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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心痒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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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说姜承烜出了大殿,便听见宫人们的议论,才知今日所见竟是多年未见的云枬,也就是自小就被人视作他的太子妃的那位。
心中顿时有些悔。
他怎就轻信了市井传言,一口回绝了云老将军呢。
越想心里越刺挠,眼珠子一转,他打算先找父皇探探底。
皇帝才用过午膳,正在御花园里溜达。姜承烜见没有旁人,便上前几步,“儿臣给父皇请安。”
皇帝驻足,向来冷如冰山的脸上在这时竟有一丝笑意。
他道:“原来是太子啊,青州东部的涝灾处理得怎么样了?”
“儿臣派人开仓赈灾,又减免了当地农户今年的田税,并招募壮士去修筑了堤坝,如今大坝已快竣工了,农户们也重归田园了。”
皇帝很欣慰,夸赞道:“做得好,如此,百姓们也能过个安稳年了。”
“都是父皇指导有方。”
皇帝的嘴角没弯下去过,慢悠悠地穿梭在花园里,欣赏开得正盛的秋菊。
姜承烜跟在后面,笑道:“宫人们都说今日玭儿表妹来宫里看望父皇和母后,儿臣见父皇如此开心便知这传闻是真的了。”
皇帝笑着点点头,回头瞥了他一眼,道:“不错。”
姜承烜道:“看来是表妹的身体大好了,这倒也是一件可喜可贺的大事。”
皇帝道:“是比从前好了些。”
姜承烜打量着父皇的神色,“父皇,儿臣有一事要说。”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说下去。
“几日前元老将军来找过儿臣,说太子妃原本定的是玭儿表妹,只因前些日子她病重这才替换成了薇儿表妹,如今玭儿表妹身体渐好,云将军问是否再换回来。”
“你怎么说?”
“儿臣以为换来换去显得儿戏,便回绝了云老将军,然而近些日子儿臣时常想起故去的姑母,故而懊悔此事,特来求问父皇之意。”
皇帝仿佛看透了儿子的心思,眯着眼睛一笑,道:“朕与你母后商量过了,此事全凭你们自己拿主意。”
“父皇的意思是?”
“你们大了,有些事该自己拿主意了,你身为太子,更应有这种魄力,更要考虑清楚到底想要什么样的太子妃,你要知道,这不只是家事,更是国事!”
他意味深长地拍了拍儿子的臂膀,接着道:“哦对了,朕这里有一株珍藏了许久的千年红参,今日本要赐予玭儿养身体的,一时高兴忘了交给她,太子愿意替朕去云家跑一趟么?”
姜承烜跪恩道:“儿臣愿效犬马之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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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了来了,姑娘……”
荷华苑里的小丫鬟碎跑几步,怕谁听不见似的,一路叫嚷着。
红梅拦住她,斥道:“后面有吃人的鬣狗撵你不成,一惊一乍地做什么?姑娘刚歇下,惊了她的驾看我如何治你的罪!”
那丫鬟赶紧低下头告饶:“红梅姐姐恕罪,奴婢是一时激动,这才失了礼仪。”
“行了行了,念你初犯,这次就不追究了,但下不为例。你倒是把话说清楚了,谁来了,值得你这样大呼小叫的?”
丫鬟忙道:“是太子殿下,他说他是专门来看姑娘的,老将军派了人正领着他往这儿走呢。”
“太子殿下?”
红梅一惊,忙转了身去告知云枬。
云枬彼时正卧在榻上闭目养神。
殷大夫嘱咐她应少见光线,红梅索性把门窗都阖上了,外面明明是晴好的天,屋子里却暗如黄昏。
红梅尽量放轻了动作,谁知她才进门便听云枬道了一句:“我都听见了。”
红梅会心一笑,把门窗都开了,道:“那奴才伺候姑娘更衣。”
待云枬穿戴整齐,姜承烜也来到了院门口,下人进来通报了一声,云枬才步伐悠悠地出来迎接。
“见过殿下。”
姜承烜见了她眸子都亮了几分,甚至不舍得眨一下眼,他伸手虚扶起她:“表妹快快请起。”
他有些慨然:“儿时你我常相伴,一晃十年过去,再见竟一时不能相认了。”
云枬道:“这些年不曾拜见殿下,是臣女无礼。”
“表妹哪里的话,妹妹病弱这么久,我这个做表哥的却不曾来探望,若说无礼,该是孤无礼才对。”
“殿下辅助陛下日理万机,最是辛忙,不得空罢了。”
姜承烜笑笑,眼睛仍旧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云枬,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栀子花的清香味,叫人忍不住想凑近几分。
愣了片刻后,他才记起来手里还攥着一条红木长匣:“哦对了,父皇说你虽有好转,却还需要多补身体,这是父皇叫我带给你的红参,大补,让丫鬟们给你炖了熬了,身体才会好得快。”
“谢过陛下,谢殿下。”
红梅接过那精致的木匣,跟着云枬拜谢。
姜承烜的目光片刻不离云枬,生生把红梅看羞了脸,她借口叫人炖补品溜开了,“请殿下暂且照看一下我家姑娘,奴婢叫人炖了补品就来。”
这样的机会姜承烜求之不得,欣喜之情顿时溢于言表,他稍加掩饰了一下才道:“你去吧,放心交给孤就是。”
红梅走后,姜承烜转而对云枬道:“表妹双目不宜见光,到廊下坐坐吧。”
在他的指引下,云枬扶上了他的小臂,行至阶前,姜承烜顺势由被动化主动,搀着云枬上了石阶。
两手相碰,云枬随即退缩回去。
姜承烜却按着她的动作,道:“脚下有台阶,表妹小心。”
一句话如定心丸,云枬只好再次放了回去。
姜承烜握着她的手,悄无声息地实了力度,纵使云枬心里不自在,也只能默许。
他牵着云枬在廊下的棋桌旁坐下。
廊下不见日光,又有丝缕秋风吹过,凉风送来云枬身上的栀子花气味,姜承烜就算不想注意她都难。他的目光牢牢地粘在云枬脸上,似一道炽热的光打在她身上,即使隔着一层厚绢布,云枬也能感受到,但她与他无话,静默了半晌,还是姜承烜打破了沉默。
他直截了当道:“表妹身体已大好,父皇与云老将军的意思都希望表妹再与我缔结良缘,不知表妹是何想法呢?”
秋风吹到云枬身上,衣袖招摇。
她掩着嘴角咳了咳,平稳下来后才道:“薇儿既已代我入东宫,如今再更改置她于何地,况且听说殿下与薇儿情投意合,若我横插一脚,世人皆骂我乎?”
姜承烜道:“按祖宗定下的规矩,你本就是我正妻,谁敢骂你?云薇么,不过是名分的问题,届时封她个良娣,她也不敢有异议。”
“殿下的意思是?”
姜承烜抚上她的手:“你我自幼就相识相知,还怕感情比不得他人浓厚?玭儿,若你愿意,我即刻请旨,你仍旧是我的正妃,我待你会比待其他人都要好。”
云枬似被火炉烫到了一般,猛地抽出手,又怕他因此收回此想法,便道:“臣女蒙殿下喜爱,自感荣幸,只是此事重大,关乎大梁社稷,臣女一人不能做主,还需问过长辈们的意思。”
姜承烜道:“父皇与云老将军都是同意了的,你不需再问谁的意思,只要你肯点头,其余的你不必多想。”
“如何?表妹肯还是不肯?”
云枬很纠结的模样,姜承烜便道:“罢了,或许此事太突然,你无法抉择,你可以细细考虑,大婚开始之前我都等你。”
“谢殿□□谅。”
她太守规矩,姜承烜有些不满:“纵使十年不见,而今一见,我对表妹仍旧如故,只可惜表妹对我不是。表妹何必如此拘礼,让我们回到儿时那样不好吗?”
儿时?
云枬不大记得那时的事了,脑海中只残留几个片段。无非是与宫里的皇子公主们聚在一起嬉闹,那时不懂事,总是对着太子颐指气使的,他也不发火。那时云枬扮皇后,姜承烜就扮皇帝,云枬扮王母娘娘,姜承烜便扮玉皇大帝。世人眼中,他们从来就是一对。
云枬忽然想笑:“幼时不懂事,幸得殿下容忍,换个人,臣女这颗人头怕是不知掉了多少回了。”
姜承烜摇摇头,否认她的话。
在父皇心中,她可比他这个太子重要多了。
一抬眼,瞧见覆在她眼上的紫色绢布松松垮垮的,似要滑落,他便上前替她紧了紧。
云枬与他一接触便浑身不自在,悄悄与他拉开了距离。
红梅正端着煮好的参汤过来,姜承烜便道:“今日我便先回去了,方才说的话,还希望表妹细细考虑,早日给我个答复。”
“好。”
送走他后,红梅便一脸八卦地凑过来,问:“姑娘,方才殿下说什么了?”
“也没什么,就是问我还要不要做太子妃。”
“姑娘可答应了?”
“还未,此事关乎重大,轻则置云家于众矢之的,重则危害大梁社稷,不是一句话答应了就这么简单的。”
红梅叹气,嘟囔道:“姑娘顾虑太多,却从不为自己考虑。这云家除了老将军,可还有旁人是真心对姑娘的么?就说这大梁的社稷与姑娘又有何干?您啊,性子太软,如今碍着老将军在旁人还不敢明目张胆地欺负到咱头上来,若将来老将军……唉,您啊,也该为自己考虑考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