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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绝色·章壹 ...

  •   惨蓝阴湿的气息缠绕着周身,发霉潮湿的空气越过感官直达神经深处,周围泛着浓重的雾气,像是眼前被遮了一张幕布,看不清隐藏在后面的东西。
      四周安静的可怕。
      迈了迈步子,却不确定自己是否在走动。
      他停了下来。
      周遭的颜色骤然混乱,大片大片的灰白从让人绝望的阴蓝中漫溢出来,夹杂着丝丝缕缕张牙舞爪的殷红。
      朦胧间似乎有湿冷的荆棘紧紧缠绕上来,疯狂地刺向自己的身体,暗红的血顺着藤蔓缓缓滴落,而那些藤蔓却仿似有意识一般地蠕动着、吸吮着。血液特有的铁锈味骨鲠在喉,他用尽全身力气挣扎起来。
      奇怪的是,这些荆棘居然意外地容易摆脱,他不顾手上的伤口,撕扯开缠在身上的枝条,疯狂地跑了起来。
      眼前仍是阴惨的蓝和张扬的红,无论跑出多远,视线能够捕捉到的仍然是这些。
      他鬼使神差地回过头去,毫不意外地看到了身后张牙舞爪的荆棘,而那些荆棘间似乎还多了些东西……
      女人!
      他看不清那人的脸,但就是知道那是个女人,而且,而且,那女人分明是在像他求救啊!!
      耳边依然是静的可怕,但似乎有声音从灵魂深处传出来。
      救我……
      救我…………
      救我………………
      救救我啊!!!
      他蹒跚着后退,意识仿佛在粘稠的水泥中挣扎着逃脱,脑海中却仍然肆虐着那凄惨的嘶喊,莫名的恐惧和愤怒从灵魂深处叫嚣着蔓延。
      这是梦,这一定是梦……
      醒来,醒过来,
      醒来!!!!!
      猛的从床上坐起来,所有意识触觉统统回笼,冷汗涔涔的身体让他确定自己又做了噩梦,枕巾和床单已经被汗浸湿,看来时间还不短。
      郑咤甩了甩头,果然梦里的东西又不记得了,留在脑海里的除了那种入骨的绝望和忿恨什么也没有。这样的梦并不陌生,梦里的细节永远不会存留在他醒之后,只是那种感觉倒是一如既往地深刻,并且从未变过。
      郑咤看了眼随着自己的动作翻滚下床的卷宗,估计又是昨晚睡觉的时候被这些东西压倒了胸口,才弄出一大早惊醒自己的噩梦。
      伸了个懒腰,感觉嗓子有些干,他索性起床来找水喝,顺便冲个澡。
      凌晨五点左右,耳边传来淅沥的雨声,熹微的光线透过窗帘的缝隙射进屋里,仓蓝的色泽笼罩一室。郑咤捡起地上的卷宗,随手放在桌上,然后给自己倒了杯水,一口气灌进胃里。
      冰冷的液体滑过喉咙,激荡在身体内部,寒凉的感觉从食管、胃,传递到四肢百骸,一瞬间连指尖都清醒了过来。
      时间还早,却没有了睡意,郑咤站在浴室里,拍下开关,温暖的水流击打在皮肤上,清濯了粘稠的汗渍也顺带驱散了刚才做梦留在身体内部的阴冷气息,他舒了一口气,闭眼。
      噩梦习以为常,自己却不知道梦见了什麽。这样的无力感总会让他感到焦躁,仿佛遗失了很重要的东西,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是种讨厌的感觉,郑咤也曾试过努力去记忆和回想,可结果总是不尽人意,时间一久,他便也没了耐心,索性放任不管。还好他并不是爱钻牛角尖的人,没什么心力去考虑前因后果,坚信着如果真的要有什麽事情发生,那就到时候再说,总不至于没有解决的办法。正因为如此,他才会在噩梦的时常骚扰下依旧过得安稳。
      思绪天马行空地飘远,直到刺耳的电话铃声划破空气,郑咤才急忙睁开眼睛,拉回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的思绪,随手拽了条浴巾,顾不得擦干身上的水,只随手一裹,便冲了出去。
      常年工作养成的习惯,手机是绝对要保持畅通的,一般情况下,在这么个不尴不尬的时间来电话,向来都没好事。
      “喂?”
      “呵,真高兴你是清醒的,”听筒里传来熟悉的声音,“有任务了,队长。”
      果然……
      “什麽情况?”郑咤用肩膀夹着电话,费劲地往身上套衣服。
      “只听说死了人,具体情况还不了解,我和法证法医都在路上,已经通知了其他人,你是最后一个。”
      “好吧,在哪儿?”他终于套上裤子,换了只手拿电话,把衬衣穿上去。
      “C大,情人岛。”
      “行了,我马上到。”
      “OK,收线了。”
      “嗯。”
      挂了电话,郑咤也差不多穿好了衣服,随便理了两下,抓上手机,拎着外套旋风一样地跑了出去。
      住他隔壁的人早就已经对一大早惊人的关门声感到习惯了。
      BMW风驰电掣地在路上奔跑,窗外是阴沉的灰色,虽然还是初秋,天气却有急转直下的趋势,几天来一直在下雨,地面湿淋淋的,空气也泛着恼人的潮湿,在皮肤上黏着,令人生厌。
      郑咤开了雨刷,又降下车窗,雨水顺着缝隙偶尔飘进来,打在脸上,异常的冰冷。眼前的雾气散开,雨珠在玻璃上划出一道道艰涩的痕迹,然后在外力的作用下无可奈何地泯灭作无形。
      糟糕的天气。
      郑咤皱了皱眉,这样的雨一定会破坏现场,不知道能提取到多少有利的东西。想着,不顾眼前的大雨,更是飞快地向目的地奔去。
      也许是这糟糕的天气或者过早的时间,路上人和车都少得可怜,往日喧闹的街道有些清寂,两旁的建筑物在大雨中面无表情地插入天际,没有人猜得到在这个那个城市的角落,会有什麽样的爱欲离愁蓬勃生长,醒来、睡去、相遇、分离、生存、死亡,这些每天都发生在同一个城市,却彼此之间诡异地平行,就像这席卷一天一地的大雨,你不是我,我不是你,彼此毫不相干,却又联系密切。
      生命,真是太过奇妙的东西。
      ……
      赶到C大的时候,雨下的更大了,车还没开到目的地,他就已经看到在封锁线边上等着自己的萧宏律,见自己的车子停过来,他便上前把封锁线拉高,招呼着自家队长过去。
      情人岛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这个勉强能成为小山坡的地方跟C大的校园隔着一片狭长的湖,而山坡上则是学校的花房,还有个不大不小的花园,算是全校师生公认了的约会场所,平时人来人往密集的很,并不是个抛尸的好地方,但在大雨天里却不受人们待见,大概也就是因为这样才会在这儿出事。
      郑咤把车停在湖的这一面,挂上警员证,扫了远处在雨中隐约可见的玻璃房,脑袋转了两圈,关于“什麽人会在这样的雨天到这里来”的疑问,快步走过去。
      刚过桥就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郑咤顿了一下,循着声音看过去,果然是熟悉的身影。詹岚拎着法证专用的工具箱打着伞往这边紧跑几步,并上郑咤,冲他笑笑,“周围我已经检查过,可惜这大雨,能找到的太少。”
      郑咤点头,“我明白。”
      两人交谈着,脚步却没有停,几句话的功夫已经过了封锁线,郑咤急着向不远处的玻璃房走去,“究竟怎么回事儿?”
      萧宏律跟在他身后,“死者叫沈悦,二十岁,女,C大的学生,目前只知道被斩下了双脚,程法医在里面,具体情况要等他验过……”
      “等等等等,”郑咤猛的回身打断了萧宏律的话,“斩下了双脚是什麽意思,你别告诉我又找不到!”
      “很可惜,虽然我想说不是……”萧宏律耸耸肩。
      “靠,日子过得太舒服了幺!没事儿干玩连环杀人?!”郑咤烦躁地抓了抓头发,禁不住开骂,前一个案子还一点头绪都没,这儿又死一个,倒是可以并案调查了。真TM好!郑咤磨牙,恶狠狠地想着把凶手找出来后的一千种办法。
      推开玻璃房的门,郑咤头也不回地说道,“继续,尸体怎么发现的?”
      “啊,发现尸体的是学校的环卫工人,在半小时前,她是来照看花房的,没想到会发现尸体,马上报了警,现在张恒在给她做笔录。”
      瞟了一眼看到站在一旁无奈地跟中年大妈对话的张恒,郑咤完全不指望能问出点什么有价值的来,于是径直来到了尸体旁边。
      萧宏律跟了过去,詹岚则到自家头儿那里去报告情况——其实没什么好报告的,这么大的雨,就算留下了什麽也被冲干净了。
      法政的人一个个带着手套在现场验查,程啸正从尸体边上站起来,见他过来便点了点头,“死因是利刃刺穿心脏,一刀致命,双脚被斩下了——据说还没找到——两边切口平整,还很对称,除此之外没有其他外伤。我给她测了肝温,死亡时间超过十二小时,外面的雨对这里影响不大,她应该是昨天下午三点左右死的。尸斑集中在背部,尸体应该没被人移动过,其他的要回去才能知道。”
      “你有什麽看法?”
      “跟上次一样,我怀疑凶手是专业的。”程啸耸耸肩打了个哈欠,“把老子一大早从床上叫起来看尸体,真是很妨碍身体健康,所以祝你早点找到凶手啊。”他拍拍郑咤的肩,便跑去跟也在调查现场的赵樱空搭讪去了。
      这个只有对待尸体的时候才会正经的家伙!
      郑咤满脑袋黑线地转过头来,这才得以好好看下现场。
      这个花房很大,里面的花也不少,似乎学校有什麽大型活动的盆栽和鲜花就是来自这里。死亡地点在月季圃,死者是个年轻的女孩子,长相普通,身材倒还不错,双手合起搭在胸前,如果忽略胸口的那朵血花,这样的姿势倒像是在安睡,显然凶手很尊重尸体,就连她身上的长裙都没有凌乱,裙襬严密地遮住了两条腿,然而双脚的位置却空空落落,断面整齐,创口向内收缩,白森森的骨头看起来触目惊心,血液已经干涸,地上的泥土被染出暗红的色泽,蜿蜒着流出很远,穿行在花丛中,隐秘地消失了踪迹。
      郑咤看着蜿蜒的血迹缠在花丛里,恍惚了一下,脑海中似乎一闪而过了什麽。
      摇摇头,吩咐人把尸体抬走,年轻的少女马上变成了地上的白线,不管看多少次,郑咤都会感慨生命无常,接着痛恨那些夺人性命的混蛋们。
      即使人生并不尽如人意,甚至一点都不美妙,但我们活着总是承载了太多的责任和希望,是否每个人的性命都宝贵尚且不说,但至少是重要的,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剥夺别人生存的权力。
      郑咤握了握拳,看着尸体被包在袋子里送出去,路过发现尸体的那名环卫大妈,大妈吓得脸色苍白往旁边狠狠避过去,一把抓住张恒的袖子,怎么也不松手。
      张恒努力了半天才把袖子从大妈的手中抢救出来,然后尽量带着温文尔雅的表情,打断了她祥林嫂般默念着地,“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呃,谢谢您,那个……我们有什麽事会联系您的,如果您想起了什麽也请尽快告诉我们。您可以先回去了,谢谢合作。”
      紧接着迅速撤离现场。
      郑咤见张恒一脸郁闷地走过来,投以了一个同情的眼神,问道,“怎么说的?”
      “她只是负责清扫工作,这些花花草草有专门的人来打理。她一般早晨来打扫卫生,园丁则是下午来,不过这几天一直下雨,大家都懒得出门,她昨天并没有来花房,今早过来打扫,没想到刚走到月季圃那边就发现了尸体,接着就打电话报警了,”张恒顿了一下,“然后就念念叨叨地跟我说不管她的事儿,她什麽都不知道……”
      郑咤笑出了声,“我以为你已经习惯了。”
      “你自己去试试看能不能习惯!”
      摆了摆手,叫张恒和萧宏律一起去查一下管理花房的园丁,以及这个花房的相关事宜。转过头,就看见张杰拿着个采证用的塑料袋聚精会神地看着。
      “杰哥,发现了什麽?”
      说起来张杰也算是郑咤的前辈,如果不是这人不能出外勤转去做了法证,他这个重案组的组长还不知道在哪儿呆着呢。
      张杰回头瞅了他一眼,“来,看看这是什麽。”
      证物袋里装着一片月季的花瓣,郑咤看了一眼,没觉得有什麽特别。
      “花瓣。”
      “这里,看这里!”张杰戳着袋子,指向花瓣边缘,果然不应该问他这么有技术性的问题。
      郑咤定睛看了看,这才发现那片已经有些干枯的花瓣边上有一小片圆形的痕迹,说是痕迹但看起来只是颜色浅一些,柔软的花瓣上并没有明显的压痕之类,也所以他第一眼才没有注意到。
      “这代表了什麽?”
      张杰耸耸肩,“还不知道,”说着把证物袋放回去,摘下手套,合上工具箱,“不过好歹算是有了发现,怎么说也算是除了尸体外第一件证物,很有价值啊。我带它回去化验,看能不能有什麽进展,剩下的就是你的事了。”
      郑咤点点头,心情有些沉重。已经发生两起类似的案子了,身体的某一部份被斩掉,消失不见,他想不通爲什麽会有人这么残忍,如果说残肢被凶手带走了,他的目的又是什麽呢?
      这个问题从第一个案子开始就在他脑中百转千回,却始终得不到答案。
      外面的雨还在下着,可即使是这样的大雨也没办法将城市的角落洗刷干净,阴暗肮脏的地方总会存在,就像光与影,互生互灭。
      城市已经倦了,老天却还执着地想要将污垢洗濯干净,殊不知这是太困难而只能奢望的事情。
      郑咤看向外面阴沉的天空,狠狠一拳砸在了玻璃墙上。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绝色·章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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