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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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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生好。”
许君安从来没在康平药铺里见过除葛清以外的任何人,以至于头脑霎时有些乱,她上下打量那个坐轮椅的年轻公子。
轮椅的做工不凡,坚实的檀木料子配上灵活转动的椅轮,椅背处放着石青色的金丝吉祥纹靠背,脚下的踏板铺着银红毛毡。那坐着的少年虽腿有残疾,但是背却挺得笔直,不像长久坐着的样子,身上衣服的金钱蟒紫金料子和随身折扇悬挂的绿玉坠,更是彰显出此人势必是京城中非富即贵的人。她心下有了打算,便拉着阿欢一起行礼,唇边漾开一抹轻笑:
“小女子姓许,不知公子何人?”
她没忘来的目的,但此时不宜在刘弈歌面前提及此事,遂轻巧地转移话题到这个她不了解的人身上。
那僵坐在轮椅上的少年意识到什么,脊背慢慢弯曲,说话间露出几声咳嗽声。
“我姓刘……咳咳……头一回见许姑娘,可算让我知道何谓‘芙蓉如面柳如眉’,果真相貌非凡。”
她忽然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听过这个声音,但是一时又想不起来。
许君安乘胜追击:“刘公子谬赞,小女子受不起,但我看您腿脚不太利索,可是陈年旧疾?”
刘弈歌狭长眼睛一眯,算出面前的人已经看中她的钱袋子,但还是开口询问:“……是,姑娘有何见教?”
“哎呀,她个乳臭未干的丫头能知道多少!君君你先去前厅……”
许君安早就准备好了话头,但葛清这话一出,似有阻挠之意,她不理解。
“先生和公子有事商议我是清楚的,只不过为了公子的腿,我曾经认识一个医术很好的大夫叫玉禾,若公子今晚无事,我可以让人家过去瞧一两眼,如何?”
葛清看她是铁了心要挣刘弈歌的钱,认命地闭上眼睛。而刘弈歌心里也另有打算,扯唇一笑,点头答应。
“好,那就麻烦姑娘了。”
许君安做生意做到自己徒弟头上,葛清哪里还敢留她在院子,只是许君安打算走的时候,葛清叫住她,眉眼里没有别的情绪,只有心疼。
“君君,府上那帮人是我疏于管教,但我虽为赵府家塾先生,却也无力挽救家里这帮纨绔子弟,眼见又心烦,只得离开家。男的只知道吃喝玩乐,功名一概不中,女的开设赌局行为不正,私下里混账事干不少,君君莫要怪我把你搁到那地方。”
许君安摇摇头,旋身提裙一跪,态度谦恭:
“君安感恩,您收留我已是让我感激,但我最终离开时还是得罪葛家小姐和太太,心中过意不去。”话音未落,许君安带着阿欢重重磕够三个响头,又拜了三拜,随后听话离开,掀帘进前厅。
这算是给自己之前寄人篱下的生活画上一个好的句号吗?
就算吧,但是眼下虽然脱离葛家,总得有个落脚之处。
许君安其实知道住在京城只会凶多吉少,如若葛家人托人告诉皇上,赵家本应该死的遗孤还存活于世,自己在京城对于他们来说就是瓮中捉鳖。
她理理袖子,让阿欢去把自己事先藏在药铺前厅里的家当和行李拿出来,自己则准备出门离开前厅。
“小姐,先生让您和我在前厅替她照看生意呢,这会子去哪里?”
“段府,我的布袋子还在那里,里面还有各种的药呢,丢了怪可惜的。”
说完,许君安头也不回地往段府方向跑去,心里一直犯嘀咕。
奇怪,为何那刘姓公子会在葛清先生那里?按理说除了自己和一些求药的人之外,葛老头很少有人和他交集,甚至他的家人亦是如此。
而刘家,许君安早年听说他们家确实有一个命运不济的小儿子,九岁那年因为走失被人贩子抓起来,后来曾经被一个参加过刘家孩子满月酒的客人认出腰间胎记并救下孩子,谁知那小公子被吓怕后犯惊厥,自己醒来不认得爹娘下人,甚至问他前几天的事,都摇头害怕说不知,眼泪汪汪的让人可怜。
这么一看,那坐轮椅的少年,就是人人口中说的刘弈歌。
那为何他们两个人会有关系?
许君安想不明白,一直走到段府侧门口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平常的段府除了正门以外,角门亦或者是侧门都或多或少开几扇,用作下人采买食材用具,或者是托人去府外采买些吃食和时兴衣料时候,这门也会行个方便。
但今天没有开。不仅没开,此时已经快到各家各户厨房做饭的时辰,段府没有半点炊烟和人声,极为不正常。
路边斜对门的小男孩正坐在门口台阶上磕着口袋里的瓜子,一把吃完了正准备再从兜里掏出一把继续磕时,许君安从街边买串糖葫芦后,先塞给小孩,见小孩吃的差不多了,蹲到他面前,指着紧闭的侧门问道:
“我瞧着他们家平常都是白天开着门的,可今天原本想找他们家小姐办事的,谁知不像有人的样子。”
小男孩乖巧又觉得疑惑:“我也是头一回看见他们白天关门呢,在这坐了半天,也没见他们厨房的人买菜去。”
她还打算再问时,那男孩母亲大声叫他回家吃饭去,男孩应声起身告别跑走。
许君安不死心地又绕着段府绕一圈,想找找有没有什么洞能爬进去,毕竟自己不会武功也不会爬树,但是实际上他们家连狗洞都没有。
无奈之下许君安只能回去叫上阿欢再过来,阿欢来的路上还在打趣她:
“小姐还是之后事事都带着我吧,你看一来一回耽搁功夫不说,现在日头落了看不清东西,到时候可怎么找麻布袋子,就是吃了不会武功的亏,要不跟着我学吧?”
许君安和她相处的时间太久,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她也清楚:
“不过就是想让我这个小姐叫你一声师父,但是你换思路想,这样的话我可就离不开你,事事都得要你呢。”
阿欢也是被着思路惹得发笑,她带着许君安轻轻落在段府墙头,摇头轻声道:
“哪天我出事,小姐你怎么办?不如学会了好。”
两人一齐落在西院那边,秋初时节院里的梧桐和杉树底下全是落叶,落地发出咯吱声响在所难免,好在夜风阵阵吹过,盖住那微不足道的声音。
许君安四处打量着,却只觉得此处没有人,以为是都往前院用饭去了便没在意,依靠记忆寻摸到东边。
左拐右拐才找到东院,许君安刚打算推开院门,忽然闻到一股浓郁的血腥味,心下以为是段小姐出事了,慌张地推门而入,未曾料想脸上忽然飞过来一脚,把她踢的眼冒金星,额头红肿一片,当即小声唤了一声哎呦往后仰倒,后边的阿欢赶紧抵住她。
待两人都稳住身形定睛一瞧,眼睛瞪得极大,阿欢捂住自己的嘴巴怕叫喊出声,许君安直接呆立当场,吓得都忘记逃跑。
一具吊死在门后的女尸,在徐徐夜风里如同鬼魂般摇晃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