄的顾回蓝,周身黏湿的外衣,沾满泥泞的鞋子,一颗无精打采的头,几乎要垂到地上去,偶尔抬起脸,露出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全没有半点光彩。

      “顾回蓝!”皇甫释然急了,释心术都忘记了用,赤足踏地,紧赶几步,将人从门口拖进来,上上下下左左右右的打量了几遍,发现并没有一点伤,脉象也是稳的,这才常常舒了一口气,冷静了片刻才又想起自己可以读心,顾回蓝一个字都不必说,他也是能知道详情。

      谁知,不读还罢,这一读他不禁大惊失色,比看到六神无主的顾回蓝还要惊诧!难以置信的又将顾回蓝的心事反复读过几遍,再看看面无表情的顾回蓝,皇甫释然的心犹如被刀绞,痛彻肺腑。

      “顾兄......回蓝.......”皇甫释然喃喃低语,举起手又落下,张开嘴又闭上,心头苦水一滩,面对这样的结果,他都难以承受,顾回蓝又怎么受得了?

      疼惜,关切,悲伤,几种表情轮番出现在皇甫释然完美的脸上,最后却归于平静,终于和顾回蓝一样的面无表情。

      风过,火烛摇摆,将皇甫释然缓缓转身时候的影子拉扯的格外长。

      “顾回蓝,”皇甫释然的口气冰冷而生硬,“看来你真的忘记我说过的话了。”

      他不肯回头再去看顾回蓝一眼,极慢极慢的将过去那一篇重述,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命运如棋,落子无悔,顾兄若不想日后我化成厉鬼来扰你清梦,就不要再失手落子在我棋盘上。否则,我必记仇,锱铢必较。”

      这是当初用唐门的酒和自己的命请出枢问的那一次,皇甫释然气他不珍惜自己,闷声一月才终于原谅顾回蓝时,说的一番话。顾回蓝明白,那代表的,是约定,是底限。可是他怎么能管的住自己,怎么能袖手旁观,又怎么能不重蹈覆辙,哪怕万劫不复?

      天下也许有第二个皇甫释然。

      但他顾回蓝,只有这一个最好的朋友。

      ————————————————————————

      客栈房间内,安静的几乎可以听见心跳。

      皇甫释然背对着顾回蓝,毅然决然,他既疼惜顾回蓝此时失落,又恼恨他的忘我牺牲,多少年来多少次皆是如此,以至于他笃定若自己再心软原谅他一次,顾回蓝必定会放肆到,早于自己丢掉性命。在同仁当铺,从顾回蓝转瞬即逝的念头中,他未读到如此惊险的昆仑山之行,还道他武功精进,单单损失了一根手指,几乎等同于全身而退,那时还相当庆幸。直到今日,顾回蓝思绪被冰瓣雪莲纠缠,回忆漂浮,他才有机会洞悉全部真相——原来,他曾冰天雪地、刀光剑影、蛟行浅滩、九死一生,亲手削掉连心的一指,不过是这些惊天动地的故事中最后一个章节。

      所以,他不能再迟疑。就算是因此得罪下顾回蓝,日后都要看他的臭脸色,或者干脆将他气跑,了断这层缘分,皇甫释然自问绝不后悔。

      因为,在他看来,实在没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实在没有什么比顾回蓝的命更重要。

      然而,这死一般的沉寂,又令他心惊肉跳,忍了好久终于忍不住打破僵持,低声唬道:“你说,我该怎样记这一笔?”

      然而,在他倔强的背影后的顾回蓝,用了又一段长长的沉默回答他的质疑。

      皇甫释然着急了,回身将顾回蓝推出房门,又从里面狠狠的抵住:“顾回蓝,我不想再见你!你好自为之!”

      等了好一会,才听见顾回蓝紧挨着门,低低的声音:“.......释然.......你忘穿鞋了。”

      .......

      这次换门里人长长一段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一杯酒一仰头的时间,也许一盏茶喝到凉的时间,被关在门外的顾回蓝一点也不着急,尽管身上的衣服潮湿的黏人,他依然气定神闲。

      身后那道门忽然像他预料的那样乖乖的,从里面打开,不过里面一步跨出的人,可不像他预料的那样和颜悦色。

      应该说,太超出他的预料,以至于他完全傻在当场,一任皇甫释然轻轻松松剥开了他的外衣,手伸进他的腰带,在那里摸出一个干瘪的布包,打开,里面藏着一枝鲜红无叶的花朵。没等顾回蓝反应过来,皇甫释然已经越过他去,将手中的花朵连同布包一起,猛力朝空中一掷,喝道:“血养!”

      一道金色身影闻声闪过,转瞬又消逝在黑漆漆的夜空中。

      皇甫释然总算松了一口气,再次越过那石化的人,顺带留下一句轻飘飘的话:“我猜,以讹传讹的毒药,你并不想留在身上。”

      顾回蓝呆若木鸡,很久很久,才浮现表情,只有四个字可形容——欲哭无泪。

      直到第二天吃早饭,他还愁眉苦脸,小怨妇模样的嘟囔,什么人老了脑子不好用,什么怎么就没想到还有金衣剑客百名,可以挨个放血来喂那贪婪无厌的雪莲花,什么若不是皇甫贤弟大恩大德,他只怕无命走到飘摇岛。就像同样轻功绝顶的澹台子平,明知那冰瓣雪莲是登上飘摇岛的法宝,却甘心居于人后而不冒进,显然也是怕极了这雪莲嗜血的本领。

      而今,金衣剑客武功路数,内力修行,就连呼吸吐纳都如出一辙,皇甫释然都分不清他们谁是谁,何况一枝无心草木。既分不出来,便会畅饮,一人之血,当然难以撑到飘摇岛、重阳节,但以百人之力做一人之事,常年花开不败,也易如反掌。

      顾回蓝哀叹了又哀叹,悲愤了又悲愤:“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个办法呢。我是不是真的老了?既然老了,傻了,还吃饭做什么?当真的浪费、浪费......”

      皇甫释然将他面前的粥碗往旁边一挪:“那我便成全你。大黄!”

      大黄是客栈店小二养的土狗,平时蔫的一声不吭,唯独看见吃的东西两眼放光。尤其早上起来,空了一宿的肚子,是恨不得连皇甫释然手中的粥碗一并吞下的。可是即便它拼了全身力气奋力一跃,还是没快过那六根手指的家伙。只能眼睁睁看着他得意洋洋将粥一口一口的吞下,临了还冲自己挤了挤眼睛:“我的东西,老天爷都不能抢,何况是你!”

      是可忍孰不可忍,饥肠辘辘,浑身无力的大黄,终于爆发,一口扑在唠叨了整个早晨的人的鞋子上,发了狠的咬。顾回蓝虽然逃的快,右脚的鞋仍是落在了狗嘴里,被撕了个粉碎。非但如此,后来顾回蓝换了一双新鞋,又特地更了一身新衣服,再从店门口过,依然被大黄认出,毫不客气撕掉了他一个衣角。最后不得不问店小二要了一根鸡腿,换的他安然出门。

      可惜出了门才发现,他的新鞋子里进了水,不但臭还臊气的很,走过之处,满街的犬竞相狂吠。

      皇甫释然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

      顾回蓝黑下脸,立刻就地买了双新鞋子,顺道盘算晚上怎么吃狗肉,是清炖还是红烧。皇甫释然摇着扇子,边笑边问:“你确信大黄晚上不会惦记着吃人肉?”

      顾回蓝脸色更沉:“释然,你是哪一头的?”

      皇甫释然揶揄道:“我是哪一头不要紧,大黄请来的援兵是哪一头的才要紧。”

      顾回蓝歪着脑袋:“你怎么知道它会聪明到去请援兵?”

      皇甫释然笑道:“不然呢?如果你是它,你会怎么做?”

      顾回蓝想了想,脸色忽然更难看:“释然,你骂我是狗!”

      “我是夸你,与狗斗智斗勇,有勇有谋。”话没说完,皇甫释然自己已经笑的前仰后合。顾回蓝跟在他身后,脸更臭了。午饭也气的吃很少,茶是碰都不碰。一直如影随形,跟着皇甫释然来到瘦西湖,绕着湖边走到一半,才想起问:“释然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皇甫释然衣袂翩然,玉树临风:“等有人来找我们。”

      “谁?”

      “那个早饭时候咱们没有看到的人。”

      “澹台兄弟?”顾回蓝脱口而出,他早饭时确实也曾留意,“的确,他一定会来找我们,毕竟我们还有约定。”

      皇甫释然蓦地转身,收扇伫足,久久凝视着顾回蓝,那双黑眸将近在咫尺、人们口碑相传的瘦西湖绝美之景,逼得黯然失色:“我知道你助他一臂之力,无非想他带咱们找到飘摇岛,可是一路上险阻重重,岛上更是吉凶叵测,顾兄,去或不去,不如从长计议。”

      顾回蓝望了望未明天际。梅雨时节未过,天边就总挂着一块痴缠云彩,久久不散,想起来就哭一顿,想不起来就那么倦怠着,十足像个赌尽相思的姑娘。

      “若你好起来.......”

      他只说了这半句话,皇甫释然这一辈子都再没有提这一件事。

      到了傍晚,眼看着红彤彤的夕阳裹了层灰色的云要谢幕,二人准备返回时,澹台子平却真的追来了,风尘仆仆,一脸焦急:“顾回蓝!我兄弟不见了!”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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