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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恶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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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日落西山时三小只才回来,各个蓬头垢面的,一副差点累嗝屁的蹉跎模样。
他们三个是早上出去“推销兜售”沈青做的小玩意的,不想被大太监莫名其妙地叫去做了搬运的苦力,搬了一天的货,累得差点当场嘎了。
不过他们最后还是被赏了一袋米一袋面,也算没白忙受累。
沈青很大方地给孩子们又杀了只鸡,三小只一边哭诉一边喝可口的鸡粥,吃滋滋冒油的烤肉,叽叽喳喳好不热闹。
沈青听着,笑着,手里却也忙活着,他将鸡毛缝进了一个长条的软布袋里。
“主子在做什么?”小福子好奇地问。
“这个嘛……抱枕,嗯,我想做个抱枕,可惜鸡毛不够多,就先做个小枕包吧。”沈青捏了捏软软的小枕头包,心情很好。
“鸡毛吗?我知道去哪弄!”春秀自告奋勇道,若不是小福子拦着,她半夜就要去薅鸡毛。
烛火打在沈青脸上,将他的笑衬得很是温柔,“也不急于一时,反正每次杀了鸡总会有鸡毛的。”
“鸭毛行吗?我知道哪里能弄到鸭毛。”翠环也积极参与道。
“鸭毛好呀,鸭毛用处可大了。”沈青肯定道,心想若是能弄到好些鸭毛,没准他能缝一床羽绒被,或者羽绒服,毕竟这的冬天估计是挺冷的。
半夜里,沈青临睡前还迷迷糊糊的听见外面三小只在嘀嘀咕咕着什么,他觉得有一帮小孩在身边也挺好,热热闹闹的不会觉着闷。
接下来的几天里,三小只每天都早出晚归,带回来的蔬菜瓜果渐多,鸡毛鸭毛也一把一把的带回来,沈青忽然觉得自己要过好日子了。
这些日子里,唯一美中不足的瑕疵就是萧锐锋。他隔三差五的就会过来,虽然每次也不是空着手,但总给沈青找麻烦,他叫沈青给他变着花的做好吃的,拿来的那些东西也会被他吃得最后剩不下什么。
沈青是真烦他,可却惦记着那些难得的物资,除了食材,萧锐锋有时候还会给他拿一些粗糙的金属工具和布料。
他喜欢吃饱了静静看沈青在一旁鼓捣那些金属物件,沈青似乎十分沉迷其中,眼神专注而闪耀,令人着迷。
这里的金属质地比较软,沈青做了几件趁手的工具后,就能够改造剩余的料子,叮叮当当地敲敲打打,动静不断。
他发现萧锐锋这个人的屁股特别黏,饶有兴趣地一坐就是大半天,喝光他的茶水,吃光他的点心都还不走,可真够叫人讨厌的。
“你杵在这,不觉着烦吗?”沈青忍不住问。
“不烦。”萧锐锋答得倒也干脆。
“可这叮叮当当的没个好声响。”沈青压着火,赶人的语气越发明显了。
“可我觉着挺悦耳,比乐师敲得好。” 萧锐锋似笑非笑,毫不客气地吃光了沈青点心盒里的最后一块。
沈青看得是真心疼,没好气地道:“点心吃多了牙会疼的,疼得夜里睡不着那种。”
“是吗?我没疼过,挺好奇。”萧锐锋的笑容里夹了些许痞气,兵痞子似的。
“你这人可真是……”他想骂厚脸皮或者变态,可又不想得罪灶王爷,便改口道,“我最近事多,不会做点心了,没那么多闲功夫。”
“那我怎么办?”萧锐锋的表情有些无辜,问得却理直气也壮。
“我这又不是点心铺子!”沈青的太阳穴直突突,没好气道,“一大盒点心,我和三小只加一块都可以吃上三天,你一个时辰不到就炫完了,我管你怎么办呢!”
萧锐锋虽然没听过“炫”那个词,但根据语境也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懒洋洋地直起身,拍拍屁股,十分笃定地道:“可你还会做给我吃的。很快。”
他说完就踱着方步走了,沈青气得直挥拳,不解气,又朝那背影送出几个中指。
岂料萧锐锋忽地停住脚步,微微侧过头来,晃着竖起的中指,歪着脑袋发问:“美人,这是何意?”
沈青吓了一跳,怕不是对方背后生了眼,不过他又很快淡定下来,胡诌道:“就是……惜别珍重的意思。”
萧锐锋用余光睨着他,问得将信将疑:“是吗?我以为是‘滚’的意思。”
沈青赶忙堆笑道:“哪能呢?我可不敢对督公不敬。”
萧锐锋微微一笑,眼神中流出一丝警告的意味:“最好是。”
那一刻,沈青忽觉喉头一紧,脑中闪过电视剧里的东厂大太监,那种十足的杀人不眨眼的大反派。
次日,萧锐锋倒是没来烦沈青,可小福子却急慌慌地跑过来,哭唧唧地说翠环和春秀因为薅秃了好几只鸡鸭被老嬷嬷抓了,据说要挨五十板子。
沈青大惊,心想沈青鸾当初就是被五十板子送去西天的,翠环和春秀那两个瘦小的丫头估计连二十板子都挨不过。
他在慌乱中忽然想起了萧锐锋,恨恨的撸起袖子钻进了小厨房。
可点心做好了,那个该死的家伙却没来。沈青急得在门口伸长了脖子巴望了好几个时辰,简直快要变成望夫石了。他从来没有如此迫切地想要见到那个人。
天色将晚时,他实在没了法子,便对小福子说:“你认识总管太监高憧明吗?你去给他带个话,就说我有事要见他。”
小福子一惊,不知主子何时跟那个瘟神爷如此熟稔,不过他也来不及多想多问,迈着小短腿就跑了出去。
沈青坐在石墩上,不禁想,平常这个时候虽然萧锐锋看得他哪哪都烦,可他也能做出好几个小玩意了,哪像眼下这般紧张兮兮地巴望一个人影,什么事都做不了。
他正沮丧地想着,忽的瞧见那个再熟悉不过的欣长身影,悠悠踱着方步朝他走来。
“督公!”沈青腾地站起来,眼珠一错不错地盯着萧锐锋,质问似的道,“督公去哪了?怎来得这般迟!”
萧锐锋却负着手,神情淡淡道:“自是给万岁爷办差去了。”
沈青立马就被噎了下,不过救人要紧,他也不想绕圈子,赶忙将点心盒子塞给了萧锐锋,恳求道:“求督公帮忙救救翠环和春秀吧!她们一早就被嬷嬷抓了要挨板子!”
萧锐锋的眉眼线条本就冷硬,似乎是见惯了宫人被责罚之事,语气漠然道:“可她们偷了东西,合该被罚。”
“鸡毛、鸭毛而已!本就是宫中的无用之物,如何值得两条人命?!”沈青本就等得肝火旺,如今彻底失了耐性,厉声反驳道。
萧锐锋被眼前的小烈马取悦了,他爱极了这幅气冲冲的狐狸眼,下意识地顶了顶犬齿,想起了在狱中如困兽般的少年沈青鸾。
他的眉眼线条不自觉的柔了几分,微微扬起了下颌,语气倨傲:“既是无用之物,你偷来作甚?”
他故意将“偷”字咬得重,沈青像只被踩了尾巴的猫,炸了毛似地怒道:“不是偷,是废物利用!”
见萧锐锋将头歪了歪,他又解释道,“我是说,我怕冷,想将那些羽毛做成御寒的冬衣。”他说完还用细白修长双手比划着抱了下自己,却听对方道,
“我也要。”
沈青以为自己听错了,定定的看了看萧锐锋,试探又委屈地道:“可我都给你一盒点心了……”
“都要。”
萧锐锋将点心盒子颠了颠,恶霸似地道,“救两条命得花大价钱。这盒点心是定金,入秋时我会来取冬衣。”
沈青被这突如其来的讹诈气得嘴角直抽抽,却也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临了,他认命却也别着一股劲道:“那我需要更多鸡鸭毛,你能弄到我就给你做。”
“一言为定。”
萧锐锋回得爽利,许是得到了一大盒逞心的点心,这次走得倒也干脆。
沈青不可控制得朝那背影又竖了好几回中指,那健实挺拔的背影顿了顿,就在沈青的心都提到嗓子眼时,萧锐锋的肩膀微不可查的颤了颤却没回身,继续迈着长腿慢悠悠地走远了。
沈青方才吐出一口气,不一会,两小只就劫后余生般哭唧唧的回来了。
接下来的好消息是御膳房隔三差五地就将鸡鸭一笼一笼地往素心院里送,坏消息是沈青有了拔不完的毛,天天薅得眼都红了。
他以前一直以为新帝最可恨,可现在他的诅咒名单上,督公不出意外地成了榜一。
“高憧明”这个名字被他变着花的夹杂了各种祖安问候,可他却只敢在心里念叨,因为大多时候,萧锐锋都静静的坐在他身边,边喝茶吃点心,边看公文,累了就看看满身鸡鸭毛的沈青拔毛劳作,以此当消遣,甚至在沈青被绒毛搔得连打好几个喷嚏时笑出了声。
沈青总会气呼呼地问:“好笑么?”
“不好笑么?”萧锐锋总答得十分欠抽。
后宫的男女妃嫔们娇花似的巴望着,可却整日整夜地看不见新帝的只身片影,只得幽怨地独自开着,可他们新帝的心情却是无比愉悦,就连上朝时也和颜悦色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