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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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洪绡的怀里多了一本书,有些硌人。她取出来,只见那书卷封面古老破旧,浑无一字。里头的书页齐齐整整,连卷边也不曾有,里头以正楷写着许多修炼的字句。洪绡读了几页,便已断定,这是一本内功心法。
这里头所描绘的修炼法诀周详复杂,绝非什么三脚猫的大路货。
这并非一丈红的功法,与相思的心法运行路数大相径庭。
洪绡将心法塞回怀里,四周环顾,扬起声音唤了几声相思,既没有得到回应,也没有见得相思的身影。她沿着溪流走了一阵,又将方圆百步都探看一番,也一无所获。
两个活生生的人,竟然在这林子中消匿了踪影。
倘若是有人寻了来,相思绝不致束手就擒,以洪绡的警惕,两个人的打斗声决计会将她惊醒。更何况,若当真是敌人来了,怎么单抓走了相思与金默,却将洪绡独自留下?以及怀里的内功心法,又是怎样留下来的?
这可着实令人费解了。
洪绡又回到远处,仔细搜寻着周遭的蛛丝马迹。
相思的包裹被取走了,剩余的小半只兔子留了下来,旁边多了一只山鸡,用布条缠了双脚,歪在地上,胸口温热,却还是活的。洪绡拍了拍,那山鸡毫无反应,想是给人下了迷药。
夜里晾的丝绢已经干透了,洪绡将其揭下来,卵石上头的浅印吸引了她的注目。
那是用石头刻下来的两个字,潦草凌乱,甚是仓促。洪绡不曾见过相思的字迹,也未见过金默的,虽不知是谁所留,但石上的两个字她却熟悉。
岳离。
没头没尾。
但想来与岳离宫总归也脱不了干系。
现下既然没有金默,白清口中的敌人自然也寻不到洪绡头上来。洪绡寻着酉城的方向往回走,所幸先前顾着金默伤势,两人走得慢,也并未太过深入树林。洪绡虽无内力,步子却快,午间也不曾停歇休息,临近傍晚的时候,已经回了先前的小店。
小店的掌柜见了洪绡,满面堆笑地迎过来。
洪绡问道:“先前与我一道的年轻姑娘,可有再回来。”
掌柜恭谨道:“那位姑娘早上背了一个白衣姑娘回来,后来跟着那边房的姑娘一道走了。”
洪绡顺着掌柜的手指往上望,正对着白清的房间方向,问道:“你是说白姑娘吗?”
掌柜恍然道:“对、对,是姓白的姑娘,不过出来的时候还跟着几个姑娘,在唤着她白师姐。白姑娘的脸色不大好,不愿搭理似的。”
难道是岳离宫的门人前来增援,将白清口中的强敌赶走了?可若是如此,相思与岳离宫中的人并不相熟,为什么要与她们一道走?
洪绡猜不出头绪,转而吩咐道:“给我置两套男子的行装,备些干粮,一并给我送到房里去。”
掌柜点头哈腰地道:“是,是,洪姑娘少待,咱们立时去办。”
洪绡在堂中寻了一处僻静的角落,要了几样小菜,徐缓地吃着。耳中却在仔细探听周遭人士的闲聊。
一人道:“……没想到,‘雪上飞鸿’竟然到了咱们这里。”
另一人道:“咱们都是家底清白的货郎,那‘雪上飞鸿’也偷不到咱们头上来。倒是附近几个县城的官老爷富老爷们,听说都吓得睡不着觉呢。”
又有人道:“听说那偷儿很是阔绰,一笔横财捞到手上,大半都散给穷人了。要不咱们也糊了脸,到城墙脚下蹲上几天,要是遇着横财,可不就吃用不愁,这一趟还跑什么?”
旁的人哄笑附和道:“正是正是,咱们这跑一趟下来,过关孝敬,一路风尘仆仆辛劳万分,剩下的也就堪堪温饱,还不如等着天上掉馅饼呢。不如都去做偷儿罢,只需的手一笔,就能锦衣玉食的享乐好一阵子了。”
洪绡又听了一阵,才知近来那赵知府的文书已经送到乌州牧手里,那文书上绘了神偷雪上飞鸿的模样,乌州牧不敢大意,连夜让各处书房拓印摹绘,正在周遭的城镇中张贴。
酉城离州府远一些,通缉的文书到得也晚,大抵过两日才会贴到这里来。
来往的贩夫走卒消息最是灵通,故而文书未至,各式消息已经在城中流传开来。他们口中所提起的画像,想来也应是由葵娘所绘制。葵娘既善易容之术,绘图笔法自然纯熟如意,绝不致出现举着画也找不出人的情形来。
这一来,洪绡也不能久留了。
洪绡回屋的时候,掌柜双手捧着衣裳与包裹给她送了来。洪绡令掌柜将物事一并放在桌上,便将他遣走了。
掌柜倒也周全,里衣外袍一应俱全。
这长袍式样瘦削,可毕竟是男子的衣裳,较之女子就显得宽大了些。洪绡身形颀长挺拔,倒也能勉强穿上,只是肩膀总不若男子一般宽厚,肩头松垮垮垂下来。况她身姿又太过窈窕了一些,系上腰带,纤细的腰肢与胸前的弧度一览无余,旁人但凡有些眼色的,也能一眼瞧出她的女子身份。
洪绡倒是不急,自包裹中取出一包针线,将两件衣裳略作改动,加了些厚垫在肩头,总算有些像模像样,至于身段,只能强行裹缠了。
这般乔装扮好,将一头秀发盘结挽髻,纤眉描浓,扶正发冠,乍一眼瞧去,唇红齿白,倒像个文质彬彬的书生。
洪绡端着步子在屋里走了一阵,习惯男子的行姿举止,这般练习几遍,方才初见了些模样。
这时候外头天已经黑透,并不适宜外出。洪绡收拾过后,和衣睡下了。
第二日一早,洪绡唤过掌柜,结清房钱,又去取了车马,长鞭一挥,绝尘而去。
掌柜虽是惊奇,可江湖之中,女子为了行走方便扮作男装也并非罕事。
洪绡甚是焦急,相思这不辞而别,令她有些心中不安。她既已受一丈红所托照料相思,尽管这些日子因着内力尽失反倒麻烦相思多些,可总归是占着个长辈的身份,倘若相思要独自走了,怎么也得亲耳听见才能放心。
架着马车哐啷啷一路出了城,好在城外恰有一条往西的官道,洪绡纵马扬鞭,一路尘沙飞舞,向着岳离宫直赶而去。
出城不久,便见到一处驿站,洪绡用原先的车马外添一锭小银,抵换了一匹新马。这马通身漆黑,只有四蹄雪白,身高腿长,甚为神骏。洪绡将随身包裹用马褡装了,行起路来,又轻巧了不少。
却说这一日,洪绡在官道旁的一间客栈落脚,因瞧着市集分外热闹,不由向小二问了一声。
小二答道:“今儿个是乞巧节,姑娘们都要到观音庙里拜神哩。”
洪绡诧道:“今日竟是乞巧了?”她这些年对时日过得浑浑噩噩,往往遇上节日盛会,倒有一种天降之喜的惊奇。
眼下未到吃饭的时候,小二闲得紧,见了洪绡一副柔弱和善的模样,话也不免多起来,又道:“公子这样好相貌,可成家了没?不妨也去瞧瞧,要是相中了个好姑娘,就好下聘哩。”
说起姑娘,洪绡问道:“这几日,你见过一个穿着孝衣的姑娘自这儿路过吗?”
小二露出一脸了然的笑容道:“公子,每天打咱这儿过的姑娘没有一百也有八十,遇着晦气的日子,披麻戴孝的总有三五个,公子您看上的是哪一个?”
洪绡啐道:“什么看上没看上,恁的难听。那姑娘这样高……”她起身在自己鼻梁处比划,小二插话道:“那是有些高。”
洪绡坐回去,继续描述道:“模样有几分娇艳,性子却是极乖顺的。”洪绡心想,既然金默已然与岳离宫的人一道,那也不会有什么危险。相思与岳离宫的人并无关系,保不齐半路也各走各的了。因而她询问的,乃是相思。
小二道:“唉,公子,您单说模样娇艳这样的话,那我可决计不曾见过了。在这一截儿道上头,南北皆是高山,只有东西两个方向才有路通。两路山匪各占了一处山头,遇着贩夫走卒,交些路费也就过了,可若是有模样好看的姑娘,那必是走不到咱们这里来的,都给抓上山,做了压寨夫人。”
洪绡蹙眉道:“这些山匪好生猖獗。”她倒不是担心相思,但凡有些功夫的人,哪怕是拜在富贵人家的门庭做一名护院,也远比落草为寇来得风光,以相思的本事,也不致落到这些人手里。可单论山匪的做派,也令洪绡心里不大舒坦。只是她现下身无功夫,也只能这样低骂上一句了。
小二却不欲多提,笑道:“世上那样多的好女子,公子何必牵挂一个?倒不如今夜到庙外头瞧瞧,咱这儿的姑娘,个个温柔娇美,娶妻纳妾,都是好的。”
这小二,他先前还说好看的姑娘都给山匪抓上山,这会又说这里的姑娘温柔娇美,可不正是转眼就自相矛盾起来了吗?
洪绡失笑,佯装不理。那小二正聒噪,不巧正有一桌客人进屋,唤了声小二,小二忙不迭应承去了,总算还洪绡一片清静。
可这般突如其来的清静,却令洪绡心生出几分空落来。
从窗口望出去,外头的人群熙熙攘攘,嘈杂声纵是在楼上也听得清楚,难得一场盛会呢。
在这样的情形之下,洪绡独自一人,在这临窗的桌前,面对着一桌子饭菜,连酒也没有一壶。
江湖中人寻常是不大喜欢遇上这样的盛会,在这样热闹的情境里,凭栏远眺,瞧来潇洒,实则寂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