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行医碰上白日呻吟病秧子》珑芮且坚

5、第 5 章

　　等许君安和马萧带段湘离开后，不过片刻，刘弈歌听见马蹄声从远处传来，那群人的快马是宫中圈养的，每一次铁蹄踏地分外有力，砸地有声，一人率先进入他的视野。

　　众人见来人身着浅青如意云纹圆领袍，马鞍的样子格外考究，认出是八王身边的何贤，其余人全部屈膝半跪，低头以示臣服，刘弈歌身板微弯行礼，谦恭问候：

　　“卑职见过何大人。”

　　何贤翻身下马，慢悠悠地环扫众人后，将目光落在为首的刘弈歌身上，一个白眼就甩过来，眉心紧皱，责问他：

　　“人呢？”

　　刘弈歌眉眼微垂，沉默半晌后开始编瞎话：“不知为何走漏风声，段府做好了周全防护，段湘还在派人抓……”

　　何贤气急败坏地狠踹一脚就近跪着的死士，那人又不敢躲，只好生受着疼不吭声。

　　“死板的废物！都打草惊蛇还不换个人家？段湘确实是八王点名要的，但只要才学尚好或者相貌美丽的官家女子都可，听不懂吗？！换一个去！”

　　“是。”刘弈歌转身让弟兄运功下山，身影颤抖一瞬，硬撑着没有倒下，转头吩咐身边的赵三：

　　“按照他要求找人，之后送到老地方，控制住自己的脾气，记住了。”

　　“大哥你呢？我叫东意送你回去……”赵三跟在刘弈歌身后，明确捕捉到他刚才踉跄那一下，恐他病发。

　　话音未落，那讥讽嘲笑的叫嚣充斥在徐徐晚风里，声音嘹亮，惊动熟睡的乌鸦，引起不安躁动的叫声。“刘弈歌叫你走，是因为和我还有话说，你最好按他的话做。”

　　等刘弈歌把赵三撵走之后，奸笑得一脸横肉的何贤冷眼瞅着面前的年轻人从单膝跪下，到体力不支而双腿无力支撑，一头栽倒。

　　“清晨已到，刘小兄弟。”

　　东方渐显鱼肚白，清晨露重，浓雾四起，将本就空荡的大小街巷映衬得更加苍凉。

　　马萧一路背着段湘，和许君安抵达城区，许君安见马萧有意要一直将段湘直接送回段府门口，脑子里所有的线索好像不再纷乱复杂，她停下脚步看着他的背影，若有所思。

　　马萧则心事重重，明明已经稍有疲惫，却还坚持往段府走着。

　　“马萧。”

　　许君安快速眨了眨眼睛，笑意盈盈地追上马萧。

　　“为何不先问我药在何处，而执意去往段府送段湘小姐回去？要知道赵三危在旦夕呢。”

　　马萧斜了许君安一眼，摇头回应。

　　“赵三没中毒，你身为大夫，做不出那种事，诓人罢了。”

　　许君安有些意外，不排除马萧有非常精准识人的能力，不死心接着问：“但这只是其一，另外是怕段小姐有危险吧？”

　　马萧此时意识到许君安问话的真实目的，便默不作声只管往前走。许君安见前面就是段府，眼珠一转，颇为好奇地接着问：

　　“快到地方了，那马兄弟你是直接送回段湘小姐的房间？还是……”

　　果不其然许君安看见马萧虽然面上不显，耳后却掠过一抹浅淡绯红，距离段府门前二里距离时缓缓停下脚步。

　　“后边就麻烦玉禾大夫您送她回去，我身份不便。”

　　话音未落，一个有气无力的询问悠悠从马萧怀中闷闷响起。

　　“要走了吗？”

　　段湘不知何时苏醒，此时正抬眼看着马萧，苍白的脸上悦动着欢欣喜悦。

　　“萧大哥，久别重逢，多谢你今晚告诉我……”

　　“不，小姐你误会了。信什么的我不知道，我……先走了。”马萧此时的表情更加不自然，和之前的马萧全然不同，甚至已经放下段湘立马打算“逃跑”。

　　信？

　　许君安联想到之前在段湘房间里发现的箭矢，脑中又闪现过刚才那黑衣人身上竹笛附着的图案，心中豁然明朗。

　　许君安眼明手快地拦住马萧，看一眼段湘后直入主题：“为什么要跑呢，昨天不是你马萧射箭给阿湘，告诉她有危险吗？再者，刚才你明明猜出我诓赵三，为何还要送段湘回去？你要是不解释，我都以为你是我们这边的人呢。”

　　马萧低着头，许君安看不清他的表情，只听得他断断续续地撒谎：

　　“昨天……我根本没到这里过，你误会了。”

　　“萧大哥，我知道那是你……”段湘思前想后，断然否认，眼中蓄起点点晶莹，“除了你，谁在意我晚上因害怕这个家而心悸？谁会因为担心我而将信以箭射到我屋门外，告诉我危险快跑？”

　　马萧不打算做解释，也没有回头，撇开许君安挡路的胳膊后，运气而起，三两步登上房檐想回去复命。

　　“哎！马兄弟……”

　　许君安眼睁睁地看着他羞愤而逃，下一瞬，令她耳熟的一声凌厉怒吼从房檐上方传来！

　　“臭小子！小姐拦住不让你走，你还敢跑？吃熊心豹子胆了？！”

　　许君安和段湘同时抬头，那房檐上方赫然出现刚才没影的马萧，正被打的节节败退，而檐后那身穿宝蓝色束身劲装的双髻姑娘长剑挥舞有力，格挡进攻游刃有余，两人翩然落地。

　　霎那间，紫英剑锋擦过马萧脸上的鬼面，面具应声碎裂的同时，段湘着急又心慌喘不过气，许君安生怕两人误会，出声提醒：

　　“阿欢停手，是马萧大哥送阿湘回来的。”

　　那一抹蓝色顿了顿后利落停手，长剑入鞘，略尴尬地拱手致歉：

　　“冒犯了，马萧大哥。”

　　许君安看不下去，抓起她右手一瞧，果不其然又将伤口处渗出些许血迹。

　　“阿欢，我才知道你是铁打的，打不坏是吧？”面前的女孩更加尴尬地摸摸鼻尖，挣开手往旁边躲。

　　而另一边的段湘则撑地勉强起身，踉跄地往马萧方向走去，脚步虚浮无力，无奈苦涩地牵起嘴角。

　　“从小到大，我喜欢你是整个段府都知道的事，当时的你至少坦诚，为何如今不敢看我？”

　　“明知自己将有难，怎么不离开？”马萧迎上她的视线，浸润悲伤的眼眶里满是心疼和不解。

　　段湘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眼神空洞无神，没有血色的双唇微微开合，透出沙哑的悲泣：

　　“我……出不去京城，凭我爹的面子叫人拦住我绰绰有余……即便我抓住那千分之一的概率，有幸离开，但我和你隔着山望着海，天下之大，如何再见？”

　　联想到之前段湘被打肿的手掌，明明是夏末，许君安背后冷汗涔涔。

　　霎时间，她反而意识到不对劲。

　　许君安她自己一眼就看明白的两人感情，刚才那个看出她身份的凌云阁阁主又不是傻子。

　　他应该是知道的。

　　不，他绝对知道！

　　不是因为此时已经过了她捏造的毒发时间，赵三还是没事人；而是他打从一开始就知道马萧为何主动请缨送段湘！

　　那他一定不会放过马萧的。许君安刚理清思绪，开口准备劝马萧不要回去时，阿欢轻扯她的袖子，附耳提醒：

　　“小姐该回去了，不然被他们抓住夜不归宿这把柄，事情就难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