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传》绯叶

27、非尔良人

　　衍庆殿外，中平和姜嬷嬷还跪着。刘襄隔着窗纱看了一眼，暗暗叹口气，转身推开殿门。
　　“二位都是宫里的老人了，又何苦如此，都起来吧。”刘襄做个虚扶的动作，中平和姜嬷嬷哪敢真让太子来扶，一面告罪，一面站起身。
　　“殿下，奴婢斗胆恳请太子移驾昭阳殿。”姜嬷嬷开门见山说了自己次来目地，又劝道：“好歹是立正妃，殿下若是第一晚即冷落了太子妃，恐怕对苏家也是不好交代，于太子也不利。奴婢临来前，陛下曾嘱咐奴婢，开劝殿下。”
　　刘襄暗道果然姜需老的辣。这姜嬷嬷前面一席话，句句是为了自己周全考虑。后面话一跟上，马上搬出皇帝压人一头。摇了摇头，终究是自己不得自由啊。叹口气，“罢了，带路。”
　　姜嬷嬷与中平对视一眼，各自松口气。

　　刘襄到昭阳殿的时候，饥肠辘辘的苏离早就饿的体虚脚软。厚重的礼服加身，发髻上步摇摇曳，坠得头懵懵，一阵阵眼花。听传太子到了，赶忙起身，强打精神，立身门前迎候。
　　刘襄见她面色苍白，双眼无神，知道她这是饿的发昏，眼中浮现一丝不忍。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人，叹道：“何苦如此，为何不先吃些糕点充饥？”
　　苏离顿时尴尬，悄悄瞟眼姜嬷嬷，姜嬷嬷随即挥袖抹汗。

　　“备膳。”刘襄吩咐，面上看不出情绪有异，眼睛却悄然掠到姜嬷嬷那边打量起来。
　　晚膳很快呈上来，苏离不敢动箸，等着刘襄先动，然刘襄一动不动。
　　刘襄柔声道：“本殿还不饿，爱妃先吃。”
　　“这？”苏离一脸难色。
　　刘襄笑了笑，“不碍事，本殿看着你吃好了。”
　　“遵旨。”苏离素手执箸，夹了一块笋片，一小口一小口吃着。刘襄就在对面，席地而坐，静静看她吃。

　　从前，他只和少年一起用膳。几年下来，用膳的习惯已经改不过来。如今换了个人，即使美貌面前，刘襄依然无动于衷。这世上，谁，也代替不了卫荣安。

　　强打精神陪苏离用过晚膳，太子妃被姜嬷嬷带去沐浴，这边中平悄然上前一步。
　　“殿下，你要以大局为重啊。”
　　刘襄抚了抚有些痛的前额，叹道：“本殿此刻，心如刀剜。”
　　“奴才都懂。”中平跪了下去，苦苦劝道：“殿下，早晚要过这道坎。这世上，本就没有事事顺意的。殿下执意一时，又躲不过一世，何苦来？”语气一顿，中平又道：“殿下，不能因逞一时快意，给那孩子招致祸事啊！”
　　果然，一语正中要害。刘襄呆了呆，他最担心的，也是这个。

　　晚点的时候，宫人门保留了榻前的一盏宫灯，熄灭其他烛火后，全部退出。
　　刘襄与苏离并排坐在榻上，一同就着灯光出神。

　　苏离在等着刘襄主动过来，或者刘襄命其宽衣，她会毫不犹豫的解带。然而，更漏标示着时间在一点点流逝，刘襄根本就没有就寝的意思。实在熬不住，苏离又困又累，只得小声相询，“殿下，何时安寝，臣妾伺候……”
　　刘襄一僵，旋即回过神来，“爱妃先就寝。本殿……嗯，再看会书。”
　　吧嗒，苏离的眼泪掉下来。刘襄只作没看到，逃也似的起身，大步流星去了外殿，并带走唯一那盏燃着的宫灯。
　　黑暗中，苏离泪如雨下。窗外呼号的夜风声声历耳，伴着苏离无声哭泣。

　　苏离睡得很不实，初次离家，一切俱与往日相差甚远。她睡得极为不安，仿佛噩梦萦身。
　　那苏离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茫然无助的哭，泪水就如断线的珍珠扑漱而下。离了父母兄长的弱女子，又惊又怕，伸了双臂，希冀此时有人带她走出这片黑暗。她等了又等，去等不来那个带她脱身的人。
　　刹那间，空前的绝望如同彻骨的冰水漫过心底每一片角落。

　　苏离与恐怖的黑暗挣扎着，就在她精疲力竭倒下的一刹那，不知谁的手抚上她的粉颊。来自指腹的温暖，瞬间化解了凝聚心头团绕不去的恐惧。努力眨动眼睫，一片水汽朦胧后，是微许荧跳的柔光。
　　“是谁？”她弱弱的问，丝毫不察她的声音轻比蚊蚋。
　　刘襄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叹，立时隐去眼底那抹忧色。哗哗水声响起，一对骨节纤长的手用力绞紧锦帕，沥去多余的水珠。

　　一袭清凉抹过前额，苏离顿时清醒许多。微睁明眸，见刘襄拿来帕子为自己拭汗，微许的惊讶过后是，苏离再次合上一对杏目。
　　刘襄微微一愣。
　　许久，苏离依然紧闭明眸，那手攥着一角锦被，轻轻的抖起来。

　　“本殿知道委屈你了。”刘襄喃喃开口。他知道苏离醒着，叹道：“然本殿也不想欺瞒于你，本殿心中早有所属，倒是这桩婚事实属无奈。”
　　苏离心下一紧，却不敢睁眼看刘襄。刘襄又道：“本殿可以保你日后尊贵，却绝非你意中良人……”
　　两串晶莹悄无声息滑下，苏离缓缓拉上锦被……

　　翌日，刘襄迈大步出昭阳殿。姜嬷嬷目光自刘襄背后收回，亲自进殿伺候太子妃梳洗。老嬷嬷定身站在苏离身后，目光却如刀子锐利，只余光一瞥，既心凉半截。
　　整理床榻铺盖的俱是姜嬷嬷带过来的心腹，跟随她多年，此刻纵是满心狐疑，却只作什么都看不到，默默整理手头被褥。
　　姜嬷嬷见太子妃这边梳洗已毕，转身使个眼色，带人向苏离行过礼，带头俯身退出。

　　宫苑僻静处，姜嬷嬷面无表情徘徊在一字排开的心腹面前，语调听起来仿佛与平日变化不大，然众人俱是噤若寒蝉，“方才，你们看到什么？”
　　宫人面面相觑，只有一个，试探着道：“禀嬷嬷，奴婢见、见素锦……”
　　“素锦怎么了？”姜嬷嬷目光犹如一道利箭射向那宫人，声音冷得好像三九寒冰。
　　“嬷嬷饶命，奴婢知错了。”宫人瞬间想到什么，顿时整个身体抖如筛糠，扑通跪在姜嬷嬷面前。

　　“你们跟了我多年，是我最得力的人，当懂得身在宫中，什么时候眼睛要放亮，什么时候要充瞎子。那耳朵该你听到的不能少，不该你听到就休要去听。人伶俐，保你在宫里活的久些。这浅显的道理，你们都懂。往后，我亦不会再提及。行了，散了吧。至于她——”姜嬷嬷目光如刀子般扫了地方跪着那宫女，叹道：“你们办吧，利索些。”
　　姜嬷嬷甩袖边走，身后，那宫女来不及叫一声，即被同伴死死捂住嘴巴。

作者有话说

　　咱们太子刘襄同学的人设图片，感谢星辉恺撒同学精心P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