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雀鸩鸟归》沉默的戏剧

22、魅妖（三）

　　外形近似帐篷的小木屋，占地五十多平，屋檐外斜支防水阻燃牛津布，外悬小彩灯以烘托气氛，房间内摆一张大圆床，书桌沙发俱全，内部隔出一个小浴间，入门处有一块红绿菱形格子地毯，上面置了一张折叠桌，放了些露营用的小东西，架子上还有LED灯、音响、茶具套装等......

　　宋文韬牵着女朋友的手走进小木屋，献媚道：“我选的这地方不错吧。”

　　周雨穿着米白色的薄款棉袄，进门就脱在了床上，露出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她松开宋文韬的手，在木屋里转悠了一圈，夸奖道：“还不错。”她趴在小窗户上，隔着两道窗户，注视着对面木屋里的男人。

　　宋文韬顺着她的视线看去，宋温峤那张英俊得有点讨人嫌的脸从窗边闪过。

　　宋文韬面色狰狞，气虚的脸上涌起不自然的红，“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周雨不置可否，她专注地望着宋温峤的脸，手指塞进嘴里，细白的牙齿啃咬着指甲，喃喃自语道：“真是一张令人艳羡的脸，只可惜，身高太高了，一米九？”

　　宋文韬隐忍着怒气，他擒住周雨的手臂，猛地将她掰过身，恶狠狠问道：“你还没有回答我！你是不是看上他了！”

　　周雨笑容温婉：“我只是在看他的木屋，好像比我们的更宽敞。”

　　宋文韬面色不善松开她，扯了扯衣领说：“宋温峤是老爷子的独苗，家里都得捧着他，我也不例外，最好的房间肯定还是得留给他。”顿了顿又说，“你别做白日梦了，他看不上你！”

　　周雨眯起眼睛笑：“我不喜欢长得太高的男人。”

　　宋文韬狐疑地看着她，想了一会儿说：“一米九确实太高了，只是你也不矮，一米七五？”

　　“差不多。”周雨在折叠木椅上坐下，交叠着腿，打开一瓶矿泉水。

　　宋文韬见气氛缓和，走去她面前跪下，将脑袋搭在她膝盖上，轻声问道：“小雨，你什么时候才让我亲近？”

　　周雨伸出纤细的手指，红色的指甲穿进宋文韬干燥的头发里，声音蛊惑道：“傻瓜，这里是野外，等回去再说。”

　　宋文韬深吸了口气，笑容餍足，“你身上的味道真好闻。”

　　*

　　钟擎左手捧着锡纸盘，右手拿着啤酒，用脚尖推开门，嚷嚷：“找我干嘛？”

　　“拿点吃的给秦教授。”宋温峤正在看电脑，肩背挺拔，神情严肃，半点没有来露营的松弛感。

　　“行。”钟擎喝口啤酒，问，“放多少毒？”

　　宋温峤扭头睨他：“足够毒哑你的剂量！”

　　钟擎乐得不行，把啤酒放在折叠小桌上，用手捻着牛排条吃，打趣道：“你别说是碰巧遇见，我可不信，把人骗来这里，到底想干嘛？”

　　宋温峤不吭声，他什么也没想，就是想亲眼看看秦少淮，看看他是胖了，还是瘦了，过得好不好。

　　宋温峤只说：“多拿点去，他们人多。”

　　*

　　电磁炉上煮了一锅汤，咕噜咕噜炖了大半天，秦少淮在旁盯着看，见水烧干了，连忙又倒一瓶矿泉水进去，来去反复三五次，有位姑娘实在忍不住了，小声说：“教授，炖汤要用最小火。”

　　秦少淮耳朵发红，镇定道：“等排骨汤煮好了，我给你们下面吃。”

　　陈涛不客气道：“你这锅汤能不能喝还两说，就算能喝也只够三个人的量。”

　　众人围坐在一圈，闻言都点头。

　　秦少淮直言道：“你们放心，吃干拌面，煮完就捞出来，切点午餐肉一起吃，应该没问题。”

　　冯老师迟疑道：“秦教授，面会吸水膨胀，把汤汁吸干，你应该知道的哦。”

　　叶荟清心态好：“煮熟就行了。”上回没煮熟的生鲜排骨汤他都尝过了，活着就行。

　　那边水烧开了，陈涛撒丫子跑过去冲泡面，同学们陆续效仿，泡面香气一股脑冲了出来，用势不两立的气势盖住排骨汤香气。

　　秦少淮神态自若，大厨似的搅拌他的排骨汤。

　　冯老师小声说：“秦教授，煲汤要盖上锅盖，你知道的哦。”

　　秦少淮眉头直跳，默默拿起盖子。

　　冯老师问：“我去泡泡面，要帮你泡一碗吗？”

　　秦少淮推眼镜：“我吃挂面。”

　　十几个人，每人桌前一桶康师傅牛肉面，用罐头压着，手里握着一次性筷子，眼神直勾勾盯着秦少淮的电磁炉，就等着看他能炖出什么花来。

　　秦少淮被看得不自在，就听陈涛说：“现在想想，泡面也挺好吃的。”

　　秦少淮气极，严厉道：“食不言寝不语，不许说话！”

　　陈涛说：“还没吃上呢，可以说话。”

　　天色逐渐暗沉下来，树上的小彩灯亮起，冯老师打开手机音乐，放了首慢摇滚，试图调动起大家的气氛。

　　陈涛又说：“我刚才去踩点，旁边那群人还带了厨师，别说是烧烤了，我看见还有海鲜，那么大一条澳龙。”他夸张地比了个手势，又说，“他们还有音响，住的是小木屋，视野比咱们好，灯也比咱们亮。”

　　“他们什么都比咱们好。”叶荟清说：“可是他们嘴没有你碎呀！”

　　众人哈哈大笑。

　　说曹操，曹操就到，泡个面的工夫，钟擎带了个人，各抱着四个两升装的锡纸盘，走近后往木桌子上搁，热情地说：“我们那晚饭做多了，吃不完浪费，小朋友你们要是不介意，帮我们吃掉点？”

　　众人呆若木鸡，流着口水看向秦少淮。

　　秦少淮沉着脸不知在琢磨什么。

　　叶荟清拿手肘撞他。

　　秦少淮颔首说：“我把钱算给你。”

　　“秦教授，这你就生分了，别的不说，我和小叶子也算是朋友，吃我两口饭，还要跟我算钱？”钟擎挑挑眉，“实在不行，我看你这排骨汤挺香，要不给我了？”

　　学生们小鸡啄米般点头，排骨汤能换澳龙，堪比杠杆撬地球啊！

　　秦少淮没舍得给他，好不容易熬的汤，万一他拿回去又不爱喝，浪费了多可惜。

　　秦少淮绞尽脑汁拒绝他：“汤还没好，谢谢你的食物，下次我请你吃饭。”

　　钟擎随便他，绕过去揉了揉叶荟清圆嘟嘟的脸，和其他同学说笑几句后离开。

　　钟擎刚转身，叶荟清和陈涛就把锡纸盖子揭了，澳龙牛排扇贝鸡翅小龙虾......陈涛恨不得把手里的泡面砸了，忍不住在心里夸，还是秦教授机智，硬扛着没要泡面。

　　钟擎跑腿回去，和宋温峤说了一声：“任务完成了啊。”

　　宋温峤坐在河边喝啤酒，追问：“秦教授吃了吗？”

　　钟擎倒吸口气：“我还得盯着他吃饭？你俩可真是我大爷。”他拉了张蝴蝶椅坐下，“你现在怎么这么窝囊？”

　　“我不是窝囊。”宋温峤抿了抿嘴，“我是怕惹他讨厌。”

　　钟擎反枕着手臂往后靠，幽幽叹气道：“秦教授在炖汤，本来想给你拿过来，结果他还不乐意。”

　　宋温峤眼神动了动，视线往小路上瞟。

　　钟擎又说：“教授教授的喊，之前没见他做老师的样子，今天带着一帮学生，看上去还有点可爱。”

　　宋温峤坐不住了，放下啤酒罐站起来，“我去看看。”

　　*

　　冯老师和学生们在旁边吃得酣畅淋漓，秦少淮独自端坐在长桌一角，专心致志搅弄着汤，用筷子戳了一下排骨，应该熟了，萝卜也炖烂了，再放点盐就可以关火了，他左手拿着汤勺，右手拿着筷子，手忙脚乱去找盐。

　　慌乱间，有人帮他把盐袋子提了起来，笑声温柔道：“给你。”

　　秦少淮抬头去看，惊讶道：“是你？”

　　周雨笑吟吟：“我进来的时候就看见你了，当时还不肯定，果然是你，你是老师？”

　　秦少淮点点头，他跟周雨加过微信后聊过一次天，对方给他发了几道菜谱，或许是感觉他冷淡，后来也就没联系了。

　　秦少淮和她寒暄几句，想起手里的汤，连忙拿勺子准备放盐。

　　周雨热情道：“我来吧。”她没等秦少淮拒绝，从他手里抢过勺子，抖了点盐进去，放进锅里搅拌后，用勺子尝了尝味道，“有点淡。”

　　秦少淮提心吊胆，要拒绝她帮忙的时候，周雨已经倒了第二次盐，勺子放进咕噜噜翻滚冒泡的汤里。

　　秦少淮嘴唇发抖，眼睛都红了，放进嘴里的勺子怎么能再放进锅里？

　　他努力维持着涵养，试图让自己表情正常，一抬头见宋温峤站在路灯下，他双手插在口袋里，脖子上多了条围巾，脸上带着几分温柔的笑意，和刚才对自己视而不见时浑然不同。

　　秦少淮想起那天的不欢而散，又想起鳐兽，再想起眼前这锅汤，各种难受在心里撕来绞去。

　　叶荟清站起身，举着鸡翅向他摇手：“宋大哥，这里！”

　　众人迫不及待问：“小叶子，你认识啊？”

　　叶荟清看了眼秦少淮的脸色，说：“旅游的时候认识的，不特别熟，我和小钟哥熟一点儿。”

　　陈涛撕咬着嘴里的肉说：“一会儿集体活动，请他参加呗。”

　　秦少淮睨他：“吃饭堵不住你的嘴吗？”

　　宋温峤缓步走了过来，他看向秦少淮的侧脸，见他没有要跟自己说话的意思，便和叶荟清寒暄了几句，伸手去拿桌上的雪拉碗，语气轻松道：“这汤看起来不错，我喝一碗。”

　　没人有意见。

　　只是担心他。

　　秦少淮猛转身，一把从他手里抢过碗，急说：“这汤你不能喝。”

　　宋温峤双手空落落垂在半空，怔了半晌后，他搓了一下手，苦涩地笑了笑，把手放回口袋。

　　周雨坐在侧面，仰头看了眼宋温峤，她勾了勾唇角，又看秦少淮，温温柔柔地说：“秦教授尝尝看这汤，味道还不错。”

　　秦少淮镇定地将汤盛出来，口气淡然道：“这汤是我给学生煮的，我就不喝了。”

　　他把汤全部盛进一只不锈钢碗里，端到陈涛面前放下，掷地有声道：“喝完它，整锅的精华都在这里。”

　　“三锅水炖成一碗汤。”陈涛啜了下手指头，“你这不是汤，是中药啊。”

　　秦少淮满面羞恼，月色朦胧下，白皙的皮肤泛着薄薄的粉红，宋温峤挪不开视线，直到秦少淮回头之际，两人视线交汇，宋温峤才垂下头，漫不经心拿了罐饮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