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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很疼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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银白色疾驰而过,卷起的尘风浮在半空,缓缓而落,一切又归于平静,安逸的好似方才的争执亦或者情绪的波浪在暴雨后平息,留在人心里,也寡淡得如波纹一漾。晏以迁站在原地。看到对面的人,没什么意外。
原隼要还是没有走。
是没有走得彻底,脚都迈出去了,男人伸手的那一刻,扎眼的动作迫使他差点冲出去。要不是顾忌脚上的伤,许明义在旁边死拽着,他真的要过去怼两句。
不是,那是他男朋友,还动手动脚的,凭什么啊。
愠怒的情绪敲打在心门,逐渐破损的那一层愈演愈烈,他自己都不知道现在在这儿像监控一样有什么意义。他不是不相信晏以迁,人在受伤时心理防线低,痛觉促使神经格外脆弱,所以他肯定也是因为脚上的伤。
一定是这样。
晏以迁先一步走过来,原本面上淡然,视线交缠时唇角扬起,干净的脸上是熟悉的笑,而这种笑只会对他露出,原隼要觉得可以原谅他一小会儿。
他还是肤浅的,吃颜,原隼要在心里默默唾弃自己。
“脚怎么了?”晏以迁裹着晨时的淡香围了上来,修长的手揽着肩,接过许明义挽着他的胳膊,晏以迁看向许明义,护着人,目光沉沉,像是讨说法一样。
手上空空,许明义有些尴尬地一摆手,打球刚落的一层薄汗好似有回归的念头,他整理微卷的黑发,好半天才虚着声答上话:“怪我,刚打球的时候我没看紧,要要飞了出去,……脚崴着了。”
他答得后半句不假,可原隼要听着刺挠,两人像幼儿园接班的老师家长,一个询问着“幼儿”情况,一个老老实实报备,违和感没有,他这个“幼儿”的屈辱感爆棚。
“怪你个毛线,我自己摔的不关你的事,你揽什么责,还有我是十八不是八个月,你俩别在我面前升辈。”
“什么升不升辈的,还不是担心你。”浅淡的瞳色蒙着雾,他瞟了眼晏以迁,开始嘟囔:“我是看不了你了,让以迁看着你,看你还注不注意。”
又是这托孤的语气,原隼要啧了声,半咬唇,强制着不去向身边的人泄一丝目光,可刚才的情景还是不走分说地掠过脑袋,留下长长的湿痕,湿漉漉地划在心上。
谁看着谁还不一定呢。
“真没事了是吧?要不帮我一下作业。”
许明义当即双手身前一档,嘿嘿一笑:“照顾你的话还可以,你也知道我作业质量还有我字,万一老孟临时突查,咱俩谁都跑不掉,对了,我爸设的有时间限制,我得早点回去了。”他一手抓着手机瞄一眼另一只手拍拍晏以迁的肩,临走了还要嘱托两句:
“叫他去医院也不去,买药也不让,你看着要要听话些,买些精油擦擦,我就不打扰你们了,天也怪冷的,早点回去,先走了,拜。”
拦了辆出租车,他把窗大开着,双手抵在窗沿,身子前倾朝两人摆手。暖气溢出,冷流倒是止不住地往里灌,里外的温差瞬间缩小,经司机师傅提醒他才不舍地缩回头关了窗。
一路上两人沉默无言,从取车到上了座。原隼要手撑在后面仰着身子扯开距离,依旧不去看晏以迁,眼飘到别处故作无意,带着赏景的悠闲。别扭的他自己都觉得傻屌。
晏以迁没说什么,原隼要余光瞧见他在背包里翻着,一条白色绒毛围巾和配套的手套翻了出来。敞着的领口涌进的风被堵住,有了人体的温存,冰凉的手也套上了温热。
紧包着他带了手套的手,晏以迁抬起眼睫,半是笑着捂了会儿,声音清清淡淡,却也舒缓,他问:“男朋友,路灯很好看吗,怎么不看我。”
他说还不行,半靠上来,在他的侧颈,将头埋了进去。
有了冷空气作比,他的鼻息突显得格外灼人,在颈间扑撒,除了痒和热,还浸得耳后颈脉跳动的厉害,埋的深了,围巾都扯开了些。
原隼要堪堪稳得住身子,他终于在视野中放入名为晏以迁的人,忽略了脖子上被对方发丝蹭出的痒意,他压下唇角,在与那双刻意勾人的乌瞳相视时不动声色,然后在晏以迁亲上来的那一刻,他模仿对方以往的语气,淡漠开口:“你很好看吗我就看你?”
说完,他别开头,又去看路灯。
过了好一会儿,晏以迁捏了两下他的手,话里沉落落的,多此一举地询问:“不亲吗?”
原隼要摇摇头。
他的疏离换来对方的亲昵,晏以迁替他围紧了围巾,长腿一跨上了车。握着车把的手没有布料的保护,紫红紫红的,健美灵活的手也行动僵硬,心中那处空荡荡的一块,补了酸涩。
或许之前他不清楚自己在多情什么,但不得不确定,沉浸在晏以迁时刻表露的爱意中,那层薄薄的一片早已被捅破,碎的稀巴烂,再怎么样也补不完整了。
脱了手套,原隼要扔进对方怀里,闷声道:“不想戴了。”
晏以迁依旧沉声,禁锢着他的手,掀开衣服贴近里衣,那股热瞬间蔓延全身。偏他一只手抓紧他的两手腕,强制性的一分都不能偏离。原隼要上半身也不可避免地紧贴着对方温热的身体。
他没有拒绝对方这个程度的亲近,也不想拒绝。
中途晏以迁下车去了药店,回来时手里领着装药的塑料袋,勾手接过袋子,瞥了眼,是精油。
上了车,晏以迁又抓住他的手按在暖烘烘的腹部,原隼要想说他不冷,却也不想先开口,他觉得自己装的跟有病似的,明明可以好好说,但心里那劲儿过不去,憋得他更不想妥协。
这样一直到了停车场,刚下车晏以迁就换了与他亲近的方式,他垂着眼,低头时隐下的瞳色郁深,固执地拉起原隼要的一只手,指尖顺着指缝缓缓而入,十指交叉,紧得一根针都插不进去。
原隼要心里泛疑,感受对方情绪的波动,随着他,却也没说什么。
又是无言相对,默着声出电梯,到了门口,吊着的空落还没完全释放。门已经解了锁,门把的手只需往下一压,再走两步,关门,短暂的流程结束,就不用在诡异的气氛下流动了,可身子滞在原地,总觉得还不满足,还有不甘。
“我的钥匙忘带回来了。”背后少年的声音此时带着磁哑,在空荡的走廊中难以言喻的落寞,他声音又轻又低,像是随口道了句事实。
原隼要压下门把,开了灯,姿势不便地走进门,留了心思没关。
脚还是疼的,他没想在晏以迁面前掩饰伤痛,磕磕绊绊地走了两步,腿被托起,一瞬的失重感,晏以迁将他稳稳地抱了起来。
背靠在柔软的沙发抱枕上,晏以迁坐在另一边,脱了他的小白鞋和绒毛白袜,挽起裤腿,精油倒进手心,一言不发地给他清理上药。
他做这些很利落,矮着身子,轮廓在客厅灯光下原本的锋利变得柔和,眉眼间的清淡味也似在温水中化开,长睫接下白色细碎光斑,很轻缓地扑扇。
没意识的屏住呼吸,后知后觉浅浅煽动鼻翼,空气中扩散的刺鼻精油味淡了不少,转而是晏以迁的气息包绕了全身,干净纯合,似泉水的清冽,原隼要没忍住,自以为泰然自若地多闻了几下。
怎么会有这么衬他心意的气味。
一时,脚上的伤也不那么疼了。
晏以迁将他照顾的很好,不得不承认,他很需要对方,同样的,他也想要对方需要他。
一切都是相互的,无论是行动还是爱。
他们该是平等的。
抽了桌上的湿纸,原隼要抓起给他上药的手细细擦动。从宽大的手心再到还残留着药物的指尖,他垂眸细望,没漏掉一点。手的主人也乖乖的,一副任他拿捏的样子。
“好了,干净了。”
原隼要手一抛,垃圾入桶。
他终于正看着晏以迁,那人目光也落在他眼里,始终没有动摇。
原隼要向后拓拓坐直身子,旋即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晏以迁回道:“我在等你和我说话。”
原隼要眉一挑,伤的的腿登着,另一条曲起,满不在意问:“我要是一直不跟你说话呢?”
他就是闲的了,没事找事,没话找话。
晏以迁这回没回,他蹭了过来,手心拦着他往后缩的脑袋,指缝间露着柔发,强劲地亲上原隼要的唇角。
原隼要先是一愣,对上对方深沉翻涌又带有恳切的眸子,起了坏心思,故意躲开。
很正常,很简单。
几乎是急切的,晏以迁温热手心捧住他的下半张脸,有些用力地往上抬,额头之间紧贴,他的呼吸乱了不少,说出来的话也神经质的:“不亲吗?为什么?不亲也要亲,要要,不亲吗?”
依旧是那句话。
不同的口气说出来,听的人自然有不一样的感受。晏以迁现在,全然是另一副模样。他有时就会这样,迫切与他亲近,亲吻或是拥抱,都蕴含着癫狂。过去他可以认为晏以迁或许是有了对象,早恋确实挺激动,可他连舌吻都不会,只会啃。
虽然他也不太会,可是他有认真学。
只是没实践过。
眼瞧见他又要强吻上来,原隼要手抵在他肩膀上,耳朵热热的,他还是不急不缓,语气不再散漫,多了正经之色,他头一回这么郑重地告白。
他说:“晏以迁,我觉得我是喜欢你的。”
词用的不对,他又复道:“我喜欢你。”
这是第一次他对对方说喜欢,算来两人在一起后多是晏以迁对他说爱,有时是他不住地询问求答,对方总好脾气应着,他自己却吝啬的很,半字不曾吐露。
其实他早就明白也清楚,破了的那层,他用道德束缚的心迹,无论如何都盖上了晏以迁的印章。
持久的,抹不去的。
晏以迁盯着他,眼神伴着不清明,声音更加低哑,他问:“有多喜欢?”
这个问题原隼要之前也问过他,当时他收获了一个浅尝辄止的吻,半张脸发热,原隼要贪婪地觉得,他想要的不只是这些。
上半身向前,原隼要唇在离对方半分时停了动作,他眨了下眼,看向那双他欢喜的眼睛,明明呼吸交缠还要用气音向对方缓缓发问,偏还问这挑逗人的话:“晏同学,你会舌吻吗?”
身子怔住,晏以迁盯着他的唇靠近,轻软擦过他微翘的唇珠,话语不清:“不会。”一只胳膊揽着劲瘦韧性的腰一提,原隼要稳稳当当坐到了他的腿上。
晏以迁又贴着他的额头,蹭着他的鼻尖,半是哄半是耍赖道:“你教我好不好,你教我我就会了。”
无耻还没有逻辑,原隼要却很喜欢,喜欢的不得了。
原隼要偏离头部,手提着对方下巴,左右晃了晃,调笑道:“晏同学,你男神人设崩了知道吗。”
晏以迁抬着脸,修长的脖颈中一块不平的喉结滚动了下,“不管。”
沙漠中拾荒的旅人期望泉水。
晏以迁迫切的渴望他的吻,他也是。
原隼要俯下头,掐着他下巴的手改为捧着,他认为这一刻自己是紧张的,悸动的心跳那么明显,如果录音带可以将他们交叠的心跳声记录下来,他会剪去那段磁带,放在在最贴近心脏的位置。
那样的心跳共振,他会记很久很久。
头是晕乎的,他还是指挥道:“张嘴。”
就像是微醺,身子是热的,姿态是慵懒的惰性转变为缠绵,眼神迷离,好似在云边,轻飘飘的醉了神经,让人迷乱不舍,在柔软间浮沉,于清醒中坠落。
没有舍离,他想一直亲吻下去,哪怕一切不复此时,只要他们是相爱的,这个吻就可以延续下去,因为他们是相爱的,他们属于彼此,没有其他,只有单纯的喜欢。
一遍一遍的亲吻,就像是向对方一次次的展现全面的自己,即使是不完整的。
脱离时,原隼要喘着气,下巴抵在对方的肩上,整个身子像是被热气蒸腾着,意识不清,他喃喃道:“脚很疼。”
晏以迁收紧手,同样将头埋近白腻的颈边,轻轻亲吻着,一边用手拍他的背安抚道:“抱着就不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