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色迷宫》敘事詩事敘

2、忘记关上的窗

　　Paracosm，花名颂，是主打影视的云骁娱乐公司旗下分公司——合光娱乐旗下的第一支偶像组合。八年前出道，以“幻想世界中的旅程”为概念，加以五位风格迥异的成员，一出道就收获了众多关注，但最令人津津乐道的还得是他们独一无二的音乐。每一首歌都由组合成员集体参与制作，曲风多变而超前，即使放到现在也很难超越。

　　只可惜这个组合在六年前因为各种原因解散，现在都很难搜索到成员的近况，只有他们的音乐一直被那些曾经关注他们的人所缅怀。

　　而姜陟选择的曲目《秋束》，则是他们第一张迷你专辑的主打歌。与世面普遍的题材不同，以哀悼死亡为主题，复杂而不冗余的编曲制作让这首歌一经发布便冲上各大榜单之首。

　　平心而论，备选单上其他舞蹈更简单的曲目不少，但让姜陟决下心选择挑战的最终原因也是因为舞蹈。

　　《秋束》的编舞不算大开大合，但是每一部分的流畅性和观赏性可以称之为男团划时代的艺术品。其中最惊艳的部分莫过于大量的手势和象征意义，曾有专业人士做了整整一小时的视频来完整解析。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姜陟已经错过了一位活生生的，如假包换的，一对一的成员。现在满腹的对于《秋束》的理念，作词作曲相关的问题也只能自己消化。

　　他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解池归倒是像读懂了他的心思般，轻言安慰：“尹哥有空就会来，一定还有机会遇上的。”
　　“不强求，有缘再见。”看人家没聊几句匆匆就走的样子，想必这个“有空”也可以基本等于“没空”了。说罢朝人笑了一下，解池归的耳根肉眼可见的又红了一点。

　　怎么会有笑起来那么犯规的人！
　　由于哥哥也在娱乐圈工作的缘故，解池归自诩也是见过不少外貌出众的人，但能只是轻轻一勾嘴角就能摄人心魄的，面前这人还是第一位。如果他出道，那他的笑容一定可以杀死无数的粉丝……他默默地给出一个极高的评价。

　　姜陟见他有点不在状态，打算直接说明来意：“解老师，如果可以我们先在课前讨论一下价格问题？”
　　“嗯？嗯……”一声“解老师”唤回了他的思绪。

　　尹哥怎么说的来着……哦，他说随便报个数就好，但是随便是多少？市价是多少？看着他凝重的表情和迟疑的语气词，姜陟表面神色不变，心里开始快速打起了腹稿：如果他报价太高，我要怎么礼貌地拒绝，毕竟是Paracosm的成员认识的人，多少要留几分面子……

　　“5……50一小时？”
　　“抱歉……嗯？”
　　他们第三次对上了视线，相互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相同的情绪——诧异。

　　“呃太贵了吗？那……25一小时？”解池归怕不能完成尹洙燮“务必把人留下来”的任务，连忙打了个五折。
　　这下解池归更是连情绪都从对方眼中看不到了，急忙又要降价。

　　还没等他开口，对方已经掏出手机，飞速打开计算机，一边飞快地按着数字，一边怕人反悔似的把人堵死：“一共十四天，上课的时间可以补在周末，那么一共是36小时，那么最后是这个数。”他向他展示计算器上最后一行的“900”，末了补上一句，“我现在就可以签合同。”

　　“我……我今天晚点问问尹哥给你开。”

　　哪来的合同！解池归被他强势的语气冲得一愣，随便编了一个借口糊弄，只希望他不要那么急切。姜陟也如他所愿，点点头道：“也是，毕竟你不是这里的主事人。”

　　他松了口气，不知道是不是解池归的错觉，他的笑容看着更真诚了一些，“解老师，我们现在开始吗？”
　　解池归一到练习，也没磨叽，尽职尽责直接跑去调音乐，“那个……我能问问你为什么要专门练这个曲子吗？”他终究是按耐不住好奇，一边找音乐一边问道。

　　姜陟没想到他会问起这个，也没想遮遮掩掩，直接告诉他实情：“我要参加一档选秀节目。”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叫‘Idol Project’的节目。”

　　没有他想象中诸如“你看起来不像”之类的回复，反而是一声意料之外的疑问句：“你也要去？”

　　也？

　　姜陟精准地抓住了这个关键词，看着已经回头，眼睛直勾勾盯着他的解池归。加上之前看到他在舞蹈室内的表现，答案呼之欲出。

　　好在见过颂的成员后，他已经对巧合有了一定的免疫力，“看来我们要节目里继续见了啊，解老师。”

　　“好巧啊。”这次是解池归笑了起来，眼尾弯起的模样让人看了心情也跟着好起来，“还有不要叫解老师了。”他又回过头去把歌曲迅速调出暂停，“我还没那个资历呢。”

　　“比我厉害的就算老师。”他走到舞蹈室中间，原地做了下准备活动，“还希望老师看到我的水平不要笑话我。”

　　尽管对这首歌已经无比熟悉，但姜陟的舞蹈水平依旧只能跟着音乐做一套“广播体操”。想象中的欲言又止并没有出现，反倒是解池归问了一个出乎意料的问题：“你有学过……交谊舞之类的吗？”

　　不愧是专业的。姜陟暗暗咂舌。
　　他没有想到解池归能那么快看出他姿态上的问题。他在被收养的那几年里面的确学过，只是这是被逼迫出的社交本领，也没有更为深入学过，但是交谊舞对他的身体确实进行了不小的改造。

　　“我有学过交谊舞吗？”他直视着他那双浅棕色的眼睛，慢悠悠地重复他的问句，下意识逃避那段记忆，“很不幸没有。”
　　“是吗。”解池归撩起袖子，慢慢走到他身前正对镜子，“其实你的脚步的动作基本都对，只是上半身需要加强一下。”

　　不得不说，跳起舞时的解池归是真的很耀眼。即便这里只是一间小小的舞蹈室，只要他进入状态，聚光灯就会跟着他的身影落下。此时此刻，他存在的目的就是为了夺走别人的目光。

　　真的很厉害，姜陟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暗暗赞叹起来。

　　他知道很多粉丝在夸他们喜欢的偶像时，会用到“天生爱豆”这个词。虽然他没有搞懂到底怎样算是“天生爱豆”，但他也能在此刻很笃定地说，解池归就是天生爱豆。

　　“天生爱豆”收起ending姿势，向镜子中的他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看来我还记得不少。”他有些高兴地小跳了一下，“来吧，我们从第一部分慢慢来。”

　　解池归的教学模式也沿袭了他的性格。相较于言语，他更擅长用行动一遍遍地演示，在姜陟原有的风格上加以调整。可惜姜陟的上半身如稻草人般僵硬笔直，这个症状照葫芦画瓢也无法痊愈。

　　终于，他忍不住提出：“为什么不按照你的风格来呢？”
　　于是他收获了一个无比温和的笑容，解池归眼中流露出几分他看不懂的怀念来：“自己的风格是很难形成的，不要轻易丢掉那些所谓‘陋习’。”

　　随后他凑上来，保持一些恰当的距离，伸手扶住他的肩膀调整姿势。
　　没想到他的身体猛然僵住，整个生了根，在他的手掌下一动都不动。

　　“啊，抱歉。”解池归急忙松开手，带着歉意后退几步，小心地问道，“是不喜欢肢体接触吗？”
　　“抱歉，没事。”

　　他并不是因为不喜欢而僵住，而是因为一阵突如其来的恍惚。像是身体被唤醒了一些记忆，但却如流水一般，匆匆从他指尖划过，无法抓住。

　　于是他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牵住了解池归的手腕，眼神认真，“请不要客气。”

　　解池归的脸腾的一下红了起来，眼睛不知道往哪里放，“好……好的。”只得开始一步一步进行“手把手”教学。

　　时间在他从“钢板上身”到“可活动人偶”的转变中溜走，他揉了揉今天被掰了无数次的肩膀，对解池归的耐心与好脾气有了更充分的认识，也准备回学校面对大学生黑榜top2的晚八课。

　　“我送你下去吧。”姜陟刚想说“不用辛苦了”婉拒他的好意，看他气都不带大喘，甚至还有精力跑出门外，到嘴边的话打了个转：“太客气了。”

　　他的手机屏突然亮起，看到备注的“JY1”来电，向解池归示意了一下后接听了电话。

　　“哥！不好啦！”一个清亮的声音在他耳畔大喊。姜陟抓起外套快步往外走。姜意的声音顿时让他心沉下了几分。一般能让这小姑娘那么着急的事情，大多是和姜漪相关的了，姜漪又常年住院，难道说……

　　“你房间的窗户没关！”

　　“……姜意。”他顿住脚步，有些头疼地揉了揉眉心，“说完。”

　　感受到了电话那一段她哥的疲惫，姜意把音量压小了些：“是这样的，我回来给小漪带书，路过你房间看了眼。前面下了场大暴雨，现在你的被子已经湿透了，我要帮你丢洗衣机里吗？”

　　暴雨？

　　姜陟慢步走下楼，归功于舞蹈室的隔音，外面的雨声一点也没传进来。透过转角斑驳的矮窗，他看到了外面的小雨。
　　手机里姜意的声音没有停下：“我帮你看了看，只有床上那些湿了，其他都没什么问题，但肯定睡不了了。我给你拍了个照你看看。”

　　好吧，不爱看天气预报的人总会遭到报应。

　　姜陟让她帮忙把窗关上，其他放着他晚点回去处理，又询问了几句她妹妹的状况，挂断了电话。

　　解池归也慢慢走了下来，“下雨了啊。”蓦地，他像一只嗅到了食物气味的小动物般凑了上来，“怎么了？”

　　“啊，没什么大事。”他向他大致复述了一下没床睡的现况，“总之我得回去一趟了。”

　　“那你想好今晚睡哪儿了吗？”
　　“没。”他如实答道。

　　解池归的眼睛在昏暗的楼梯间里变得亮晶晶的：“那要不要在这里留宿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