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落昭昭》鸾偌

8、儿臣等他

　　　　看着女儿泪眼朦胧的模样，姚文菁心中很不是滋味。这是她从小带到大的女儿，看着她这样伤心欲绝，她怎么能好受？
　　看着屋子里神色各异的众人，姚文菁的眸色一敛，笑意不达眼底。
　　“想必今日的喜事，怕是不成了。有劳诸位跑一趟，现在就先请回吧。往后有什么事，本宫会再吩咐下去的。”
　　人群中，有人不懂眼力见，不顾身旁人的告诫，小声嘀咕着：“不就是端着皇后娘娘的架子么，有什么了不起的。”
　　展乐给一旁的太监使了个眼色，示意他找机会下手。在这宫里，总有些人不长眼，多嘴的人是活不到下一个时辰的。
　　这些蝼蚁的生死，姚文菁全都不会在意。她在意的，唯有昭昭。
　　姚文菁实在没有精力去顾着这群无关紧要的人，她嘱咐展欢，展乐遣散人群，便轻叹一声，走到女儿昭昭身边。
　　她蹲下身子，一手轻轻抚过昭昭脸颊上挂着的晶莹泪珠，一手紧紧包裹住昭昭那双因哭泣而略显冰凉的柔荑。
　　她的掌心温热，仿佛能传递所有的温柔与力量，试图驱散昭昭心中的寒意。
　　“昭昭，别怕，母后在呢。”
　　“管他什么南阳侯府还是北阳侯府，敢惹我们昭昭不开心，就有他好受的！”
　　“母后会替昭昭去找父皇要个说法，昭昭要是不愿意去，就留在椒房殿，好不好？”
　　姚文菁没想到，眼前一身红妆的少女抹了一把眼泪，倔强倨傲地望着她。
　　“不，昭昭要去。”
　　“昭昭要知道，他南阳侯府究竟是什么意思，要是不愿意娶亲，大可以说出来，凭什么临到婚期又玩什么失踪？”
　　“他慕容清把我当做什么？”
　　“我究竟是他的意中人，还是他可以随意哄骗的玩具？”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响亮的唱礼声，尖锐的嗓音穿透了屋内的一片死寂：
　　“陛下驾到——”
　　椒房殿外的众人纷纷跪拜行礼，姚文菁也拉着昭昭的手，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准备迎接圣驾。
　　“给陛下请安，陛下长乐无极。”
　　“儿臣给父皇请安。”
　　只见皇帝龙行虎步，一身明黄龙袍，威严中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缓缓步入椒房殿。
　　“俗礼就免了，朕是来找女儿的。”
　　“昭昭，你且看看这个。”
　　昭昭看见父皇的手中紧握着一封朱红封皮的奏折，那封奏折仿佛承载着千钧重量。
　　姚文菁看见这本应该出现在养心殿上的奏折，连忙挪开视线，不敢去看。
　　后宫不得干政，这是祖制定下的规矩。
　　哪怕她贵为皇后，也看不得半个字。
　　而她的女儿，则是不同。
　　她的女儿是陛下最为宠爱的长公主，也可能是未来的皇太女。
　　没有人可以阻挡昭昭的未来。
　　皇帝的目光在昭昭身上停留了片刻，随即将奏折轻轻递到了昭昭颤抖的手中。
　　“看看吧，朕知道，你应当是受委屈了，兴许这封奏折里，有你想要的答案。”
　　这是穆府与南阳侯府的联名上书。
　　宫门大开时，便送到了皇帝的桌案上。
　　今日是公主大婚，皇帝特意免了早朝，正想躲懒休息一会儿，便看见了这封奏折。
　　阅读过后，他便匆匆赶来。
　　只怕再晚些时候，公主的婚嫁仪仗出了宫，那就什么都来不及了。
　　昭昭颤抖着双手，缓缓展开那封沉甸甸的奏折。
　　那字里行间透露出的信息如同寒冰般刺骨，让她的心瞬间沉入谷底。
　　奏折上的墨迹未干，描绘着一幅惨烈的画面：南阳侯府在深夜之中火光冲天，小侯爷慕容清的厢房化为乌有，只余焦土与灰烬。
　　而在那片废墟之中，一具衣衫褴褛的女尸赫然在目，身旁散落着一块绣有牡丹的碎布，那是昭昭最喜欢的花，自从遇见昭昭之后，慕容清的每一件衣衫上，都有牡丹。
　　一开始，昭昭以为只是巧合。直到那一年，从春天到冬天，她所见到慕容清身穿的每一件衣衫上都绣着牡丹，才忍不住发问。
　　“为什么你每一件衣衫上都有牡丹纹样？莫非是君子爱花？”
　　昭昭还记得，慕容清眉眼皆笑，朝她说：“这牡丹，是你的挚爱，也将会是我的挚爱。”
　　那是多么动人的情话。
　　将你最爱的花制成衣衫穿在身上，就好像你时刻在我身旁一样。
　　昭昭的眼前仿佛浮现出火光中慕容清绝望的身影，以及那不可能再有的温柔笑颜，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视线，心中五味杂陈，痛不欲生。
　　“不…我不信他已经死了。”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皇帝深深地叹了一口气，看着眼前痛不欲生的女儿，小心翼翼地问道：
　　“可要是他回不来了该怎么办？”
　　“那场火，足足烧了一夜。”
　　“南阳侯府后院的厢房，几乎都有损伤。”
　　“哪怕是有功夫在身的人也经受不住这么大的火，更何况那慕容清并不会武功。”
　　“现在只是暂时还没有找到尸首，万一什么时候找到了，你当如何？”
　　昭昭的眼眶泛红，坚决地望着父皇。
　　她眼中的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
　　“他说过的，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是他自己许下的承诺，怎么会不算数呢？”
　　“父皇，儿臣不信他就这样抛下了我。若他此生真的无法归来，那儿臣便等，无论多久，儿臣都会等。”
　　“等到他活着站在我面前，或是等到有人寻回他的尸首，儿臣才愿相信这残酷的事实。哪怕岁月流转，四季更迭，儿臣的心，永远为他而留，为他而守。”
　　说着，昭昭紧握着拳，指尖深深嵌入掌心，仿佛要以此来证明自己的决心，那份执着与深情，让整个椒房殿都为之动容。
　　姚文菁看着女儿如此黯然伤神的模样，默默地在心中记下了一笔账。
　　这世间的好男儿千千万，要是他慕容清可以活着回来，敢对不起昭昭，她姚文菁绝对不会给南阳侯府好果子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