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枝·迷夜》龙离

4、生死死生两茫茫

　　花戚里喝口茶，淡淡道，“阿姚，准备好了吗？”
　　“已经备好了，玉姬大人。”阿姚垂手道。
　　“好。”花戚里慢慢站起身来，理一下长发，“走吧。”
　　“是。”
　　“花戚里！”林俨然忽然从后面冲出来，一把抓住花戚里的衣服，满脸的惊慌。
　　“俨然？”花戚里惊问，“怎么了？”
　　“我的心突然好痛！”林俨然抓着花戚里，急切道，“嫣然，嫣然她！”
　　“阿姚，快点扶小姐去休息。”花戚里握住林俨然的手，轻声道，“没事的，我去看看嫣然。”
　　阿姚扶着林俨然进去，花戚里走进侧面一个小小的房间。
　　单薄瘦弱的身子伏在床上，花戚里走过去扶起她。
　　“嫣然小姐，您感觉怎么样？”
　　“我没什么。”林嫣然淡淡的一笑。
　　“俨然小姐很担心您。”花戚里把手在林嫣然额上试过之后道，“果然是灵力透支引起的啊，您好好休息吧。”
　　“我想见俨然，好吗？”
　　“小姐，请稍等一会儿好吗？”花戚里微笑，“您还是先睡一会儿吧，我帮您燃香。”
　　花戚里走到青花炉前，揭起盖子，向里面撒了一把花瓣。
　　“那么，请放心的睡吧。”

　　林俨然坐在床上，呆呆的，脸上似有泪痕。
　　“俨然，你怎么了？”花戚里走近，轻轻扶住她的肩膀。
　　“你答应我的，你要救嫣然。”林俨然抬起头来，平日的骄傲全然无存，点点泪光。
　　“请放心，我答应过的事情，绝对会做到的。”花戚里微笑着，抬起林俨然的脸，吻一下。
　　“不过您答应我的，也请做到。”
　　“当然。”
　　“好，开始吧。”花戚里淡淡一笑。
　　林俨然慢慢的解开衣服，肌肤如玉。花戚里微微的笑，眯起眼睛。

　　“俨然！”
　　花戚里转过头，看到一个白衣纤弱女子。
　　“嫣然小姐，我不是告诉过您，稍等一会儿吗？”花戚里皱起眉，“您现在不能见她！”
　　“玉姬大人，谢谢您，但是，”林嫣然扶住桌子，微微喘息，“我，不能让俨然代替我、、、”
　　“俨然是自己愿意的。”花戚里道，手一扬，一匹黑幕隔开了林嫣然，“嫣然小姐，您不能进来，我已经答应了俨然，要给您生命。”
　　“我不要，不要没有俨然的生命！玉姬大人，求求你，不要牺牲俨然、、、”
　　花戚里不再理会幕外的林嫣然，专注于床上的昏迷的林俨然。
　　只听见“嘶”的一声，幕布被划出一道口子，花戚里皱眉，“阿姚，阻止她。”
　　一直垂手站立一旁的阿姚走到幕布边，抬起手来。
　　“啊！”幕外的林嫣然惨呼，布上溅了一两点深色。
　　床上的林俨然忽然挣扎起来，虽然不能睁开眼睛，但是她的表情十分痛苦，花戚里连忙按住她的手，低声喝道，“阿姚！”
　　阿姚在幕布前合掌，口中低声念了几句，幕外的林嫣然没有了动静。床上的林俨然也安静下来。
　　花戚里轻轻叹了口气，“饶是百年，不及此一刻。”
　　她看着床上紧闭双眼的林俨然洁白的身体，缓缓伸出手去。

　　“俨然！”
　　一股强大的力量冲开了阿姚的咒术，也冲破了花戚里的结界。
　　面色惨白，嘴角犹带着血痕的林嫣然冲进来，扑上前抓住花戚里的手。
　　“不要，不要杀了俨然，我求求你！”
　　“嫣然小姐，这是注定的，你们之中有一个必须死。”花戚里淡淡道。
　　“是我，死的应该是我！”
　　“我还是那句话，俨然小姐是自愿的。”花戚里看着林嫣然，“我要做的只是遵从她的意愿。”
　　“可是，为什么你不问我的意见呢？”林嫣然哭了，纯白的泪水滚落，“我不想俨然死啊。”
　　“因为，俨然小姐是你们中的主株，我只能按照她的意思来做。”花戚里伸过手去，抚摸林嫣然苍白的脸，“她要你活下去。”
　　“俨然、、、”林嫣然看着昏迷的林俨然，“为什么你每次都不和我说，为什么你每次都不听我的话，为什么你要把你的意愿强加在我身上？我不想活着，我不想一个人活着、、、”
　　“嫣然小姐，您去外面等着吧。”花戚里扶起林嫣然。
　　林嫣然抬头看着花戚里，忽然笑了。
　　“玉姬，你知道有一种东西可以解掉你的缠香花术吗？”
　　花戚里脸色大变，连忙推开她，“你，你做了什么？”
　　“我要解开俨然的缠香，我要和她说一句话。”林嫣然凄然一笑，伸手抚上林俨然的脸，花戚里想阻止她，但是，自己的身体却不能动了。
　　“阿姚！”情急之下，花戚里叫了起来，却没有人回应。
　　“玉姬大人，她和您中了一样的花术，醉花池。您应该知道的，这种花术除了施术者本人之外，无人可解。”林嫣然咬破右手食指，一滴鲜血滴到林俨然的唇上。
　　“俨然，你醒醒。”
　　林俨然慢慢睁开眼睛，看到身旁虽然微笑却是苍白的林嫣然。
　　她的眼泪忽然流下来。
　　“嫣然、、、”
　　“你好傻，俨然。你知不知道，我不想你死。”林嫣然轻轻抚摸林俨然的脸，微笑着说道。
　　“对不起，嫣然。一直以来，都是你照顾我，现在，让我为你做一点事吧。”
　　“我愿意。俨然，从一出生，我就知道，我这条命是你的，我的身体，我的血液，我的所有一切，都是你的。俨然，你要好好的活下去，替我，活下去。”林嫣然笑着，“俨然，我终于见到你了，我这一辈子，也无怨了。”
　　“嫣然！”
　　林俨然闭上眼睛，咬紧嘴唇，冰凉的泪水划过她的脸颊。

　　花戚里扶着床边，阿姚搀起她。
　　“大人，您没事吧？”
　　花戚里不回答她，忙着查看床上的林俨然。
　　“大人？”
　　花戚里长叹一声，“阿姚，去准备花冢吧。”
　　“大人，那花灵呢？”
　　“这花灵，我们不要了。”花戚里站起来，从发间抽出那只红簪，在虚空中划下一个花阵，林俨然的身体浮了起来，空中弥漫开湿润的芬芳，一朵朵洁白的四瓣并生小花飘落。
　　“双生花、、、此消彼长，此生彼灭、、、”花戚里慢慢道，脸上浮现一丝似有若无的笑。

　　朱嬴急匆匆的下车，敲着那扇古旧的木门。
　　“吱呀”一声，门开了，一个黄衣女子。
　　“啊，对不起，我想找花戚里小姐！”朱嬴急忙道。
　　黄衣女子警惕的看着朱嬴，忽然后面传来淡淡的一声。
　　“请她进来，阿姚。”
　　朱嬴随着黄衣女子走进去，看到花戚里，坐在一张书桌前，伏案写着什么，长长的黑发倾泻下来。
　　“花小姐。”朱嬴走近，看到花戚里手中拿的是一支毛笔。
　　“嗯？”
　　“我想问，你是不是知道林俨然小姐在哪里？”朱嬴道。
　　“知道啊。”
　　“我想见林小姐，我有事情要问她。”
　　“哦，是为了晋升的事吗？”花戚里轻声说着，换过一支稍小号的笔，细致的描着什么。
　　“嗯，是的，啊对了，花小姐你好像都知道了？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朱嬴问道，“为什么林小姐会突然辞职还推荐了我呢？”
　　“因为她要走了呢。”花戚里放下笔，抬起头，看着朱嬴，淡淡一笑。
　　“要走？”朱嬴奇道，“那林小姐要去哪里呢？”
　　“回到她应该去的地方啊。”
　　“啊，感觉怪怪的呢，”朱嬴皱起眉，“那，你最后见过林小姐是什么时候呢？”
　　“就是刚才啊，现在她还在这里呢。”花戚里微微笑着，拿起桌上的纸张轻轻吹着。
　　“这是什么？”朱嬴看到花戚里刚刚在写的东西，原来不是字，是一幅画。
　　一只梗上并生的两朵洁白小花，背对着彼此，美丽却迷惑。花戚里递给朱嬴。
　　“好奇怪的花啊。”朱嬴接过那张纸，“嗯？这个味道，好像在哪里闻到过、、、”
　　朱嬴放下，又转身看花戚里，“花小姐，你刚刚说林小姐还在。”
　　“是啊，你已经见过她了啊。”花戚里笑着道。
　　“哪里啊？”朱嬴四下张望。
　　花戚里手一抬，“仔细看看这个。”
　　刚才的那张纸飘到朱嬴眼前，朱嬴瞪大眼睛。
　　“这怎么可能？”
　　这个味道，潮湿，迷离，芬芳、、、 朱嬴深深呼吸，好像是林俨然的香水味道啊，怪不得刚才就觉得熟悉。
　　“林小姐真的这里，可是，我没有见到她啊。”朱嬴抬起头，疑惑的看着花戚里，“奇怪啊，花小姐，为什么你一直说她就在这里，但是我就是看不到呢？”
　　花戚里微笑着，顺手把一支银红的簪子插到发间。
　　“花小姐，你快点告诉我吧，林小姐到底在哪里啊？”朱嬴急道。
　　黄衣女子端着茶过来，花戚里道，“请朱嬴小姐喝茶。”
　　朱嬴接过茶杯，喝了一口，“花小姐，你快告诉我，呃，怎么会，突然觉得好困、、、”

　　“大人，她怎么办？”阿姚看着倒地的朱嬴，问道。
　　“给她一支洄漩花好了，然后送她回去。”花戚里淡淡道，看一眼朱嬴，把手中的那杯茶放下来。
　　“阿姚，你是不是有什么要问我的？”
　　“是，大人。”阿姚道，“双生花的花灵，您明明可以收取的。”
　　“嗯，”花戚里点头，“但是，我不想再见到这种花了呢，就让她消失了也好。”
　　“大人。”
　　“嗯，我知道的，阿姚，”花戚里笑起来，轻轻亲吻阿姚洁白的手指，“下次不会这样了。”
　　“还有，这个叫做朱嬴的女人，为什么大人对她很有兴趣？”
　　“阿姚是在吃醋吗？”花戚里笑道。
　　“奇怪。”阿姚淡淡的。
　　“只是觉得她很简单，好玩而已啊。”
　　“只是这样吗？”阿姚看向花戚里，眼神锐利。
　　“阿姚不要那种眼神啊，我会害怕啊，呵呵。”花戚里眼尾上扬，露出一个娇媚的笑容。
　　阿姚抱起朱嬴，走出去。
　　“自欺欺人。”
　　“朱嬴，我们还会再见面的。”花戚里轻声道，微微一笑。

作者有话说

　　双生花，只在凋谢之前，尽生命最后之力，看彼此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