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云》彩带以南

33、调查

　　三天后，温氏集团厂区办公大楼。
　　“温总。”秦秘书拿着刚刚就已经签完字的文件，踟躇道。
　　温家良抬头问道：“还有事？”
　　“小栾……”秦秘书面露难色，“他……把人打了。”
　　温家良凝神片刻：“这次又是谁？”
　　秦秘书如实回答：“庞庆麟。”
　　温家良拍案而起，朝秦秘书吼道：“食品厂的生产部经理？！”
　　秦秘书点点头，道出他所知道的原委：“庞庆麟上周突然请假，食品总厂的生产部工作乱了套，副经理今天才得知庞庆麟住院了，且据他描述，应该伤得不轻。”
　　温家良问道：“曾栾怎么会和庞庆麟扯上关系？”
　　秦秘书也疑惑：“我也奇怪，放寒假后小栾虽然经常出门去玩，但他连食品厂的大门都不会踏进半步，怎么会和庞庆麟扯上关系呢。”
　　“庞庆麟怎么说？”
　　秦秘书如实答：“他只咬死了是小栾打的他，但具体为什么挨打却死活不说，也不报警，只提出想找您谈谈，”秦秘书推测道，“伤得那么重也不报警，不知道是不是小栾有什么把柄在他身上，或者是想讹钱。”
　　温家良冷哼：“要真只是讹钱的话倒也简单了。”
　　“所以，温总，您看……”
　　温家良单手抓住签字笔，一下一下敲着桌面，沉吟片刻后对秦秘书说：“先晾着他。你去查查庞庆麟这个人，平日生活方式、家庭状况什么的，最重要的，去查清楚曾栾是不是和他有过什么过节。”
　　秦秘书听完直点头，领了命令便离开了，当天晚上下班前，秦秘书再次敲开了老板办公室的门。
　　“查清楚了？”温家良边看边问道。
　　秦秘书答道：“查到了一些，庞庆麟这个人工作能力出色，但不怎么喜欢交朋友、也不喜欢争权利，无论和他的平级也好、属下也好，都相处的不深。但通过同事们的描述，他似乎对自己的人生很不满意。”
　　温家良问：“不满意他是怎么坐上生产部经理的？”
　　秦秘书从文件夹中拿出一张简历递给温家良：“庞庆麟是高学历人才，五年前花重金从其他食品厂挖过来的。他入职后只负责食品研发与生产，其他的一概不问。”
　　温家良蹙着眉头不说话。
　　秦秘书接着汇报：“但他平日里很喜欢做慈善，他的副手说，曾见过他去福利院做志愿者。”
　　温家良回忆道：“就是临安的那家福利院？”
　　秦秘书说：“对，咱们每年春节都去那慰问。”说着，从文件夹里掏出了几张照片递给温家良，“除了每年和大家一起慰问外，他平日里也会经常去照顾那些孤儿。应该是一个老实人。”
　　“老实人……？”温家良单手抱肘，思索开来。
　　秦朗为难的说：“目前还查不到小栾和庞庆麟的关系，但从我所打听到的情况来讲，他俩几乎没有碰面的可能，不过有一点我拿不准……”
　　秦秘书面色犹豫。
　　温家良命令道：“说。”
　　秦朗只好如实说：“庞庆麟受伤那晚，小栾带着他的一个同学去了医院，而这个人，正是福利院的一名孤儿。”
　　温家良沉吟着：“北城实验的孤儿应该只有一个，就是那个，那个叫？”
　　温家良一时想不起他的名字。
　　“恩荣。”秦秘书回答道。
　　温家良手指敲着桌面，将秦秘书的信息在脑海中捋了一遍，口中一遍遍重复着恩荣的名字：“恩荣，恩荣。……我说曾栾这小子最近这么老实，看来这个小孤儿还算有点用处。”
　　秦秘书猜测道：“所以我在想，小栾是不是替同学打抱不平，从而和庞庆麟起了冲突？……”
　　温家良抬头看下秦朗：“你不是说庞庆麟经常去孤儿院做慈善吗？这个恩荣既然是福利院的孤儿，那便没理由让曾栾替他出头，打了这个所谓的「爱心人士」。”
　　秦朗喏喏答道：“我再查查。”
　　温家良摆手道：“把明天上午的安排推掉，先见庞庆麟。”
　　秦朗听完即刻用笔在文件夹上划拉了几笔，另说了几件工作上的事后，就退出去了。
　　下午十点左右，位于临安远郊生态示范区的温阳度假村，开进来一辆周身黑色的商务轿车。
　　轿车在度假村里起伏不定的内部公路里蜿蜒前行，拐了十几个弯后，在一幢名为「别云」的小院前停下。
　　车门缓缓打开，先是下来两个黑衣壮汉，然后其中一个壮汉弯下腰，从车里将一个全身打满石膏、脸上缠满绷带的人“拎”了出来。
　　秦朗自商务车副驾驶出来，走到正四下张望着“石膏男”面前，说：“庞经理，走吧，别让温总等太久。”
　　来人不仔细看的话，绝对认不出来这这位居然是温氏食品厂的生产部经理。
　　庞庆麟一言不发，警惕地盯着秦朗说：“你们想干嘛？”
　　秦朗听完，心里着实想笑：“不是你提出要和温总面谈的吗？你要不放心我这就送你回去？”
　　秦朗盯着庞庆麟，感觉此人行为举止并不坦荡，断定曾栾打他必有隐情。
　　庞庆麟略略思考了一会儿，便像给自己打气一般，壮烈地说：“去就去，你们还能把我怎么着！”
　　说完便率先跨进“别云”小院。
　　小院外面看着极为古朴，内里装修却极为豪华。统一的金色调装修很符合温家良的审美，同时，国画、茶具等新国风的元素，倒把这里的土豪调调中和了不少。
　　一边一个黑衣壮汉分别置于庞庆麟左右两侧，而瘦弱的庞庆麟则像个犯人一样，被人“压解”着。
　　他边走边观察，紧张兮兮的模样像极了心中有鬼的样子。
　　两名壮汉熟门熟路地将庞庆麟带到一侧偏厅，只留下庞庆麟一人，并示意让他自己推门后就离开了。
　　庞庆麟站在门前犹豫再三，最终还是颤颤巍巍地推开了那扇中式风格浓郁的木门。
　　房间依旧装饰豪华，木门正对面摆着一张气势非凡的黑桃木桌，漆得油光发亮，但温家良并未坐在主桌里，反而在一侧的小茶几后。
　　庞庆麟走过去时，他正在悠闲的沏茶。
　　见人进来，温家良抬眼看去，也不多言语，仿佛只是来了一个无关紧要的人般。
　　庞庆麟毕竟是温氏集团的员工，见到公司里最大的老板后，还是低下头主动打了招呼。
　　温家良看向庞庆麟，意指他的伤道：“是我那不成器的儿子打的？”
　　庞庆麟诺诺地应了声“是”。
　　温家良慢悠悠道：“奇怪，据我所知，曾栾好像和你并没有什么瓜葛吧。再说了，受这么重的伤，多大仇怨能把你打成这个样子。”
　　庞庆麟微微提高了音量：“您不打算认账？还是您以为是我胡乱攀咬？”
　　温家良倒气定神闲：“可你只说被打，而不说为什么被打，这让我怎么认？”
　　“我有证据！他打我所用的棍子上，有我的血迹和您儿子的指纹！”庞庆麟一边说，一边比比划划，生怕温家良理解不了他的意思似的。
　　温家良面容平静：“那你应该报警，我这可没有验指纹的机器和技术。”
　　庞庆麟听老板的话音，似乎不想为他儿子擦屁股似的，随即高声道：“他打我是铁打的事实，就算你温家在临安权势滔天，打了人就得认！”
　　温家良沉吟片刻，说：“我的儿子我了解，他虽然脾气不好，但不会无缘无故寻衅滋事，今天出了这档子事，如果错在他身上，我自然不会姑息，但就算要惩罚他，也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
　　“我说了我有证据，这还不够你确定的？您既然不想认账，那就让警察来查好了。”庞庆麟两手一摊，威胁道。
　　“是啊，查案自然得警察来。”温家良根本不吃他那套，当即拿起手机拨通了秦秘书的电话：“秦朗，报警吧。”
　　“温总等等！”庞庆麟见温家良不吃威胁这套，几乎是下意识地脱口阻止！
　　温家良拿着电话，瞟了一眼庞庆麟，等着他的尾话。心想，都已经被打成这个样子了还不报警，非要来见我，不是有隐情就是另有所图。
　　庞庆麟鼓起勇气说出了他的目的：“我想和你谈个条件，如果您能答应我，这件事我可以当做没有发生。”
　　温家良放下手机，撑着最后一丝耐心冷然回道：“说。”
　　庞庆麟顺了一下起伏的胸口，说道：“我知道温氏集团一直致力于慈善事业，每年都会拨出一部分资金预算来资助社会弱势群体。所以，我想让您把我调到社会管理部，负责公司日常慈善事业。”
　　温家良冷哼一声：“为公还是为私？”
　　“什么？”庞庆麟没跟上温家良的思维。
　　温家良慢声细语提示他道：“为公，则是人道援助的大爱。为私就不好说了，毕竟人人都清楚，慈善这块肉还是很肥的。”
　　庞庆麟一听就急了，辩解道：“我庞庆麟对天发誓，绝不是为了钱。”
　　“那就是为了爱了。怎么？福利院有你要爱的人？”
　　庞庆麟听完脸色倏得蜡黄，无力地解释：“我只是……醉心慈善而已。”
　　看着庞庆麟那张被人戳穿秘密的脸，温家良到底没有往更恶劣处想，只猜测福利院里应该藏着他不可告人的秘密，比如说私生子/或者与院里某个工作人员有染之类的。
　　温家良试探一下他：“如果我不答应呢。”
　　庞庆麟脸色陡然转狠，言道：“除了您儿子打人之外，我还握着他另外一个大秘密。”
　　“什么？”
　　“您不会想知道的。”
　　“想说吗？”
　　“想说，但不是现在。此刻，我在用您儿子打人这件事来和您讲条件，一个小小职位，来换您儿子的案底前途，您不觉得很值吗？”
　　温家良笑了一声，充满讽刺与不屑：“值或不值不是你来考量的，今天你先回去，等你伤好了，到时候会接到公司内部转岗通知。”
　　庞庆麟听完，脸上立刻浮现出一抹胜利者的笑容，心想，堂堂温氏集团老总也不过是个被孩子绑死的普通人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