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南]十指相扣》青儿

2、【中篇】

　　日子就这样一天一天从掌心中流过。
　　稿纸，笔墨。触感，相握。这就是丽奈生活的全部。
　　然而，就在丽奈已经习惯了在黑暗中静静等待那短促的“嗒嗒”声；习惯了那人在掌心中敲打着时快时慢的节律；习惯了完成任务后握着他的大手，闻着空气或浓或淡的烟草味道之时，那个人突然毫无征兆地失去了联系。

　　丽奈逼迫自己无条件地坚信那个人还活着，逼迫自己继续一如既往地规律生活。但是每当踩着黑暗，一步步走向那个码头时，丽奈都无法控制从体内不断涌出的恐惧与不安。
　　背靠着冰冷的墙壁，丽奈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凹凸不平的断墙，然而伸在空中的右手始终无人相握。
　　萧瑟的秋风卷着海潮的腥咸从墙壁的那边渗透过来，湿冷的夜风在墙上凝结成刺骨的冰水浸透了衣衫，丽奈一次次顺着墙壁滑下来，坐在墙角，独自面对黑暗。

　　一抹咸涩流进嘴角，丽奈在那一刻才明白，如果没有赤井秀一，自己这个专属联络官毫无意义。
　　也就是从那时候开始，丽奈隐隐约约地察觉到自己对这位只见过一面的男子有着莫名的感情。

　　丽奈在调往东京之前，在美国也曾做过联络官一职。那时与她搭档的卧底，也曾一度中断了联系。
　　只不过丽奈从未像这般焦灼不安，从未像这样心神不定。丽奈一遍又一遍的告诫自己，赤井秀一很有可能是临时被黑衣组织派往了什么地方，无法提前告知。然而，如此强烈的心理暗示依旧无法遣散丽奈心中的焦虑。

　　最折磨人的，并不是漫长的等待。而是那人蓦然离开后，留在空气中那令人窒息的孤独与绝望。
　　丽奈在每个黑夜降临的时候开始背靠断墙，直至旭日东升，为的只是期盼与那男子十指相扣的瞬间。
　　这一等，便从深冬到了仲夏。

　　这一日，丽奈走在码头，扶着栏杆缓缓迈着脚步。
　　忽然身后警笛大作，红蓝交替的警灯发出刺眼的光线，一辆辆警车呼啸着飞驰而过。
　　收住脚步，丽奈警惕地环顾四周，不远的前方，人头攒动。
　　丽奈快步走上前去，在人群中找了位学生模样的人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听说码头漂来一具男尸。”那中学生不耐烦地弹开丽奈的手，随口扔下一句话继续向前巴望。
　　然而，就这样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却好似一声炸雷在丽奈的耳边轰然作响。

　　丽奈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会在执行任务中陷得这么深。当初，坐在从洛杉矶飞往东京的飞机上，她以为这次只是一个普通的出差任务。那时的丽奈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自己竟然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就像此时此刻的她，甚至不敢走上前，去看一眼那浮肿的尸体。

　　恐惧不安的心情，高度紧绷的神经折磨着丽奈几近崩溃。
　　紧握双手，尖薄的指甲嵌入掌心，丽奈却感觉不到丝毫的疼痛。

　　手握栏杆，看着法医将尸体装入亮黄色的袋子中，像提行李一般将其抬走，丽奈也觉得心里有什么东西被生生地扯了出来，留下鲜血淋淋的空白，无法弥补。
　　这个仲夏如严冬一般寒冷。

　　虽然总部并没有确认赤井秀一的死亡，但是丽奈却日渐消沉。
　　她辞去了编辑部的工作，整日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失魂落魄地低着头，木讷地看着空荡荡的掌心。
　　短短长长的敲击感如同昨日般清晰，轻抚手心，似乎能触碰到那人略显粗糙的指尖。
　　丽奈知道，其实那触感不单单是一种感觉，那更是代表着曾经的秀一。而现在的丽奈，想如同这样死死攥住那触感一样，把对秀一的回忆握在掌心里。

　　尽管已经失去了信心，但是丽奈还是重复着走在去码头的路上。
　　那一晚，丽奈在前往码头的途中，被茱蒂和詹姆斯·布莱克劫走。

　　走在热闹非凡的街道，看着缤纷绚烂的彩灯，听着人声鼎沸的喧嚣，丽奈一脸迷茫。
　　茱蒂拉过丽奈的胳膊，悄悄地告诉她，今天是日本的传统节日——夏日祭。

　　无心留恋空气中飘来的食物香味与众彩纷呈的玩具，丽奈一直沉着脸，默不作声地跟在茱蒂身后，像个木偶一般机械地迈动双脚。
　　不知走了多远，茱蒂忽然停下脚步。丽奈完全沉浸在深思之中，完全没有看见茱蒂已经停了下来，于是便狠狠撞在茱蒂背后，惹得她怪叫连连。

　　“这是什么地方？”丽奈指着前面那座奇怪的小木屋。
　　“神社。”茱蒂挤了挤眼睛，用蹩脚的日语说道，“和美国的教堂是一样的地方。”
　　茱蒂见丽奈一脸麻木的样子，轻轻叹了口气，拽着她的胳膊来到水池前，用长柄木勺打了清水，慢慢浇在丽奈的双手上。
　　也不等丽奈提问，她又揪着丽奈来到善款箱前命令她扔些零钱。
　　丽奈根本不知道茱蒂要干什么，只是呆呆地听从她的指示，从口袋里拿出几枚硬币投在了木箱里。
　　“拍手。”茱蒂也跟着丽奈扔了些硬币，并肩站在她的旁边，用胳膊肘拱了拱丽奈。
　　“哦。”丽奈点了点头，跟着茱蒂的动作拍了几下手。
　　“祈祷。”这一刻，茱蒂的表情瞬间凝重起来，一如冰封的寒潭。随后，她慢慢闭上眼，双手合十。
　　看到茱蒂，丽奈似乎明白了什么。

　　看着陌生的神社，丽奈虔诚地闭上双眼，掌心相对。
　　周围噪杂的喧闹被挡在身外，冥冥之中，丽奈听到自己心底的声音——
　　愿君平安。

　　也许神灵真的听到了丽奈的心声。在盛夏已去，初秋将至的那个夜晚，丽奈终于等到了那人再度敲响断墙的声音，等到了与那人十指相扣的瞬间。

　　死死相扣的指骨中传来噬骨的疼痛，尽管如此，紧紧相握的双手依然久久不愿分开。
　　久违了那棱角分明的指节，久违了那不曾冰冷的掌心，久违了那简洁有力的敲击。
　　触碰掌心的指尖微微有些颤抖，似乎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打下这一串字符。

　　“让你久等了。我一切安好。”

　　丽奈觉得有东西哽住了喉咙，心中翻涌的海潮直冲大脑，澎湃的暖流浸出眼底，凝成晶莹的泪滴在浓黑的夜幕中坠成缕缕银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