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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争之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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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体验到了痛苦的绵长和深刻,这种痛苦来自我身体里,它将我吞噬了。我怀抱锦来到麟的面前,不知说什么好。他的眼睛亦是哀痛到了极点,可是那也不能打动我了,我的心离和麟已经咫尺天涯。
锦这名字是丛麟的名字里来的,我得皇帝的全名叫做司马锦麟,他把这个字给了我的孩子以表达他深刻地爱。可是这原是不符合规矩的,和帝王的名字相同原要避讳,不知避讳反而要这么做不正表明和帝王同起同坐之意么?外人寻思其深意时恐怕已经把我的孩子至于必死的境地了吧。
我的宫室一片漆黑,麟坐在黑暗的深处等候我和我们的孩子。他从我怀中接过了锦的尸体,我说:“他终于不再痛苦了,也不会面对人世的烦恼,不会成为帝王也不会承担国家的命运。但他也不会体会到我是那么的爱他,不会知道人世的快乐。哈哈哈,皇帝啊,你说说,人生如此,离了这身皮囊,究竟爱有什么意义?”
“是我负你,是我。。。”
后来司马相兰检查了锦的摇篮,在其中发现了一个仅仅米粒大小的黑色水晶石,他说那是西域才有的一种极为邪门的东西,可杀人于无形。随便将它置于仇人的衣襟之中,只要数年那人一定衰弱而死。对于锦这样的婴孩自然支持不了多久。不仅如此,锦身边的人也会受到影响,包括我和小公主霏。但是我已无暇顾及了,我恳求麟让我和霏儿离开皇宫,他自然不许,但他同意我去皇家拜佛的金顶寺暂住,他要将我的宫殿推倒重修,还准许明心和司马相兰一同前往,作陪伴和保护之用。
在金顶寺着实清静了许久,离开皇宫后觉得肩上和心上所压着的那些都自然而去。我沉浸在自己的痛苦当中,再不理那世事如何。司马相兰日日徘徊于我所居住的院落附近,而明心日日照顾我却不肯住在我近旁的斋房。她对于司马相兰已是不管不问了么?不过当时我对这些事全都看不到了。我日日跪在佛祖面前口中念经,心中却埋怨自己做了皇妃从未参与宫闱斗争,没有害过人,可是善无善报,我还是失去了自己的孩子。难道说我得到君王的爱也是错么?那些年少时盈盈笑脸,柔情蜜意此时如幻梦一般,我感觉不到我的心中还有对麟的爱了。
一日,空山欲雨,那空气中的味道好似麟曾经在阴天带着我走过宫殿时闻到的,我心中烦乱,离了寺庙走到了后山的竹林中。雨丝穿过竹林打在了我的脸上,林子深处传来了琴声,琴声美妙悠扬且那般空灵,山中腾起淡淡雾气,似已不是人间。我循着琴声而去,在山林深处看见一条瀑布,瀑布边的山崖上坐着一个身着白衣的男子,正是他在抚琴。突然那琴弦就断了,他抬起头微笑的看着我,说:“你有心事的吧,连我的琴弦都因此而断了!”
“你是谁?这里可是皇家的禁地!”
“在下不过是一带发修行的居士,至于是否此处来不得?女施主,这已不是皇家禁地的范围了,你不知不觉地离开了皇家了!”
“你叫什么名字?”
“修行之人,名字已经忘记了。施主是为着空山灵雨而来,不如就叫我做空山。”
“好,先生琴技不错啊!”
“过赞了,我的琴感觉到施主的心事,竟断了!”
他再次提及我的心事,我便问:“你怎知道我有心事?莫非居士还会看穿人心?”
他面色凝重:“那是因为你的悲伤太过深沉。”
“我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还没来得及爱他就让他因为我这做母亲的而离世。。。”
“女施主,你对生死看得太重。其实你与你的孩儿的缘分就是那么浅,相聚片刻便要分别。缘起缘灭而已,此刻他的魂魄不知已投到哪个和他福缘深厚之家了,与你只短暂相处亦早已忘记。”
“你怎么知道?你根本不知道我是多么爱他,如果仅是缘灭,为何独独留我在世间这般痛苦?”
他微笑着,面若莲花,说不尽的安详和睦,清澈的眼神直透人心。一霎那我的心竟轻松起来,连日折磨我的痛苦缓缓淡去。。。
“若是你孩儿与你相聚数年,你离世而去痛哭的便会是他了。那时忘记一切的是你,在佛祖面前埋怨的是他。但现在,你为他承担了痛苦,不是一个母亲的幸福么?”
我呆住了,心中寻思,若是如他所言那相聚,别离,情,念,都不过是自己心中执著,与他人竟似半点不干。。。
“你这般心思,怕是与佛有缘罢。”他叹气,“不过你身上所缠绕的尘缘如此之重,恐还有好些苦楚要受。”之后便抱起琴转身离去,片刻不见踪影。
待我回到宫中已是半年后了,我的小公主咿咿呀呀的就要开口说话了。此时边疆战事已平,麟竟查出了吐蕃与那起乱的部族互通的证据,他废黜了兰妃,将她的孩子给没有子嗣的乔妃抚养,兰妃党羽也被他尽数扫平,从前风光无限的那么个人,此时竟似没在宫中留下本分痕迹般消失了。我请求麟不要杀兰妃,我害怕这会让我的小公主遭遇不幸。只是我自私的怜悯反倒带给兰妃更大的痛苦,她不久就在冷宫自尽了。麟经过此事衰老了好多,身体也开始不好起来。他整夜在我身边呢喃锦的名字,看似永远无法从悲伤中恢复的样子。在我离宫的半年,不知他承受着怎样的煎熬,在隐忍不发中痛苦着,坚持到为我的孩子报仇。我想他实在可怜,他所要报复的对象是他自己另一个孩子的母亲哪!
麟将全部的精神放在了国事和扉的身上,甚至将扉儿带去上早朝。扉儿成为他的精神支柱,并陪伴他的后半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