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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1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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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十一点,京野家族的神社里亮着灯,下个月就是前总代去世的四周年祭礼,时间已经过去的够久,这只是家族内部的小型祭祀,神职人员原本无需忙碌到这个时间,但在临近傍晚的时候,他们接到了临时的会议通知,宫司正在忙着交代消息封锁与会议准备。
门前的巫女来报说有车队抵达,是本宅的车牌,于是宫司立刻迎出门去,超出常规护卫规模的车队已经停下,人们带着兵戎下车,在夜色与隐绰的石灯下更显一片肃杀。
宫司在京野家的神社数十年,早就练就出了敏感的神经,她立刻着人去和菊池保雄对接安全问题,总代松崎从副驾上下来,打开了后座车门,穿着黑留袖手握长刀的京野初江下了车,她一边向宫司点头示意,一边快步踏进主殿。
东京各区的主要头目都已经在主殿等待,他们聚集在神龛与巨大壁画的前方整齐跪坐,在三人直行进来的时候依次起身鞠躬行礼,吉口秀明和京野初江拱卫在松崎的两侧坐在神龛前,但率先开口示意会议开始的人却是京野初江。
“该收拾真道彻了。”她说。
各区头目立刻开始汇报自己组别的人手情况,京野初江一一听罢,重新分配了人员和各组要攻坚的目标,有人问起真道本人该由哪组动手,京野初江挥挥手,说会由她们本宅来。
空气寂静了片刻,派驻港区的池田秀开了口:“我们可以替本宅出手。”
知道他想说什么的京野初江微笑起来:“顾虑什么?直说。”
池田秀顿了顿,很快组织好语言:“四年前真道彻从本宅逃脱,我们掣肘至今,损失了大量的人手,现在的京野组已经无法继续承受与真道长期摩擦,我们应当速战速决,叛徒真道彻曾经是小姐多年的老师,我们愿意替小姐去做难以下手的事情。”
“你觉得我没法狠下心来杀死真道彻,”京野初江说,“我们确实没有好好聊过四年前真道彻的逃脱,你认为是我太年轻,又太心软,所以他才能逃走?”
池田秀沉默着,他低下了头。
京野初江带着她的长刀站了起来,她握着刀走前一步,站在池田秀的面前,自上而下地睨着他:“四年前,真道彻带着他在整个东京的人手杀上门来,我给过大家警示,当时各位也认为我是太年轻、太孱弱,所以各区派驻依然措手不及,到的速度甚至比不上警察。”
“我确实心软,我心软在四年前没有问罪你们,以至于到了现在还有人在质疑我,”京野初江没什么表情,她拔出了手中的长刀立在身前,才养护过的长刀发出清音,她翻转刀刃,露出刀铭,“站起来,池田秀,去拿你的家伙,枪、长刀、匕首,随便什么,你也算看着我长大,你大可以来试试,我在砍下你脑袋的时候会不会心软。”
主殿内针落可闻,人人屏住了呼吸。刀尖就悬在俯首的池田秀面前,他单是用余光都能瞥见那锋刃,他的犹豫只持续了一秒,随后他依然低着头,先拿出自己的干净手帕,摊开左手小指摁在上面,再抽出腰间的白鞘短刀,沿着第一骨气利落地切了下去。
白帕上浸润出猩红色,他一声痛也没喊,也竭力遏制住了那颤意,只把断指包在帕子里呈递给京野初江,并大声说道:“向小姐请罪!”
厌恶,是京野初江的第一反应,但她没有丝毫的表现,连眼睫都没有颤动一下。她伸手接过粉色的帕子,然后说了:“抬起头来。”
恶心透顶的仪式,她心想。但她不得不陪同行进到底,如同蹩脚的戏剧等待最后一次反讽的剧情。
凌晨,戒严的神社一片寂静。留宿的京野初江从头到尾都没能睡着,她听着窗外的风声与巡逻的脚步,从四年前开始她就养成了浅眠少睡的习惯,但依然会在合适的时间躺上卧榻。
在卧室之外的所有时刻,她需要完成那些课业,而人们用繁杂的计谋填充她剩余的每一分和每一秒,她似乎已经不再爱自己的专业,即使念到了博士,也只是因为自己需要四年的时间。她被催促着,甚至推攘着走每一步,最敏感的反应与感受,极高极快的决断,瞬息的策略影响整盘棋局的走向。
只有夜晚的此时,她才能够享受沉思与静默的自由。
她把所有计划从头到尾捋清一遍,终于在死去的蝉鸣声里坐起身来,依着一格格窗棂向外看,红枫如血浓稠,期期艾艾地抖擞着。
面对那非死即生的命运,她把淤积在胸口的那口气吐了出来,然后摸出电话,拨通了降谷零的号码。
他们彼此双方保持了相当时间的沉默,直到降谷零说话:“凌晨两点,现在说话做事已经雷厉风行的黑.道大小姐打来电话却不说话,只有一件事情会让她这么难以启齿。”
降谷零的声音稳定地传过来,每个字都敲在她的心上。他说:“你想见松田,是吧?”
京野初江感到疲惫,她像是伸手穿过记忆的迷雾。最后她说:“是。”
“明天早上十点,波洛咖啡,坐东北角最里面的位置,现在是风口浪尖,你一定不想和他见面,真道彻随时可能盯上他,所以必要的伪装你自己看着办,我会告诉他我有一把枪需要调整。”
“谢谢,需要什么报酬?”
降谷零沉默了一会儿,然后说:“首先,我没有拿松田换情报的意思,你也不应该有,否则你对不起你自己,也对不起松田,当然,我很清楚你不是这个意思。”
“其次,你是因为知道自己即将生死难料你才想见他,京野的重工和文娱产业都在你的规划下步上正轨,这两年你杀了很多人,虽然不是亲手杀的,但是那些难管教的黑.道死于和真道彻的摩擦,其他你力所能及的、曾经步上歧途的人,则被赋予了正当的职业。”
“除了这些,你不断吞并你目光所能及的黑.道,用同一套手法修改他们的规则。”
“现在,你只剩最后一步,杀死真道彻,解决掉他的组别,将你棋盘上的最后一枚棋子落下,你在做违法的事情,但你在破坏晦暗的秩序,建立正义的秩序,你和我们公安没有什么不同。”
京野初江俯下身去,冷静地审视自己睡裙下那道狭长的刀疤,她说:“能听到公安警察给我这么高的评价,这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
“四年前,我们就都知道了你想做什么,我认为你不是疯子就是天才,或者你二者都是,过大的野心会变得像妄想,你必须背叛从你出生起就陪伴你的所有人,但松田一直笃定你是个天才,如果你会在后天的行动里死去,他也会一直记得你。”
京野初江问他:“已经过去四年,凭什么你认为他会一直记得我?”
“凭那枚他从十七岁用到现在已经九年的打火机,冥王星在八大卫星之外的寂寥宇宙里孤独地旋转,但它的卫星始终不会离轨,它们的自转周期始终相同,总会将其中一面留给对方。”
“你得活着回来,京野初江,有人在等你,还有,”降谷零把手机换到左耳,他说,“现在还不是难过的时候,留到京野组覆灭,你能堂堂正正站到他面前的时候,你再把你这四年的委屈和痛苦说给他听。”
“谢谢。”
“不用。”
电话挂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