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格》中馬

20、第 20 章

　　一個月後
　　短短一個月，中山國發生了許多事，最為百姓樂道的是，殘酷的秦太傅因為貪污枉法，被押入大牢，全副家當也都被抄了，負責抄家的正是秦太傅昔日的戰友何司空，中山國王還特地下旨獎許何紳大義滅親，公而忘私。何司空的權勢日益增大，何家人走在龍城路上都有風，他們說路要橫著走，沒人敢走直的。
　　半夜的銀龍殿，齊林王又請求深夜密奏。
　　這回中山凌倒是全無不耐煩神色，她已經等這一天很久了。
　　「王叔深夜來訪，有何事密奏？」
　　齊林王恭謹地說：
　　「南方的荊國一向與我國唇齒相依，數十年來，中山國與荊國合作，一齊對抗環繞四周的鵡國、域國、百眉以及月泉國，方能保我中山國不至被周遭強國吞噬殆盡。如今荊國派來使者，要求與中山聯姻，鞏固兩國友好關係。今早，陛下卻在朝廷拒絕讓千頤公主嫁去荊國和親，恕老臣直言，和親為安定中山邦境之必要手段，中山國不能，也無法拒絕。請陛下再次考慮。」
　　沒想到齊林王一開頭說的竟然是這件事，中山凌沒好氣地說：
　　「君無戲言，說出口的決定哪有更改的道理？」
　　「再英明的君主，也不能在一時三刻便決定攸關國家安危的大事，連中山史上最偉大的國王中泰宗，遇到國家大事或軍事征戰，也要再三與臣子討論、請教賢能之後，才做出最後決定。何況，目前王室有兩位公主，陛下在早朝時，雖明言不讓千頤公主嫁過去，可沒說不嫁百慧公主啊？」
　　中山凌閉了一下眼睛，才張開眼說道：
　　「王叔說的是，是我糊塗了！公主自小深受王家國恩，便是等待有朝一日，獻身以報。目前中山國列強環伺，正是風雨飄搖之際，我年輕識淺、能力不足，多虧王叔在旁提醒。」
　　齊林王謙道：
　　「為國君分憂，正是臣子該盡的責任。」
　　接著說：
　　「近日西軍從無攝傳來消息，域國恐怕來兵侵犯我國。聽說前戈翎王中山瞿從鍾秀山逃離後，越過國境，投奔到域國了。臣擔憂，此次域國來犯，與中山瞿脫離不了干係。」
　　中山凌問道：
　　「中山瞿已是喪家之犬，他能做什麼？」
　　「陛下久居外國，有所不知，在先王一輩的王兄弟姪中，戈翎王是其中的最佼佼者，他一表人才，精於騎射，天資聰穎過人，其他王族兄弟皆自嘆不如。加上他曾經主掌朝政數年，對我國地形軍力嫻熟於心。兵法有云，勝兵先勝而後求戰，敗兵先戰而後求勝。域國王帝熊熙明是隻千年老狐狸，從不輕易出兵，臣恐怕，此次域國若出兵，必定有戈翎王相助。」
　　齊林王的話似乎觸動中山凌某處的神經，她憂愁地說：
　　「現下國內何紳坐大，橫行霸道民不聊生，外有域國挾強兵來犯，我…..王叔，我該怎麼辦呢？你幫我想想法子吧！」
　　齊林王說：
　　「從無攝曾娶了一個妻子，是百眉人。在先王龍體還康健的時代，何紳怕先王重用從無攝，所以在朝廷上質疑從無攝娶了百眉妻子，有叛國嫌疑。從無攝為了自清，當天回家就殺了他的妻子，表示對中山國忠心耿耿。從無攝自此對何紳懷恨在心，是故很少回龍城，聽說從無攝曾發誓，他回龍城之日，便是何紳斷頭之時。現在從無攝當了大將軍，何紳一直試圖送金錢美人去西軍，都被從無攝給退回來了。其實從無攝為人貪財好色，冷情寡義，微臣恐怕日久，他還是會趨附何紳。陛下，也許現在是拉攏從無攝的好機會。」
　　眼睛轉了轉，中山凌心生一計，說：
　　「先放話出去，說域國即將來犯，我要親自領軍反擊，御駕親征，王師定於半個月後在龍城誓師西征。另外派人告知從無攝，我敬重他是個高風亮節、忠君重義的好漢子，只要他願意效忠於我，我可製造機會為他復仇。依王朝規矩，國王、將帥以及文武高官在誓師當日，須於龍城南郊祭壇祈求出征勝利。那時，從無攝可率萬人精兵回來，除去何紳。」
　　聞此妙計，齊林王卻不見喜色，憂說：
　　「此刻剷除何紳，國內勢必動盪不安好一陣子，再把從無攝調回來，就怕域國趁機打進稽落山，到時，中山國恐怕不保。請陛下三思。」
　　中山凌微微一笑，說：
　　「知彼知己，百戰不殆。域國去年攻打荊國，今年天候大旱，又發生蝗災，接下來一定鬧飢荒。域國民飢馬疲的，夠把熊熙明忙得焦頭爛額了，你想，他還有餘力來打稽落山的主意嗎？」
　　齊林王大為佩服，屈膝下跪說：
　　「陛下神機妙算，微臣自嘆不如。」
　　中山凌連忙上前扶起齊林王，罕見誠懇地說：
　　「王叔一心為國，先天下之憂而憂，後天下之樂而樂，實為少見的忠貞良臣，此後，請不要再對侄兒行此大禮，否則，就是讓侄兒擔上不敬忠良、不孝長上之名。」
　　向來傲慢無禮的中山凌竟對自己如此禮遇，讓齊林王驚愕萬分。
　　看出齊林王的困惑，中山凌說：
　　「王叔久居深宮，從未上過戰場，何以如此熟悉兵法，出口成章？」
　　齊林王尷尬地說：
　　「陛下取笑了，我雖手無縛雞之力，但自小喜讀國策、兵法，以期有朝一日，為國效力！」
　　見齊林王仍不願坦白，中山凌更加欽佩：
　　「『不可勝在己，可勝在敵。勝可知，而不可為。』王叔，你還記得這句話嗎？」
　　聽到這句話，齊林王才苦笑著說：
　　「王侄，你怎麼認出來的？」
　　一聽齊林王終於承認他就是在幼年接濟自己、在絕望中鼓勵自己的恩公，中山凌激動道：
　　「在我困居鵡國之時，全靠王叔接濟，才得以度過每年的寒冬貧飢。沒有王叔，就沒有今日的中山凌。王叔，請受凌兒一拜。」
　　說完，中山凌朝齊林王跪下，雙手俯地行了個大禮。
　　齊林王扶起中山凌，嘆道：
　　「先王無道，沈溺於酒色糜爛之中，朝中無人顧得了千里之外的太子，可是中山家的人怎能忘了自己的子弟呢？王叔慚愧沒能幫你多少，這大禮，我受之有愧。」
　　中山凌感動落淚說：
　　「王叔對凌兒恩同再造。每回凌兒在異國受人欺負、或飢寒交迫之際，我便想著王叔信中寫的『胸藏丘壑，瘠地亦有詩味』，想念故國家人、孤單寂寞之時，就拿你寫過的『海晏河清之日，期與君相逢』這句話來安慰自己。沒想到不用等到海晏河清，我便能與王叔相逢。」
　　齊林王眼角亦有水意，也許是不太能處理這種溫情場面，一向口才便給的齊林王隨即轉移話題：
　　「中山國在陛下英明的領導之下，想必海晏河清之日已經不遠。陛下自小在外，沒有婚配，回國年已十八，正值婚齡。如今中山王族人口凋零，陛下應當充實后宮，先立王后，國家要有王儲，民心才能穩定啊。」
　　齊林王句句實言，字字懇切，知道前方的奪權鬥爭勝負未分，他深怕中山凌不趕快留個後代，中山大統會無以為繼。中山凌卻是為難萬分，不知如何是好。
　　只聽齊林王繼續嘮叨說：
　　「我已經看好了，嚴太師家的三小姐知書達禮，紀尚書的千金是名聞京城的美人，都是不錯的人選。還是，陛下已有意中人？那也無妨，只要陛下願意成婚，無論哪家的姑娘，不分貴賤，王叔都可以代為上門說親。」
　　終於，中山凌下了決心，心一橫，說了：
　　「王叔，有一件事我必須告訴你。凌兒是女兒身，如假包換。」
　　「啊？」
　　齊林王楞在當場，腦筋剎時轉不過來。過了一會兒，他才失態地叫了起來：
　　「你…….你是女的？」
　　中山凌點頭說：
　　「冷靜點，這件事我還不想讓每個人都知道。」
　　「當…當然，這件事當然不能讓別人知道。」齊林王有點語無倫次。
　　「該怎麼辦呢？不能立王后，也沒有後宮了，更沒有王儲了….凌兒，妳打算瞞一輩子嗎？」
　　「我在鵡國時，認識了鵡國二王子慶鋒，王叔，你應該知道吧？慶鋒乃難得的治國之才，若有慶鋒為王，國家必能強盛，使百姓安居樂業。等奪回國政大權，我將以女王身份，遣派使者至鵡國，要求與慶鋒結姻，並迎慶鋒至中山國為大王。」
　　聽到如此驚天駭俗的想法，齊林王臉色發白，手不停顫抖，似是受到很大的刺激。
　　沒想到坦白說出自己的想法，竟把齊林王嚇成這樣，中山凌心下過意不去，帶些歉意，又帶點不自然的撒嬌說：
　　「我不是故意要嚇你的，王叔。這些話藏在我心裡很久了，沒想到今天終於可以說出來。在四面楚歌的中山王宮裡，也只有王叔能讓我說說內心話了。王叔，你不會反對吧？你會支持我的，是不是？」
　　好不容易安撫好內心的驚濤駭浪，齊林王恢復往常平靜的神情，無奈地說：
　　「妳都決定好了，王叔還能說什麼呢？」
　　接著說：
　　「妳方才所說的一石二鳥之計，誠是高明。不過，妳是個女兒家，誓師當天，當真要冒大險親臨祭壇嗎？妳雖有經鬼團保護，但現在何紳的勢力已經滲透到京衛隊了，京衛隊中有誰是他的人，連香沖都不知道。王叔擔憂經鬼團中亦有人被收買，陛下若是出王宮，踏入險境，到時刀林箭雨，恐怕連經鬼團也無法保護妳萬全。」
　　中山凌正容說：
　　「我必須到祭壇，才能引得何紳出殼，若不見我出宮，何紳必定起疑心，不會輕易中計。王叔不用擔心，經鬼團是王室長久培養出來的死士，來無影，去無蹤，除了我，絕無其他人能接觸到經鬼團，遑論收買他們了。」
　　「恕王叔多言，天下沒有絕對的秘密，你能接觸經鬼團，別人自然也可以。陛下不要太過相信經鬼團。」
　　中山凌輕笑：
　　「在中山國，我相信的人不多，除了王叔，就是經鬼團了。經神跟我多年，絕不可能背叛我。誠如王叔所說，此次行動風險極高，一旦失敗，恐怕我也要下去陪我父王了。我會交代經神，萬一我回不來，你就是下一任的中山王，經神會效忠於你的。」
　　齊林王曾聽說經鬼團是由一個頭目指揮，這個頭目就被尊稱為「經神」。聽得中山凌如此肯定，只好說：
　　「陛下請勿出此不祥之言。陛下智慧過人，說的肯定不會錯，微臣先預祝陛下馬到成功，一舉殲滅奸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