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九中那些年》南山鸢

30、补习

　　周末两天眨眼而过。
　　景闲此刻背着书包，将头埋得很低，连走路的脚步都放缓了许多，生怕惹出点动静让坐在教室里的卫晞察觉到一点他来了。
　　事与愿违，卫晞不仅在景闲踏进教室的那一刻看到了他，还站起身来，矫揉造作地念道：“我就是和温晟睿拥抱了一下……我就是安慰他一下，没有别的意思……就只抱了一次，一次而已，关系更亲密了……”
　　全是他发在群里的话。
　　景闲欲哭无泪，双手合十就差跪着请求卫晞：“姐，卫老板，别念了，别念了，我求你。”
　　还好教室里没有其他人，否则景闲的脸已经不知道丢到那里去了。
　　为了这一次的黑板报，景闲和卫晞商量好提前返校，用下午的时间迅速将版面以及文字完成。自从王珂自愿加入宣传组，他们终于可以不用再绞尽脑汁思考如何画图画了！
　　卫晞用白色粉笔比着三角板浅浅勾出几排直线，然后从板凳上下来给景闲让位：“来，拥抱哥，该你上场了！”
　　景闲：“……”
　　他只好乖乖站上去，对着自己打印的纸抄写。卫晞做完另一个版面的工作，随便扯了张凳子坐在一边，监督景闲的工作。
　　“话说景闲，我想了两天都没有想明白，你为什么会认为我们会讨论你和温晟睿啊？”
　　景闲手一滑，不小心将粉笔杵断：“卫晞，别鞭尸了。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脑回路比较清奇吧。”
　　都怪任晓玮！一天到晚都在说要批斗他。害他如此敏感！
　　卫晞双手抱在胸前，翘着二郎腿：“这么提心吊胆，就说明你心里也很在意。你在意我们对你和温晟睿关系的评价，换句话说，你在意你和温晟睿的关系。”
　　景闲手紧攥着粉笔抵在黑板上：“我们俩能有什么事？卫晞你最近又看什么了，开始玩心理分析了？”
　　“喔，我最近看了汪大师的心理分享课，感觉挺有意思的。”
　　“你要不还是少看一点吧。那些都是骗人的。”
　　“我就当听个乐呵，其实他讲的还挺无聊，比小饼干上课还催眠。不过评论区的网友总结的倒是挺对味的，要不要我回家分享给你？”
　　景闲义正言辞拒绝：“你小心看着看着他开始推销产品。”
　　“诶，景闲！你又把话题扯远了，你自己在心里剖析剖析，看一下你和温晟睿到底有什么关系，能让你如此敏感，一摆到明面上谈及就开始激动。”
　　“我觉得没有，卫晞，我和温晟睿现在就是好朋友、好哥们的关系。”
　　“你得加上限定词，是作为同桌的好朋友，还是作为学习搭子的好哥们儿，亦或是说拥抱过的朋友。你自己想想，哪一条关系，或者说哪一种你和他相处之间扮演的角色，让你如此敏感。”
　　“我不知道。”
　　“那我换一个说法，你想你为什么会对这条关系感到敏感。是因为害羞不敢提及，还是因为厌恶不愿提及？”
　　“卫晞，我……”
　　卫晞突然站起身：“好，景闲快说！三、二、一！很遗憾我们的景闲选手没有在规定的时间内回答出主持人的问题！真可惜，他失去了晋级的机会！让我们用掌声送他立场！”
　　景闲：“……”
　　卫晞：“景闲，从目前我的感受来看，你和温晟睿的关系比你自己能想到的还要深远。你们之间的联系可能在很早之前就建立了。”
　　景闲不明所以：“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卫晞一本正经举手道：“因为同人文里感情线就是这么进展的！”
　　景闲：“……”
　　“好吧，其实……我跟温晟睿是一个初中的。他说他是初二的时候转进来的。”
　　这次轮到卫晞震惊住：“啊？！这么重要的消息你怎么不早告诉我？！”
　　“告诉你干嘛？我也是上次寒假才知道的。”
　　卫晞：“哦……”她在心里焦急道，“完了，设定全部要改。”
　　景闲：“……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卫晞：“没，就是对自己的准确预测感到震惊。……所以你们初中见过面吗？”
　　景闲：“我记不清了，可能见过吧。但是也不合理啊，睿哥成绩这么好，那我肯定会见过，至少说年级前三十的我都见过。”
　　卫晞：“怎么说？”
　　景闲解释道：“一中跟我们一样，每次考试通过排名来排考场。我初中的时候成绩还算名列前茅，考试都是在一考场。所以一考场有哪些人，哪些进步了哪些退步了我都知道。”
　　卫晞：“那温晟睿呢？你没在一考场见过？”
　　景闲往死了回忆都没有回忆起一考场有像温晟睿一样突出的人：“没有，我肯定地说没有。睿哥那么明显的人，我要是见过肯定会有印象。”
　　“或许……以前温晟睿成绩还没有那么好。对呀，高一的时候年级都在传他中考是擦着线进的九中。”
　　“也许吧，但我其实不相信，他的底蕴感觉中考对他来说应该是小菜一碟，更何况我们老师还说他是我们那一届唯一一个中考数学满分的人。”
　　“啊？满分！这么牛，那年中考数学老难了，我平时考一百四的都只考了一百三，还好语文给我拉了分。”
　　“就是啊，我后面的填空题还莫名算错了。”
　　卫晞叉腰：“嘶——那难不成……我是说有一种可能，就是温晟睿以前没有这么帅……我是说可能也很帅，只是帅的不突出，放在人群里不能一眼看到。然后经历过一个中考暑假的蜕变，他变得又高又帅！你懂吧，女大十八变，男的也会变！”
　　景闲若有所思点头：“有可能。”
　　“而且这个真的很有依据，你们男生不都是大多数在初高中的这一阶段开始长高吗？跟笋一样一下就窜了上去。”
　　“这个倒是。”
　　然后两人就温晟睿以前长什么样，进行了深入并且不科学的分析。王珂到教室，景闲的工作也搞定了，两人把位置让出来，站在一旁继续分析。
　　一直到温晟睿进入教室。后排在画黑板报，他就从前门进入，放下书包，悄无声息站定到景闲的身后，抬头，见到了黑板上漂亮的字迹。
　　“……其实我觉得你说的还挺有道理，温晟睿以前……”
　　“咳……”
　　景闲没看懂卫晞的暗示，以为是她被粉笔灰呛到，连忙让身让她离黑板远点。可是下一秒，他就和身后站着的温晟睿撞了个满怀。
　　温晟睿还沉浸在景闲的书写里，一时间也没有反应过来。
　　卫晞就在旁边，目击他们就这样撞在了一起。
　　妈呀，当正主的面蛐蛐正主，果然是会遭报应的！
　　“温……睿哥？你怎么在我的后面？”景闲被撞得脑袋有点晕。
　　温晟睿及时扶住他：“不好意思，刚刚太投入了。”
　　“你看什么看得这么投入？”
　　“看你的字。”
　　“啊……哦，就，嗯。”
　　“你……周末复习的怎么样？我发给你的视频你都看了吗？”
　　复习……完了！
　　周末光顾着尴尬去了，物理是一点没学！温晟睿给他发了消息，他也就是几张表情包回应过去以作感谢。
　　景闲汗流浃背：“啊……我，我就……只看了一点。”
　　温晟睿手搭在景闲肩上：“你要是没看完的话，我可以晚上把手机借给你，或者我们找个时间，我跟你讲。”
　　温晟睿这一句话真是触动了景闲的心。
　　“睿哥……我真的太谢谢你了！我好感动，你真是个好人！”
　　卫晞：“……”
　　她站在那儿，怀疑人生。
　　我是来看你们两个的感情戏的，不是来看景闲你给温晟睿发好人牌的！
　　她也不想继续在那里待下去，回到座位从课桌里摸出自己的饭卡，往食堂走。
　　景闲在脑子里盘算，现在物理晚自习被安排到了星期四……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今天可是大好时光，不用补作业，只要做一套语文的练习，剩下的都是自由的时间。
　　“睿哥。”景闲不好意思地请求道，“今天晚上你有没有空啊，想问一下你。”
　　温晟睿：“有。”
　　“那我们现在去吃饭吧！”景闲招呼着。
　　上周在一楼吃伤了后，景闲和温晟睿踏上了去二楼的步伐。
　　二楼和一楼确实不是一家公司负责，景闲记得高一那段时间特别喜欢吃的炒饭已经换了。他和温晟睿就去排了小炒窗口，他点了一份肝腰合炒外加炒莲白，温晟睿要了份炒牛肉。
　　饭、菜都是热的，味道适宜，一份下去量正好。景闲心满意足，商量和温晟睿以后都来二楼。
　　吃完饭，温晟睿询问道：“你要去超市吗？”
　　景闲：“不，我不去了。从现在开始，我要少买点零食。”
　　“为什么？”
　　“因为一件悲伤的事情发生在了我的身上。”
　　“你……”
　　“五公斤！我初中那会儿还有腹肌的！现在有一种返璞归真的状态。”
　　“可是你还是很瘦。”温晟睿想起那晚上双手环住景闲腰上的感觉。
　　“哎！太难过了，这个死高中，上得真是难受。”
　　回到教室，班上大多数的同学也都赶了回来，景闲刚坐回位置，身后的任晓玮贱兮兮地将他再次鞭尸。
　　“大景，你星期六早上发那些话是什么意思啊？我寻思着我也还没有开始批斗你们你怎么还自爆了？”
　　景闲：“……”
　　“你知道大早上在家里憋笑很艰难的。”
　　景闲深吸一口气：“那我请问呢？晓玮同志，你们昨天晚上在群里聊一些莫名的东西……”
　　“打住，这些可不是莫名的东西，这事关你哥们儿我的未来。”
　　“什么未来？你和姜茜的未来？”
　　“不——是！”任晓玮激动，“不”字就跟放鞭炮一样喷出来，“我怎么可能会被这个困扰……好吧，我确实挺难过的。”
　　景闲转身：“细说。”
　　任晓玮陷入伤心的回忆：“就是……这个月开始，我就看见姜茜和王司儒老是走在一起，很多时候还一起去吃饭。”
　　景闲眨眨眼：“那你确实没戏了。”
　　任晓玮惆怅地望着窗外，景闲觉得他下一秒就应该给自己点一支烟。
　　“……之后，就上周，我走读的时候在校门口看见他们走在一起，感觉好像是牵着手。周五晚上我实在是想不通，就问了卫晞还有王梦依。结果这俩狗头军师让我不要在意，然后星期六晚上……我就看见姜茜空间的官宣了呜呜呜！”
　　景闲伸出手，郑重拍了拍任晓玮的肩：“你保重。”
　　“现在是失恋版任晓玮，你们都不要惹我。”任晓玮神色凝重，“沵①萣婹過恏，莂辜萯莪①泩芣咑擾。”
　　景闲：“……”他怎么看不懂字幕了！
　　“大景。”任晓玮突然非常严肃，闭上双眼，“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不对，应该是但凡未得到~但凡是过去~总是最登对……嘶——也不对。噢！我知道了。我紧张到话都不会说~就傻傻看着你~渴望永远这距离~就是和你在一起……”
　　魔音贯耳，没有技巧，全是感情。
　　景闲用手指堵住耳朵也无济于事。
　　“晓玮！任晓玮！啧……”景闲连续叫了很多声，任晓玮才睁开眼。
　　“大景，不必唤醒我，就让我这样沉溺下去。啊！我无疾而终的暗恋！啊！我的青春！”
　　景闲：“……”
　　“晓玮。暇姐来了。来催作业了。”
　　“我擦——”任晓玮连悲伤的心情也没了，连忙掏出还没有写完的作文。失恋什么的，在此刻已经不重要了。
　　景闲转回身，松了一口气。
　　…………
　　做完语文试卷，景闲又出教室在走廊晃了两圈，透透气，再回到教室。
　　温晟睿现在拿着自己出的卷子，在物理老师的办公室里交流。
　　他坐在那儿，偶尔能听见身后任晓玮演唱的失恋歌曲。翻开物理蓝皮，拿了一张草稿纸放在旁边，各项准备工作完成后，景闲全身心投入到电磁感应的复习当中。
　　总不能完全依赖温晟睿，毕竟到时候可不是温晟睿替他考试。他想着自己先复习一点，遇到不会的再去询问。
　　可是，这个蓝皮编写的真的很烂！半个小时，复习如同没有复习。想着直接看题，通过题目来总结考点和解题思路，结果一翻开答案满篇的“略”。
　　景闲想着这个出版厂家怎么不干脆直接“略”去出版呢？他掀过书，瞄了一眼二维码下面印着的定价——四十八块九二！
　　明明可以直接抢钱的，他却还是给你印了一本书。真是贴心。
　　他只好将一点一点去试，列出需要的方程看看那些联立可以解出答案。要是遇到实在想不通的地方就用另外颜色的笔圈画出来提醒自己。
　　一节晚自习过去，温晟睿还是没有回来。
　　景闲便拿出英语单词开始背，一边背一边等。
　　最后一节晚自习的铃声打响过后，温晟睿才走进教室，走上讲台跟台上值班的胡嘉望说了什么，然后来到景闲身边，弯腰在他耳边说：“我们去那边的阅读室里讲。”
　　景闲：“！”
　　“拿个草稿纸，还有笔就行。”
　　“好的好的。”
　　景闲带着小激动跟在温晟睿的后面。两人推开阅读室的门，将桌子往沙发的方向推了推。
　　阅读室的长沙发坐着很软很舒服，景闲一屁股做下去感觉还突然有些不适应。
　　温晟睿坐在他的旁边，两人的大腿几乎快要贴在一起。
　　温晟睿拿起草稿纸，直接开始：“我们先从电磁感应里涉及的全部公式开始，思考这些公式能够运用在哪些情况上。然后在捋一遍最常出现的几种模型，这些弄完，要是还有加电阻或者电容的情况的话你就会更好理解。”
　　“好！”
　　温晟睿刷刷写下一连串的公式，这些都是景闲刚刚才复习过的，大概在什么情况下用他还是能够说出一二。温晟睿也很用心在每一条公式旁边都加了批注。
　　一张纸很快就被写满，温晟睿翻开下一页，给景闲分析最基础的几个模型。许多的问题在温晟睿的讲解中豁然开朗。到最后，反而是景闲拿起了笔反问温晟睿。
　　“也就是说……这样是吧。那如果……怎么算？”
　　温晟睿接过景闲手中的笔：“你可以……或者……，这两个你就根据情况去使用。”
　　景闲重新拿过笔：“我刚刚看了蓝皮上的一道题，他是这样解的……但是我还是这里没有明白。”
　　温晟睿皱眉：“哪道？”
　　景闲：“就是电磁感应综合运用的最后一道选择题。哎呀书没有带过来，要不一会儿回去看？”
　　温晟睿想了想：“不用了，我记得那道题，我和刘霖还有隋老师下来讨论过，那道题应该是错的。”
　　“错的？！”景闲不可思议道，“书都出错了，那他凭什么卖我五十！”
　　温晟睿：“……”
　　“你知道我今天回去翻那本书的答案有多气吗？！简单的题往复杂搞，复杂的题干脆不搞，我看着满篇的略真的生气了！”
　　温晟睿：“我那儿还有一些物理的资料，你要不要？不过上面的题有些难，你就可以看看知识总结的部分。”
　　景闲：“睿哥你真的是个好人，你是好人plus，好人Promax！”
　　温晟睿的好人牌现在已经发放到巨大版。
　　温晟睿：“咳……没事。这是我愿意的。”
　　他们复习得差不多了，便起身，刚开门就听见下课铃。整个教学楼瞬间炸开了锅，有同学已经背着书包从景闲面前冲了过去。
　　两人迅速跑回教室，收拾准备回寝。
　　回寝路上，景闲就着路灯，瞧见一道黑影从穿进灌木丛。从轮廓来看，像是一只流浪猫。
　　“小猫！”景闲连忙指着那里，对温晟睿说，“刚刚有一只小猫窜了进去。”
　　“嗯。”
　　“真好，这个学校也有流浪猫了。”景闲陷入回忆，“我还记得以前一中也有好几只流浪猫，还有一只异瞳白猫，那时候老想着毕业就把它逮回家，但是之后就一直没有看到过了。”
　　景闲顺势问温晟睿：“话说，我们以前见过吗？”
　　温晟睿犹豫了半天，组织语言道：“你见过我一次。”
　　我见过你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