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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新的生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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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甚至是消失的念头一旦生出来就像是生根发芽一般在心里茁壮起来,催生出的逃离想法和起初对叶阡程的迷恋一样无药可救。
他不过是习惯逆来顺受而已,内心还是无法彻底软弱和优柔寡断。
廖冬对这件事惯常地保持着他的沉默,他生性有些冷僻,不喜欢多管别人的事。假如把流弋换成别人,或许他都不多用一秒钟去关心。一个男人,应该是和脆弱沾不上边,也不该把情绪过多的表露在脸上,他瞧不起弱者。可是面前的人让他硬不起心肠来,似乎少年时被他依恋的习惯作祟,总会不由自主地去转换心意体谅他。
流弋在自己房间里坐了半个下午,窗帘遮得严实而厚重,让他的表情显得很暗沉和呆滞。
“想什么呢,这么出神?”廖冬用手背碰了一下他的脸,顺便递了瓶啤酒给他。
流弋对他的触摸有些条件反射的躲避,抬头看了寥冬一眼,“喝醉也很难受。”
廖冬无趣地收回手,有点拿小孩子无奈的感觉。他还没学会那套将心比心的感性思维,所能体味到的悲哀感也就成倍的低,“以后打算怎么办?”
“没什么打算…”他的语气多少有些无所谓的自暴自弃,“其实我挺讨厌学校的,那里也许不够残酷,很单纯,可就是什么都表现的太直接了。”
因为单纯,鄙视和轻蔑才会一目了然,伤害也更犀利。也只有学校这样的地方,伤害和被伤害之间不会有成人世界利益牵连的因果。换个说法,这样的盲目大概是被别人称□□憎分明。
无缘无故,凭空被排挤和孤立,这种人从来都不缺乏。
流弋没觉得多不幸和委屈,只是很厌恶,连带着自己虚伪的笑脸。
寥冬自己灌了几口酒,忽然有点厌烦起这样的气氛,他很想暴力地抬起少年低垂着的脑袋问他到底想怎么样?杀人未遂,被学校退学而已,统统都不足以成为这种对什么都无比厌弃的理由
“那你想干什么,出去像我这么混?就你这细皮嫩肉的,做得了什么?”
“我又没说不上学。”
四月的时候流弋去见了流苏一次,这是他第一次去那套公寓。之前似乎都没有细想过流苏会过怎样的生活,因为缺乏该有的认知,所以他想象不出流苏像平常女子生活的样子。
而现实情况里流苏过的并不太好。流弋早该想到,她的性格,她的脾气,并非那么容易让人忍受。
他循着地址到那里时,在门外就听见了专属于流苏的尖细声音,娇媚又歇斯底里。来开门的是保姆。流苏还是那种艳光逼人的样子,斜倚在沙发上,冷眼看过来的表情高贵如女王。
只要不开口说话,那张脸还是一如既往的充满欺骗性。
“你怎么找来这里了,钱不够用啦?”
“没,我就是来看看你。”
想念的话他绝对说不出口,这样的心情,就连他自己都有点无以言说的感觉。
明知道不可能得到什么安慰,还是寻求庇护似的靠了上来,不过是种相依为命的习惯而已。这个活得乱七八糟的女人给了他太多的第一认知,她就像一个糟糕的启蒙老师,让他复杂感情里最多的竟然是感激,以至于连怨恨都觉力不从心。
他记得小时候家附近还有一个小公园,每天流苏会把他一个人放在那里玩,等到快天黑才去接他。他总是很乖顺的坐在原地,惴惴不安,胆战心惊,那种害怕被遗弃的心情简直刻骨铭心。
那个冬季很短暂,寒冷之后是一个温暖的早春,流苏总是穿那种很薄的裙子,摇曳生姿地穿梭在脏乱的胡同小院里,牵着他的手往回走,骂骂咧咧,怨气深重,看他的眼神复杂难懂。
好像就是那一年,时光如同被拉长了一样生硬地让他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看待事情也不再是童真的眼光。不算是早慧,只是本能的觉悟,感受得到被缩小了的难过悲哀和黯淡压抑。
很久以后流弋觉得流苏之所以没能狠心丢掉他大概是因为他们长的太像了。看见他,流苏或许会想起血缘这种东西,还会于心不忍。
生养了他,却始终没有遗弃,不过是这样的感激而已。
如果这也算亲情和爱,他宁愿归结为羁绊。
“怎么好像比以前还瘦了?”流苏捏捏他的脸又捏捏手臂。
“我转了学校,临周县的一个高中,离这儿挺远的,一个月大概才能回来一次,来和你说一声。”流弋扯了下嘴角,不紧不慢地说。
流苏有些疲倦地闭眼靠过去,手指还死死地掐着他的手臂,素颜的脸上连细微的毛孔都一清二楚,然后忽然睁大眼睛吼道,“他们都说我是疯子,他们才是疯子,一天到晚的逼我吃药……你是不是也觉得我有病?”桌上还堆着白色的药片,密密麻麻的英文说明书总是让人联想到绝症。
流苏脑子不清醒时可能很喜怒无常,却简单易哄,有些白痴。假若还有几分清醒,就会露出尖刻无情来。可惜,年岁太久,真真假假,他早分不清。
离开时已天黑,流弋在路边打车,夜风很大,有些寒冷。他想起那个叫秦柯的男人一直没有出现,这个人与流苏的爱情什么的他已不再去想,他现在只等结局,继续这样下去或者放弃。到时他和流苏会离开,重新生活在一起。
临州是个很小的县,只有五所高中,规模相差不大。年轻的男人多大多跑到了大城市里务工,留下的多是老人和小孩。这样的环境里,读书不再被当做唯一的出路,学校风气并不很好,大多抱着混日子的敷衍态度。
流弋在这里像是个异类--来自大城市,重点高中,一张纤秀精致的脸,笑起来有点拘谨和腼腆。但好奇过后一切便归于平淡,他们会发现流弋漂亮的躯里并没有让人惊艳的东西。像一个美丽的贝壳,早就被海水沙砾腐蚀了生命。
住校的生活简单枯燥,晚自习后回寝室后常常疲惫得不想说话。加上原本就不擅长交际,沉默少言,很容易被忘记。
但是他喜欢现在的生活,感受不到什么敌意和厌恶,简单乏味,心无旁骛。唯一不好的是这里的教学水平太差,他缺了不少的课,开学的第一天听得有些蒙,云里雾里的感觉。
班主任是个教英语的女老师,因为流弋出类拔萃的成绩和文弱外表而对他有种近乎固执的偏爱。流弋简直受宠若惊,被夸奖时总是谦卑地笑笑,看上去笨拙得单纯。其实只是习惯而已,该表现得单纯时单纯,该微笑时微笑,说到底也是另一种形式的世故。
学校大门外是一条灰尘很重的马路,有大卡车来来往往,给初夏都蒙了一层灰色。流弋背着书包沿人行道走时有车在后面摁喇叭,回头就望见孔文从车窗伸出来的笑嘻嘻的脸,驾驶位上的是寥冬,挡风玻璃后的笑容很淡。
“上车吧,老大的新车,帅吧?特意来接你的。”车子在他身边停下,孔文打开车门邀他上车。
流弋看看车又看看寥冬,有些惊讶,上了车却没一句话。
廖从后视镜里看流弋,消瘦的一张脸,尖细下巴,长短不一的黑发乱乱地衬着过于白皙的皮肤,看不出过得好还是坏。
目光在镜子里忽然和流弋的对上,寥冬有些犀利地抬了一下眉峰,心脏跳得很快,上次那股悸动的感觉又袭了上来,握着方向盘的手指痉挛似的紧了紧。
只是不经意的一眼,却很勾人。
而流弋没有这样的自觉,脑子里全是语数外字母数字的混乱斗争,想的都是和考试有关的东西。他是头一次这么有目的的玩命学习,不是为理想那么高尚的目的,只为离开更远。他现在无比确定,自己喜欢陌生的感觉。
廖冬带他去喷泉广场边的一间酒吧。里面的风格偏清亮,民谣风格的音乐,周末去那里的很多都是附近的大学生。流弋捧了一杯鸡尾酒坐在角落里,杯子里混合的液体酸酸甜甜的像是饮料,酒精味很淡,度数却不低,刚喝了半杯头就开始晕。
廖冬在离他有些远的吧台前抽烟,有个女人半坐在他身上,低语调笑,烟雾缭绕里隐晦而暧昧。
平日里安静的人喝醉酒往往很颠狂,流弋就是这种人。寥冬已经见识过他哭闹骂人,难以安抚的样子,趁他还没喝太醉就夺走了手里的杯子,“又是孔文给你喝的?”
流弋眨了下眼睛,感觉视野模糊。他的眼睛很漂亮,尾梢上扬,抬眼看人时已然很妖,喝醉后带了几分迷离就愈显得媚。
廖冬穿过他的腋下把人抱起来时身体不受控制地燥热起来。少年的身体瘦而柔韧,抱在怀里的感觉很舒服。廖冬身上有刺鼻的香水味,流弋皱着眉在他怀里挣扎了几下,直到寥冬威胁再动就把他扔出去才安静下来。
流弋只是头晕和脱力而已,还没醉到神志不清的地步,“我没醉呢,挺好喝的。”
结果晚上回去就开始胃疼,疼出一身的虚汗还有点说胡话,寥冬喂了他药抱着他睡下。
第二天醒来差不多已经是中午,流弋翻了个身,睁着眼睛,忍受喝酒和胃疼引来的发烧余痛。寥冬进来时刚好和他四目相对,“醒了就吃点东西。”
廖冬端了一碗粥喂他,流弋不自在地接过来自己喝。
昨晚他胃疼的厉害,但隐约记得廖冬好像吻了他的唇,类似安抚和试探,不是很好的感觉。
廖冬站在床边,习惯地点上一根烟,流弋在想事情时总像是在发呆,抿着嘴,眼睛一动不动。昨天晚上把人抱在怀里时他想起以前上过的一个男孩,还很幼稚的一个少年,天天跟在他身后说爱,没有流弋漂亮秀气,但是身体很柔软。昨晚还是没真的下手是不想毁掉对方的那一点点信赖和一起长大累积的感情,他们最大的差别就是流弋眼里的世界是很理想的童话,相信爱情,并且有点孤注一掷的固执。
“买个手机吧,有事好联系。”廖冬掐掉已经快烧完的烟,有些烦躁地皱了眉。
流弋买了手机却谁也没联系,也忘了告诉别人电话号码。
学校里月考安排在周末,冲掉了月假,假期于是往后推了一个星期。
他回去的时候是中午,开门后菜菜就迎上来摇着尾巴舔他的裤脚,前段时间寥冬和他都没空,菜菜被孔文拎去养了一段时间,不知道喂了些什么,胖了不少。
卫生间里一直持续的水声停下来,出来的却是一个陌生男孩,一双大眼睛,腰间围了一条毛巾,身上带着情|欲的痕迹,看到蹲在地上的流弋,颇轻佻地笑了一下。
那个男孩离开后廖冬才从卧室出来,流弋只是稍觉意外地扬了一下眉。。
“还没吃东西吧,我去做饭。”流弋先开口,他没有注意到那个男孩其实和他有些像。
廖冬最近一直在外面忙,昨天刚回来,顺便把狗从孔文那里牵回来,现在看来,回来的有些不合时宜。
厨房里没有什么新鲜菜,仅存的一些东西也早都变了质,廖冬看流弋故作忙碌四处翻找食物的背影,忽然有点想笑,流弋这个人,可能很好想处,但是不容易沟通,很难让人豁开一个口子把自己的情绪填进去影响到他,他用这样的姿态,留了一方禁地和无声的抗拒。
廖冬讨厌麻烦,所以他不会轻易把自己置身复杂的事情里。
“别找了,我们出去吃。”寥冬一句话把自我催眠中的流弋解救出来。
这件事就像一个分水岭,还没露出冰山一角,流弋就又龟缩了回去,意味不明,只觉有些错乱。他对危险和敌意或许敏感,但也仅止于感知,解决的手段却从来没有。这种方式,不是善良或懦弱,就是疲惫而已。
这种感觉很坏,他避之唯恐不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