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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忍着别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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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胸口猛然一痛,辜蛰月感觉躯壳被一股无法反抗的力量紧紧压制了,他被夹在了散发着鲜活肉气的身躯和冷硬无比的桌面之间。
这种被束缚、被强迫的感觉,一下子就勾起了他内心深处某些糟糕的记忆——
“恭喜你成功分化为向导,乖孩子,白塔欢迎你的加入!”
“啊——小月是A级向导呢,那还真是厉害……说不定二次分化后还能再……”
“你怎么了?不听话了么,别辜负塔的期待啊……好了,加大力度。”
“啧,到极限了吗——继续加大训练量。蛰月,我相信你可以做到的,对吗……”
“不准反抗!老师教你的第一课就是全身心的奉献,你忘记了吗辜蛰月?这才是你身为向导该追求的最高境界……”
“穿透、破坏、操控,做得好海黄蜂!不愧是——”
“忍着别动!控制住你野蛮的精神体,你是要伤害白塔的家人吗?拿出向导的温柔和耐心……”
……
箱水母在精神图景中逐渐变得躁动不安,祂密密麻麻的带状触须像是绷紧了的弓弦蓄势待发。
现在哪怕不是恶意的攻击,仅仅是不经意间的轻轻剐蹭都会立即激起毒刺的疯狂进攻,那是一种深层应激自我保护的本能反应。
与此同时,辜蛰月外表安静得如同一具尸体,没有丝毫反抗的迹象。他像一个完全置身事外的旁观者一般,将自己的视角缓缓抽离了出去:
他“看见”军雌虫甲化后的指尖如同利刃,干脆利落地划开了自己腰部的布料。那具本就苍白的躯壳一点点暴露在空气中,接触的瞬间表皮泛起了层层鸡皮疙瘩,就像是一粒粒想要冲破外壳的鲜活肉芽。
脊柱凸起的骨节被带有薄茧的指腹一寸寸按过,那张瘫软的皮囊在灯光下如同一块放在砧板上等待宰割的冰冻死肉,看得辜蛰月几欲作呕……
检查结果一切正常——阿尔忒曼蒂斯抿了下唇,他后退一步,松开了一直紧紧钳制着亚雌的右手:“冒犯了,后续清巢署会向您赔礼道歉。”
亚雌依旧乖顺地匍匐在桌面上,他深蓝色的头发像是一朵散开的海葵,慵懒地盖住了那张清隽的脸庞。下面连接着的细弱脖颈看起来能被轻易折断,这种脆弱的姿态非常能勾起看客心中潜藏的施虐欲。
“没事的,我习惯了……”他幽幽地说道,声音里透着一种说不出的诡异平静,仿佛已经对这样的遭遇麻木不仁,“你只是第34个想这样做的……”
也将成为第35个因此而死的——辜蛰月闭上了眼,他喃喃低语道:“我很抱歉,我也不想的……”
闻言阿尔忒曼蒂斯彻底愣住了,下一秒他猛地抬起右手,毫不留情地朝着自己的左腕斩去——!
噗呲——有什么东西重重地落地了。
……
1.8光年外,蝗灾星盗团总舰此刻异常冷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来临前的高空。
“该死!该死!”
控制室传来的愤怒咆哮声打破了这份死寂,一个身材魁梧、肌肉贲张的身影双手如同重锤一般狠狠掼在驾驶台上,发出“嘭嘭”巨响。
他正声嘶力竭地咒骂着,脖颈处的青筋根根暴起,就像是一条条扭曲跳动的活物,几乎就要冲破这具人形皮囊的束缚。
雌虫身上的作战制服被棕褐色的液体浸透,湿漉漉的布料贴在身上显得狼狈至极。他展开的半鞘翅无精打采地耷拉着,末端还在微微颤动。上面有几个焦黑的撕裂口,正以一种极为缓慢的速度进行着自我修复,隐约散发着几丝酸腐味。
操纵室中央的通讯设备突然闪烁了两下,随着微弱的光芒逐渐亮起,一个全息身影迅速显现了出来。
看到眼前这意料之外的场景,全息影像中的虫族不由得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色,他皱着眉头说道:
“不就是去抓只雄虫吗?他偷溜出来的,身边只有一个军雌保护。就这么个情况怎么还能搞得这么狼狈?”
“艹,你还好意思问?”
星盗像个即将被点燃的炸药桶一般猛地回头,他怒极反笑,森白的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你*给的什么狗屁情报!那辆破车上不知道藏着什么该死的怪物,居然把清巢署都给引来了。瞧瞧现在的蝗灾星盗团——已经十不存一了啊!”
说完他充满怨恨地瞥了一眼躺在地上昏迷不醒的达米恩·米勒,那眼神仿佛要将这个雄虫拆骨扒皮、榨干抹净才划算。
“别这么激动嘛,终归是有惊无险,好歹目的顺利达到了不是?现在蝗灾手上可是有个米勒家族的雄虫阁下,这就是实打实的收获。”
“说的倒是好听,损失的又不是你的手下!”雌虫像是要彻底破罐子破摔了一般,他满脸嘲讽地哂笑道,“别以为蝗灾星盗团没了,你就能逃脱干系。看着以往的交情上,我还愿意发发善心,要是被抓了一定第一个把你给供出来,争取给尊驾留个全尸……”
“咱们现在可都是拴在一根绳上的蚂蚱了,我还敢害你不成?”
全息影像继续不紧不慢地安抚着:“要想牟取大的利益,就必须先舍弃一些小的利益。只要你这个核心还在,蝗灾星盗团随时都可以再招募组建嘛,死个把雌虫又算个什么事儿?”
星盗听了这话情绪渐渐稳定了下来。他的胸廓剧烈地起伏着,像是要把心中所有的愤怒和不甘都随着这口气吐出去一样。
“那接下来怎么做?这群该死的清巢者就像跗骨之蛆一样难缠,他们肯定不会轻易善罢甘休的。还有那辆诡异的列车,艹了,虫神在上,那上面到底藏着什么鬼东西——”
“放心好了,以我对那位霍尔署长的了解,他暂时不会把精力放在营救雄虫上,我们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
……
GZ673号列车,审讯室内。
螳螂种军雌的右臂化为了镰刀,果断地朝着自己的左腕斩去。毫秒间,空气中先是传来一声金石相击似的脆响,紧接着又转变成了破开血肉时那种沉闷的“沙剌”声。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小水母蓄势待发的精神触须都萎掉了,辜蛰月扑腾着从桌子上滑了下来,一脸茫然地看着眼前诡异的场景。
得益于阿尔忒曼蒂斯虫甲超强的防御力,他这全力的一击只给腕部留下了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刺花螳螂嫩绿色的血液从脉管中喷溅而出,大滴大滴地挥洒在惨白的地面上,形成了强烈的感官冲击。
“抱歉,我的皮肤韧性比较强。”军雌盯着自己的左腕,无比认真地估量着。此时他的伤口已经形成了一层血膜,新生组织正以诡异的速度蠕动增长。
“不解气的话可以再来,”阿尔忒曼蒂斯的口气似乎有些懊恼,他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在说多么惊悚的话题,“下一击我一定能顺利斩断。”
辜蛰月看着刺花螳螂右前足蓄势待发的橙色镰刀,明白这虫不是在说谎也完全没有开玩笑。他麻木的嘴角居然有点想向上勾起的冲动,脑海中那恍如隔世的记忆再一次被触动:
当年在白塔,刚完成二次分化的辜蛰月一跃成为了S级向导,这个消息一经传出就诱发了无数哨兵追逐的狂潮。
“S级?!哈哈哈哈……多少年了,终于、终于——小月,你简直就是神赐的礼物!”
白塔高层经过三天三夜的商讨,决定将他作为最高级的奖品同时恩赐给所有濒临崩溃的高级哨兵。
用一个向导换34个精神图景稳固的S级哨兵的忠诚,这无疑是个稳赚不赔的买卖。因此没有人对此提出异议,仿佛这就是个物尽其用、皆大欢喜的结局。
“蛰月,白塔养育了你这么多年……到了你报恩的时候了……”
他的眼前又一次浮现出层层叠叠的影子,那些是他的亲人、老师和朋友。他们的嘴巴一张一合的,似乎在劝说,又像是在下达命令,或者是在威胁着什么。
“放松……只是精神结合而已……群体疏导你不是一直学得很好吗……”
“别动,乖乖听话!你看,这里有34个可怜的哨兵在渴求你的拯救。小月一向最心软了对吧……”
“这是做什么?海黄蜂——你是要造反吗……执行命令!”
“抓住他!如有反抗……就地格杀!”
“别挣扎了……这些哨兵五感开发都已经逼近极限,向导是不可能挡得住的……辜蛰月,白塔会记住你这个牺牲者……”
无数双狂躁不安的手肆意地撕扯着他的灵魂,在精神溃败之时,他听到了天国传来的号角:
噗——这是大脑破碎的声音。
一片片红白相间的絮状物从七窍中喷洒飞溅,白塔漫起了粉红色的血雾,在场的所有人头颅迅速塌陷,几乎都被他用精神共感的方式爆掉了脑花。
“嗬、呃……”有个面容模糊的尸体死鱼般剧烈地抽搐了几下,他呕出了一大口带着脑浆的碎片,怨毒地呻吟着:“喂不熟的白眼狼……你、你简直是个恶魔……”
“圣扎迦利·菲尔德。”
圣扎迦利是谁……哦,是在叫我……
“我也许不配说教,但圣扎迦利,你被冒犯时可以选择宽容大度,也可以表达愤怒不满,不该是平静和麻木。”
他听见面前这只奇怪的虫子一脸严肃地说着:“不要道歉,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辜蛰月本以为自己会哭,或者会笑,总归是要做出点反应的,可他却依旧面无表情。他是一只没有心脏和大脑的水母,中空的触须里只存在着想要缠绕放毒的欲望。
阿尔忒曼蒂斯看到蓝发亚雌悲悯地望着自己,颈侧的皮肤隐约感觉到一丝冰凉的触感,有什么东西缓缓向上,捧住了他的脸。
他看到圣扎迦利身后绽放出迷惑的荧光,那片如大海般的世界里,无数半透明的生物游来游去,密密麻麻的触手交织成了一张天罗地网。
有个圣洁空灵的声音在他耳边低语:
“那你愿意拯救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