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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金蝉脱壳 ...

  •   吴阔的屋子里,好似血战过一场,到处都是淋漓的红。
      周然跟着万世冕赶来,环视一周,最后目光落到床上。看到陶舟尚在昏迷,衣不遮体的样子,眼睛几乎要放出刀子来,那刀子还是烧红了的。
      “怎么搞成这样,我刚得到消息,袁三宝死在牢里了,这事你知道么?”万世冕开口问吴阔。
      “陶,陶大人来找我,就是为此事,可惜没赶上。”
      “大夫呢?”这句是周然发话。
      “来过了,是外伤,已经上过药。就是失血太多,又有点发烧,一时半会儿还醒不过来。”
      万世冕也望向床,沉吟片刻,又问吴阔:“他过来找你,还说了些什么?”
      “没……没什么了。”
      “他跑去找袁三宝做什么?看了这袁三宝,不是来传旨这么简单……”万世冕低头喃喃,半是自语。
      “可是,谁会杀袁三宝呢?”吴阔插嘴道。
      “这个也是蹊跷,已经差人在查了。”说完,万世冕上前几步,凑到周然身边小声道,“殿下,去关外采办马匹的人已经回来了。”
      “哦,此事交给你吧。”显然,周然没有离开的意思。
      万世冕眨眨眼,微微挺直身子,又道:“吴王殿下有旧部来投,等着见太子殿下,有要事……”
      周然明白过来,叹口气,帮陶舟掖好被子。临出门时,万世冕吩咐左右:“等陶大人醒了,第一时间派人来通知。”
      晚饭过后,陶舟便醒了,跑来通知万世冕的,正是他本人。
      “陶大人大病初愈,该卧床静养才对,怎么就亲自来了?”万世冕搓着手说客套话。
      “万老板不是也想找我?不过我见万老板,要来得更迫切。”
      “哦,是关于袁三宝的事?”
      “不止。”
      万世冕会意,将陶舟迎到内室,关紧了门窗,让座倒茶,“自京城一别,你我二人也有好些日子未见。”
      “当时万老板有阮大人相伴,我有落烨,如今却都成了形单影只……”陶舟感叹道。
      “你说吾家阿阮,我已经安排他出京师,不日便可与我们会合。”
      “那我的落烨呢?”
      万世冕神色一凝,他是何等精明之人,瞬间想到了陶舟的来意,但面上还是不动声色,“落烨大师随馆瑶公主去接应黎将军,眼下应该到……”
      “安阳。”陶舟也是不动声色,劫了他的话头,茗了口茶,继续道,“季无戈是诈降,被他设了局,水淹大军。如今困在山上,不能进不能退,生死未卜。”
      万世冕苦笑,服气道:“陶大人的耳朵,似乎已经无恙了。”
      “所以才能听到万老板在门口,授人玄机。”陶舟语含揶揄。
      “所以你去盘问吴阔,看来陶大人是吃定吴将军了,也算兵不血刃,手到擒来。”万世冕也不示弱,反唇相讥。
      “此话差矣,我可是留了不少血。”陶舟举手,露出扎着白布的腕子,渗出的斑斑血迹触目惊心。
      万世冕想起吴阔屋内景象,心中猜疑,一时无言。
      “为什么不派援兵?”回到正题,陶舟质问。见他依然沉默,又接着道,“永平与大宁的驻军,加上你收罗来的太子旧部,差不多有……”
      “有八万。”万世冕终于开口,“这八万兵马已经部署好,不日便可挥军南下,赶赴京师。”
      “原来如此,所以落烨他们是弃子。”陶舟恍然,头竟晕晕的,不敢置信。
      “怎么会,陶大人知道围魏救赵吧。”
      “好一个围魏救赵,万老板是把我当傻瓜,还是把皇上当傻瓜。别说皇城内还有三万御林军,关外驻军也不止吴阔一支,要等到季无戈勤王……””气极反笑,陶舟露出一口贝齿,齿间阵阵寒意。
      “眼下也没别的法子。围攻京师本来就是一招险棋,你要我分出兵马去解黎柏桂的围,就算救下他们,攻城失败了,大家还是没活路。陶大人你是聪明人,仔细想想,我所做的,是不是无可厚非?”万世冕摊摊手,一五一十道。
      陶舟深吸口气,仰面凝思了片刻,才缓缓道:“我不说别的,只再问两件事。一,你这样安排,我大哥可知情?”
      “太子殿下知不知情,这安排都不会改。疑人不用,用人不疑,如果太子殿下这点都做不到,我老头子立马卷铺盖走人。”
      陶舟沉默良久,才又道:“那如果换成阮大人被困,万老板当如何自处?”
      闻言万世冕愣住,半响后回过神来,笑道:“陶大人问的好。可惜现在,他不是他,你也不是我。”
      “明白了。”举起手中杯子,将茶水一饮而尽,陶舟长长舒一口气,慢悠悠道,“万老板不是想知道,袁少卿临终的情况么?”
      “如果陶大人愿意告诉我。”万世冕淡淡道,似乎不抱希望。
      “袁少卿到永平没别的目的,就是来带我走。”
      “陶大人没说实话。”
      “我还没说完。”顿了顿,陶舟又道,“不过,万老板似乎已经知道了。”
      万世冕苦笑,“几万大军围在城外,想不知道也难。”
      “那万老板可有对策?”
      “他们在三里外驻军,只围不攻。”万世冕重重叹口气,“我们这里,也不好轻举妄动。”
      “在这里打一仗,能有多少胜算;就算打赢了,还有余力南下么?”
      万世冕会过意来,眼睛一亮,笑道:“原来陶大人有计,那老夫就放心了。”
      “我让你们金蝉脱壳,不费一兵一卒从这里出去,但我有个条件……”
      “你要我派援兵,去解黎柏桂的围。”万世冕施施然接道。
      “没错。”与聪明人说话就是轻松,陶舟嫣然一笑,点头承认。

      北方的冬天长,春耕前便有点青黄不接。
      照往年的旧律,这时节,永平城里的官府或豪绅出来施粥济民,也是常有的事。不过今年的阵势稍大了点,不但施粥,还搭台子唱戏,搞得跟年前赶集似的。
      因为还是冬闲,城里又有吃又能玩,远远近近的人都来凑热闹。城外的伏兵有几个忍不住,偷偷溜进城玩,回来时被逮个正着。
      领军的定远将军关应泰,为人铁板一块,最是无私,挥手就下令推出去斩了。旁边的监军,御史王为君王大人,见了忙劝道:“将军,临阵斩兵,与士气有碍。不如先记下,让他们将功赎过……”
      “我这里军纪如山,没有将功补过一说。”冷冷的一句,让人立即噤声。关应泰不喜内臣,对文官也没啥好脸色。
      一盅茶功夫,几颗血淋淋的头颅,便在营前挂了起来。
      两天后,城里大戏落幕,撤了粥摊,大家吃饱喝足闹够,一拨拨出城。关应泰望着不远处熙熙攘攘的人群,眉毛拧成一坨。
      “将军,今天是最后一天,袁大人恐怕……”旁边的副将曹葵察言观色,凑上前进言。见关应泰不做声,又道,“眼下城门大开,机不可失啊。”
      这边关应泰未置可否,王大人已冲上来道,“万万不可,关将军不在朝中有所不知,这陶大人是圣上的……宠臣。所以临行前,皇上特地下旨,要袁少卿去接他出来,我们才能攻城。”
      “可我们派人进城去探过,完全不见袁三宝踪迹。”曹副将又开口道。
      “关将军三思啊。圣旨要我们等十五天,只要过了今天我们再攻城,他们二人是死是活,都不关我们的事。可只要提前了那么一点,我们这黑锅可就背定了。”王为君分析的头头是道。
      “没看到进进出出这么多人么?此时不攻,人逃了不说,等他们发现,城门一关,我们不知道要折损多少兵马。”
      文武两官喋喋不休,王怪曹不知利害,曹觉得王不懂得体恤将士,正在相持不下,关应泰开口,径自对左右下了命令:“派人在城外的道上设关卡,严加把守。遇到可疑的,就地解决,不许打草惊蛇。”
      两人面面相窥。只围不攻,虽然手段残忍了点,但倒也不失为一个权宜之计。

      夕阳西下,夜幕四合。
      今晚是月明星稀,光似银辉,又有风从南来,相当怡人。
      城门关上后,城楼便起了灯。不远处三三两两,是最后一拨出城的人,其中几辆马车凑在一起,车上载人又载货,不急不慢地往前走。
      陶舟将头探出车子,马上缩回来,蹙眉道:“有没有,觉得……”
      “怎么了?”万世冕立即警觉,小声问道。
      “你没闻到么?”
      “好像有点……腥味。”开口的是周然。他头发又修短,换了一身短打,足趿一双粗布鞋,全然没了公子模样。
      “是血腥味。”
      陶舟刚说完,车子便停了下来。
      周然伸手去撩帘子,被陶舟挡下来。等了片刻,不但没有重新出发的迹象,外面反而嘈杂更甚,像是争执了起来。
      无奈,陶舟向万世冕使了个颜色,一掀帘子,跳出车外。后面万世冕拦住周然,没让他跟着下去。
      出了车子,往前走两步,便看到滚落一地的银两。中间躺了一人,已经身首异处,地上黏糊糊的,一片狼藉。血腥味,更浓。
      “怎么了怎么了?”陶舟拨开几个人,看到吴阔在跟一干官兵对持。
      “有话好好说,各位也是执行公务,如果是银子不够……”陶舟陪上笑脸,挤到中间打圆场。
      “不是,你……”吴阔惊道,一把将陶舟拉过来,“你怎么出来!这不是银子的事儿。”
      “不要银子?”陶舟也有些吃惊,小声问道。
      “银子大爷不缺。”对面,为首的一个大喇喇道。
      “老子要是不高兴,杀光了你们,这银子还能跑吗?哈哈哈。”他身后又钻出一人帮衬,龇牙咧嘴地笑。
      听他这么一说,也有几分道理。陶舟心里一颤,后悔自己没考虑周全。定了定神,勉强道:“各位看着,不像马匪啊?”
      “什么马匪,老子是关将军旗下……”话没说完,领头的一把刀面拍到脑门上,刚刚那个龇牙咧嘴的,捂着脸嗷嗷叫了两声,便闭了嘴。
      “我就说嘛,各位器宇轩昂,怎么会是马匪呢?”陶舟连忙上前道。
      “我们是官差,奉命设了关卡缉拿凶犯。留下他,你们就能走了。”顺着领头的手指方向,陶舟看到吴阔乘的那辆马车,帘子已被扯下来,丢在地上。车上有一人,拥着被子靠坐,月光照了他半边脸,精致的轮廓,却看不清神色。
      那是吴王周敏。
      像被冷水迎头浇到,陶舟瞬间懵掉。对方的意图,再明显不过,这是状况之外的状况之外。
      “去你妈的,做梦!要留下他,先过了我。”吴阔挺身向前,怒不可遏。
      “哈哈,老子不在乎多宰一只狗。”对面挥舞兵器,也蠢蠢欲动。
      “等一等。”陶舟觉得口中干涩,又掏出一叠银票奉上,“都是出来讨生活,何必跟钱过不去呢?这些银子,够大伙儿逍遥个一年半载。我们这个小兄弟身上有伤,半死不活的,就不扫大家的兴了。”
      “银子是好,就是不知道有没命花。”挨了一记刀面的那个,又上来,随手抽了一张,迎着光看,“明天一攻城……”
      又是一刀,斩落了银票,连带了半片指甲。这次对方一声没吭。
      “没得商量。你们走,他留下;或者你们死,他还是留下。”领头的挥挥手,后面立即涌上几个兵,要上前拿人。
      “你们敢!”吴阔挡在中间。
      脚下的沙土,又翻上一阵腥气。
      南风湿暖,吹散了,却又平添一分燥,和闷。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8章 金蝉脱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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