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月夜(上海旧事）》森夕子

5、露滴庭莎长，云收溪月寒【四】

　　溪月穿着整齐地挎着包坐上林语山的自行车。来到上海将近半年了，溪月已经十六岁了，林语山看她总是憋在家里，看书写字，也没有什么朋友，于是提议让她去上学。上海最好的女子学堂，是那种只有富家子弟才能上得起的贵族学校。
　　林语山笑着蹬起了车：“溪月啊，从今以后你要好好读书，以后就再也不怕吃不起饭了！”
　　溪月在林语山背后点点头：“林叔叔，我会的。”
　　自行车穿过人群，还有叮当响的电车的轨道，终于停在了一间欧式教堂风格的学堂，进进出出的都是身着漂亮校服和修女服的人。原来这是一间女子学院。
　　“快去吧，这里我不方便进去，你是在三年乙班，进去问问路就找到了！晚上下课我再来接你！”
　　“好，林叔，您先回去吧，放心！”溪月微笑着对林语山说再见，仿佛那是自己的父亲。林语山又何尝不是把这个什么也不会做，却总是抢着做的鬼丫头当做自己的亲生女儿？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在一场暴乱中，生生死在了自己眼前，那样的惨状跟了自己半辈子，睡里梦里总忘不了，只有看到溪月的时候，自己才是踏实的。他常常诡异的想，是不是自己年幼的女儿在天有灵派了一个这样的天使来陪伴自己。
　　溪月在自己胸前画了一个十字，然后祈求爸爸妈妈在天有灵能够保佑自己今后顺顺利利。问好了自己班级的位置，溪月循着路进了班级。修女杨已经站在讲桌旁边，看到溪月进来，微笑着招呼所有同学安静下来。
　　教室里静悄悄的，修女杨跟大家介绍：“同学们，这位是咱们班的新同学，叫做梅溪月。是复旦公学林语山教授的外甥女！”
　　教室里传来一片唏嘘声，林叔叔是复旦公学的教授，这个溪月竟然不知道，顿时有点汗然，林叔对自己不是一般的好，溪月也从没想过去问他的身份。但仍是镇静地往前站了站，深鞠一躬，手下意识的摸摸鼻子：“各位同学，以后请多关照！”
　　话音刚落，身后又起了一阵脚步声，有轻轻地脚步也有规律而有力的铿锵声。溪月转身看到一个穿着蓝黑色校服，眉目清秀，五官精致，一双杏眼里通黑的瞳仁活泼又有光彩，嘴角挂着微笑，看着分外和睦。这好像是那日在裁缝铺见到的女孩子……
　　不等修女杨介绍，女孩儿就开口了：“大家好，我叫叶玲珑，初到这里，希望多多关照。”
　　她没有讲自己家庭背景，但是全场鸦雀无声，人人都知道这叶玲珑是叶督军的掌上明珠。
　　叶玲珑感觉到诡异的气氛，转身对身后一袭军装的男人低声说了句：“你能不能别跟着我，多扎眼？在学校了又会出什么事情？”
　　那男人犹豫了一下，方才提起步子出了门去。叶玲珑抬眼看到溪月，温和的笑笑，伸出手：“你好，咱们都是新同学吧？以后一起相互关照哦！”
　　溪月慌忙用手帕擦擦手心的汗，方才回握那双干净的手心也有细微汗湿的手，才知道，原来她和自己一样是紧张的。
　　“两位新同学请入座！”修女杨招呼大家上课。第一堂课是修女杨的英文课。溪月因为以前有底子，所以并不觉得吃力。
　　课间十分钟的时候，便有一堆女孩子将叶玲珑团团围住，嘘寒问暖套近乎。溪月又怎么不知道呢？自己也曾是这焦点人物。
　　溪月并不理会地继续闷头看书，忽觉眼前一暗，有个身影坐在了自己书桌的前面，溪月抬起头：“是你……”
　　是了，溪月记得眼前这个女孩子曾经在火车上见过一面，那个笑的自己全身温暖的女孩子。那女孩点点头：“没想的你还记得我，我叫云想容。”
　　溪月对眼前的这个女孩子笑笑，下意识的摸摸鼻子，刚要说话，又有一个人影停在了溪月右边，云想容和溪月不约而同地抬头。叶玲珑挤挤眼看着溪月，示意她往旁边坐坐，叶玲珑曲身坐到了溪月旁边：“两位好啊！”
　　“你好。”溪月和云想容相视一笑，客气的说。
　　“两位似乎不太喜欢我？”叶玲珑毫不顾忌的脱口而出。真是一个直爽的女孩子。
　　“没有！”溪月慌忙解释，她可不想第一天上学就被人划到不受欢迎的行列，何况她现在的身份，应该找一个大的靠山，“我们是想大家散去后再去凑热闹的，是吧，想容？”
　　见溪月如此说，云想容立刻明白，都不想博了叶玲珑的面子：“对啊，看大家都围着，恐你厌烦，就没去凑热闹。”
　　“嗯，”叶玲珑点点头，豪爽的说，“我喜欢你们俩，晚上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云想容首先说：“今晚怕是不行，我和六哥约好了，改日吧？”
　　“有计划了啊？”叶玲珑摆摆手笑说，“那没关系，就改日，改日溪月也要一起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