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哑女老师与她的治愈系恋人》潮从

14、第 14 章

　　鱼怜跑回来的时候，海风正掀起更大的浪。

　　她白色的裙摆像一片挣扎的帆，在风中猎猎作响。头发已经完全散开了，被海风吹得疯狂飞舞，有几缕粘在湿润的眼角，有几缕缠绕在微张的唇边。她跑得有些急，停在许静言面前时还在微微喘息，胸口起伏着，脸颊因为奔跑和激动而泛着动人的红晕。

　　许静言站在原地，看着这个去而复返的人，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但更多的是温柔的笑意。她没有说话，只是抬起手，轻轻伸向鱼怜被风吹乱的头发。

　　指尖触到发丝的瞬间，鱼怜的身体几不可察地颤了一下。

　　但这次她没有躲开。

　　许静言的手指很温柔地穿过那些纠缠的发丝，一点点、一缕缕地将它们理顺。动作很慢，很细致，像是在整理什么珍贵的丝绸，又像是在进行某种无声的仪式。海风还在吹，刚理好的头发很快又被吹乱，但许静言不厌其烦地重新整理。

　　鱼怜就那样站着，微微仰着脸，任由许静言的手指在自己发间穿梭。她的眼睛很亮，在傍晚渐暗的天光里像两颗浸在水中的琥珀，清澈而坚定。

　　她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但心跳却越来越清晰——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也能感觉到许静言手指偶尔碰到头皮时传来的细微电流。

　　时间在海风和指尖的温柔中缓缓流淌。

　　许静言将最后一缕碎发别到鱼怜耳后，指尖在她耳廓边缘停留了一瞬。那里的皮肤很薄，透着暖意，也透着因为害羞而泛起的浅红。

　　她看着鱼怜的眼睛，轻声问：“怎么又跑回来了？”

　　鱼怜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嘴唇动了动，像是在组织语言，又像是在鼓起勇气。然后，她做了一个让许静言完全没想到的动作——

　　她用力地点了点头。

　　不是轻轻的点头，不是犹豫的点头，而是坚定的、用力的、仿佛要把所有决心都灌注进去的点头。一下，又一下，像个确认誓言的孩子，像个许下承诺的大人。

　　许静言愣住了。

　　她的手还停在鱼怜耳边，指尖还感受着那里皮肤的温度。她看着鱼怜认真点头的样子，看着那双眼睛里的光，看着那张因为用力而微微抿紧的唇。

　　“你……”许静言开口，声音有些哑，“答应什么？”

　　问完她就后悔了——这个问题太蠢。鱼怜刚才跑开，现在跑回来，这样用力地点头，还能是答应什么？

　　但鱼怜没有笑她。

　　她抬起手，在海风中开始比划手语。风很大，吹得她的手臂有些摇晃，但每个手势都做得格外清晰，格外用力：

　　我

　　手指指向自己的心口。

　　答应

　　双手在胸前合十，然后缓缓分开，像打开一扇门。

　　你

　　手指指向许静言。

　　三个手势，简单得不能再简单，却重得让许静言几乎无法呼吸。

　　她看着鱼怜比划完，看着那双眼睛里的光越来越亮，看着那张脸上的红晕从脸颊蔓延到耳根，再到颈侧。海风还在吹，吹乱了刚整理好的头发，但鱼怜毫不在意，只是那样看着她，等待着。

　　许静言感觉自己的喉咙发紧。

　　她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发现所有的语言在这一刻都显得苍白。她看着鱼怜在风中微微颤抖的睫毛，看着她因为紧张而绞在一起的双手，看着她白色裙摆上被海浪溅湿的深色水痕。

　　然后，她笑了。

　　笑容在她脸上缓缓绽开，像深夜悄然开放的花，像黎明第一缕穿透云层的光。

　　她重新抬起手，这次不是整理头发，而是轻轻捧住鱼怜的脸。

　　掌心贴着微凉的脸颊，拇指指腹轻轻拂过鱼怜的眼角——那里还沾着一点被风吹出的湿意。她的动作很轻，像在触碰一件易碎的瓷器，又像在确认一个真实的梦境。

　　“再说一遍。”她轻声说，声音在海风中有些飘忽，“用手语，再说一遍。”

　　鱼怜的眼睛眨了眨。

　　然后她真的重新抬起手，在海风中，在渐渐暗下来的天色里，在波涛声声的背景下，再一次比划：

　　我答应你。

　　这一次，许静言没有只是看着。

　　她在鱼怜比划到最后一个手势时，忽然倾身，将眼前这个人紧紧拥进怀里。

　　拥抱来得突然而用力。鱼怜的身体撞进她怀里时，发出一声轻微的闷哼。但很快，那双手就环上了许静言的腰，同样用力地回抱。她们的身体在海风中紧紧相贴，能感觉到彼此的心跳，能感觉到彼此呼吸的节奏，能感觉到海风吹过时皮肤的战栗。

　　许静言的下巴轻轻搁在鱼怜的肩上，嘴唇贴近她的耳畔。海风的咸涩气息中，她闻到了鱼怜发间淡淡的栀子花香，闻到了她皮肤上温暖的、像阳光晒过的棉布般的味道。

　　“鱼怜。”她轻声唤她的名字，声音里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颤抖，“鱼怜。”

　　鱼怜没有回应——她无法回应。但她环在许静言腰上的手收紧了一些，脸颊在许静言肩头轻轻蹭了蹭，像一只确认归属的小动物。

　　许静言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呼出。热气拂过鱼怜的耳廓，让她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以后，”许静言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很轻，却很清晰，每个字都像刻在空气里，“我护着你。”

　　话音落下，她感觉到怀里的身体轻轻颤了一下。

　　鱼怜抬起头，从她肩窝里退出来一点，仰着脸看她。海风将她的头发吹到脸上，她胡乱拨开，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盯着许静言，像是在确认这句话的真实性。

　　许静言看着她眼中的不确定，看着她微微蹙起的眉头，看着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发白的唇。

　　她松开一只手，轻轻拂开鱼怜脸上的碎发，指尖划过她柔软的耳垂，最后停留在她的脸颊上。

　　“我护着你。”她又重复了一遍，这次更慢，更用力，“不管发生什么，不管谁说什么，不管……”她顿了顿，“不管以后的路有多难走。”

　　鱼怜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在闪烁。

　　不是泪——或者说，不完全是泪。那是一种过于汹涌的情感，从心底涌上来，在眼睛里凝结成晶莹的光。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着，像是想说些什么，却又发不出声音。

　　最后，她只是抬起手，轻轻覆上许静言贴在自己脸颊上的手。

　　她的手比许静言的小一圈，掌心柔软，带着海风的微凉。她将许静言的手紧紧按在自己脸上，然后闭上眼睛，长长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里面的光已经平静下来，却更加坚定。

　　她比划手语，动作很慢，每个手势都带着沉甸甸的重量：

　　我也会护着你。

　　许静言看着她的手语，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涩而柔软。

　　她摇摇头：“不用。你只要……”

　　但鱼怜打断了她——不是用手语，而是用另一只手轻轻捂住她的嘴。

　　那手心的温度，那淡淡的、像铅笔和纸张混合的气息，让许静言的话戛然而止。

　　鱼怜看着她，摇了摇头。然后她放下手，重新比划：

　　我们一起。

　　许静言看着那四个手势在空中划出的轨迹，看着鱼怜眼中不容置疑的坚定，感觉自己的眼眶也开始发热。

　　她点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有些承诺不需要语言，有些守护不需要誓言。她们就那样在海风中相拥，听着波涛声，听着风声，听着彼此的心跳声。远处的灯塔亮起来了，光束在海面上缓缓扫过，像大地的脉搏。

　　天完全黑了。

　　星星一颗接一颗地亮起来，在深蓝色的天幕上缀成璀璨的银河。海面变成了墨蓝色，波浪的轮廓在星光下隐约可见。步道上的路灯全部亮起，在夜色中连成一条温暖的光带。

　　许静言松开怀抱，但手还牵着鱼怜的手。

　　“该回去了。”她轻声说，“海风越来越凉了。”

　　鱼怜点点头。她低头看了看两人相牵的手，又抬头看看许静言，眼睛在星光和灯光的交织下亮得惊人。

　　她们牵着手，沿着步道慢慢往回走。这次走得很慢，像要把这条路走成永恒。海浪在身侧奏着永恒的交响，星光在头顶洒下温柔的注视。

　　走到学校附近时，鱼怜忽然停下脚步。

　　她松开许静言的手，从随身的小帆布包里掏出素描本和铅笔。就着路灯的光，她快速在纸上画着什么。

　　许静言好奇地凑过去。

　　纸上很快出现了两个牵手的剪影，背景是简单的波浪线条和星星点点的光。画得很粗糙，是速写，但那种牵手的姿态，那种并肩而行的感觉，却被准确地捕捉到了。

　　鱼怜在画的下方写下一行小字：

　　十月二十七日夜。她说：我护着你。

　　写完，她将那一页撕下来，递给许静言。

　　许静言接过画纸，没有立刻收起来，而是就着路灯的光看了很久。然后她抬起头，看向鱼怜。

　　“这张，”她轻声说，“我也会好好保存。和之前那张放在一起。”

　　鱼怜笑了。那笑容在夜色中格外柔软，像月光下的海浪，像夜风中的花香。

　　许静言小心地将画纸折好，放进衬衫口袋——紧贴着之前那张的位置。两张纸叠在一起，一张是傍晚的承诺，一张是夜晚的回应。

　　“明天见。”许静言说，这次她倾身，在鱼怜额头上轻轻印下一个吻。

　　鱼怜闭上眼睛，感受着那个吻的温度，感受着它在皮肤上停留的短暂瞬间。当她再次睁开眼睛时，许静言已经后退了一步，朝她挥挥手。

　　“明天见。”鱼怜用手语回应。

　　她看着许静言转身离开，看着那个背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看着路灯将那个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直到那个身影完全消失在街角，她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手心。

　　那里还残留着许静言的温度。

　　鱼怜深深吸了一口夜晚的空气，感觉肺腑间都是海风的咸涩，和某种崭新的、温暖的希望。

　　她转身走向宿舍，脚步很轻，却异常坚定。

　　白色裙摆在夜色中最后一次扬起，像一片终于找到归处的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