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河各域星月同天》王可与

6、事务所实习

　　“哎，小闻你过来。”庄龄身边站着一个佝偻着腰的五十多岁的老婆婆。
　　“好。”华岚快步走过去，心里想着应该又是要写诉状的。
　　果真，如她想的一样。庄律师安排他帮忙给婆婆写一个追偿欠款的诉讼书。这也是她来到事务所里一个月内写的最多的东西，复制粘贴然后修改信息，一篇两三百字的诉状算是写完了。事务所又到手婆婆的600元，像这种简单的诉状，事务所的人一般几分钟，几十分钟就能搞定，但是一份这样子的诉状少则500，多则1000的，是这个行里的惯例。她不明白为什么她十几分钟做完的诉状可以收那么高的费用。他们明明都是穷苦人，这么多钱一定是心里留着血拿出来的吧。
　　自从学了法律以后，做一个执业的律师变成了她的梦想，不只是因为律师待遇好，还因为在她眼里在律所中急匆匆的踏来踏去的高跟鞋是十分美的。可是闻爸爸现在提了新要求希望她去考研，是听说叶砚砚保研了，所以爸爸需要她与砚砚一样有出息，告诉她研究生毕业后进入机关单位会更容易。
　　砚砚就像领头的雁一般，她往哪儿飞决定她该往哪儿飞。她不敢忤逆，只好轻声答应备考，到时候再像过去一样，说自己努力了但没考上，就可以减少很多处罚，自己则偷偷复习司法考试。
　　华岚她不知道如何在事务所里面工作，她和庄律师没有过多的交谈，庄律师平时沉默寡言，也很少教导她应该怎么做工作。一月1000多的工资，早上班第一天安排她写反证材料，律师要她自己查了再写。华岚找来了模板晕乎乎的写了。她想着，这应该就是实习吗？没有师傅帮带，没有老师请教，所有资料都是老师，所有网站都是老师，所以她一有空就翻翻看看这台电脑的文件夹，在漫无目的地寻找每个文件所在的位置，虽然经常被叫去干杂事。但是她觉得只要她待在这儿，时间一长，她一定会有长进的。
　　这会儿得空了，也没人管她，华岚发了会呆，才想起打开电脑看一眼，闻歆还是没有回复，仍然是离线状态，她不由的担心，他不会是已经在路上了吧，拨打的电话也不见接。
　　快到下班的时间，突然下起了哗哗的大雨，雷越打越响，雨越下越大，玻璃上聚起了无数的水珠，窗外的天一下子变成了黑沉沉的。这个季节总爱突然下雨，刚刚还天朗气清，下一秒就狂风暴雨，偏偏今天她忘了带伞，华岚选择等雨停了再回去。
　　她等了很久，等到了事务所的灯一盏一盏的亮了，又一盏一盏的灭了时她接到电话，是她的大学导师，她沉默了一会接了，
　　华岚：“戴老师，怎么了？”
　　戴老师：“小闻啊，你还在事务所吗？”
　　华岚回答：“嗯，我还在呢，怎么了。”
　　戴老师：“我刚送人个人去到你们事务所周围。现在不是下雨了嘛，就问问你在不在，在的话刚好顺路送你回去一下。”
　　华岚：“戴老师，不用了，雨快停了，我自会回去就行了。”
　　“小闻啊，不用客气了，就是顺便的事，已经到门口了，你快点下来吧。”戴老师催促着她。
　　对方说完立马挂了电话，闻华岚只能拎着包往门外赶。到她锁门时，看见在门外打着伞的戴老师，手里还握着一把折叠伞。华岚突然感觉很温暖很感动，这个他叫老师的人，像家里的长辈一样时不时关心着她，遇到什么事她总会问问他，戴老师总会给她分析利害，出主意。她害怕的时候，自己应付不来的时候，都希望戴老师能看见。
　　嘈杂的雨声被车窗隔了一大半，她在雨声中静静地坐着看着身边这个人，脸庞白净秀丽，眼镜搭在高高的鼻梁，显得清秀又斯文，因为面容清瘦，所以颇具少年气，听同学说他快40了，她现在看着还是不敢相信。
　　“你想的怎么样了，明年毕业了推荐你留校当辅导员的事。如果你留校做了辅导员，不管你是要司法考试，还是准备考研，都可以给你爸爸那边一个交待，不过这是我觉得嘛，要怎么决定还是看你自己。”戴老师问华岚。
　　戴老师对她很照顾，不仅给她找到了省内十强的律所实习，对她的大事小事都很关心，还能帮助她分析、规划，切切实实的帮了她很多忙。
　　闻华岚有时候差点就把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说出口了，她在结巴了几个字后缓缓说出，“我还想，再想想。”时间长了，她有了她的疑问，戴老师这是喜欢她吗？喜欢她，但他也从来没提过。戴函之大她十几岁，尽管学校里的人都做实了他未婚的身份，但是她还是不敢想。
　　现在只有小雨了，闻华岚想坐到小区门口她自己走进去，可戴老师偏偏要把她送到单元楼门口，顺便还问了她住在几楼，她觉得很尴尬但还是回答了，她想她是不是和戴老师走的过于近了。
　　刚和戴老师说完再见，华岚便在单元楼门口遇见一个青年，开口喊他姐姐，她摸黑看清原来是个熟悉的面孔，她还没忘记他那个端端正正圆圆脸，看到闻华岚后立马绽放出灿烂的小笑脸，双眼明亮清澈，发散出温暖的光芒，发丝被雨水微微淋湿，露出光洁的额头。几年没见的闻歆已经高过她一个头，他腰身挺直，身如玉树，变成了一个清朗俊逸的小少年。
　　“闻歆弟，你怎么就到了？”看到现在出现的闻歆，华岚还是惊到了一下。
　　“我是在路上给你发的信息嘛，之后就手机没电了。华岚姐，不好意思啊，突然来打扰你。我想着你也差不多下班回家了，就在这儿等着了。”闻歆朝戴老师驶去的方向看了看说，“华岚姐，今天下雨，一起实习的同事送你回来吗？”
　　“不是，他是我大学老师。”闻华岚不会说谎，只好实话实说。但想想觉得不对，大学老师凭什么送她回家啊，更觉得难堪了，又继续尴尬着说，“闻歆弟，你吃放没有啊？我带你去这旁边吃个饭？”
　　“好啊！谢谢华岚姐。”闻歆笑着答应，丝毫没有客气。
　　在简单吃了一些菜饭后，闻歆和老板娘熟络的攀谈起来，这十分符合他不怕生的个性。华岚她看见闻歆扬起头来感觉又像极了初次见他时，他抬头凑着跟她问东问西的模样。她在一旁笑脸盈盈的看着他们交谈，也觉得可爱。
　　她听他夸老板娘做的饭多好吃，问着老板娘早上几点起来，几点关门，每天做的忙不忙，一下子就转到了，忙的时候他自己可以来帮老板娘的忙。我去！从刚刚关心生活的言语一下子变成了找工作，之后立马变成了他明天就可以来帮忙。
　　华岚头往后点了一下，瞪大双眼小声问了一句，“你怎么了，最近缺钱？”
　　“还好吧，是有点缺。”闻歆回答。
　　“你这次回来是有事情吗？还是只是高考结束过来玩一玩。”华岚与闻歆前几天刚刚联系过，听他说他刚刚考完驾考，然后无聊的没事可做。
　　闻歆失去了刚刚的活跃，仿佛有隐秘的事要说：“是有点事情，华岚姐。其实是我家出了点事情，我已经交了休学申请。所以才来这儿投奔你，也想看看我外公外婆，然后打打零工挣点学费之类的。”
　　华岚：“你都还没入学，他们这么会同意了你的休学申请？”
　　闻歆回答：“我写了一封信啊。大概意思就写，以前的学生遇到父母死亡，身有家累的，或者是家庭经济起了变更，不能缴学费的，只好半途辍学，甚至有的离毕业只有一学期，也不能不辍学。许多聪敏勤奋的学生，遇有迫不得已的事故，中途辍学，只好自暴自弃，不知摧毁了多少好青年。现在我遇到的同样的情况，在万不得已中提出休学申请，但我并不当心会因此荒废学业，因为旧时代已经过去，我将在老师领导的帮助下度过难关，什么什么的。”
　　华岚听到不免佩服：“这帽子戴的高高的，你可真会写啊。”
　　“这是其实是李宗吾写的，我就拿来用用。”闻歆回答。
　　华岚：“你们家情况很严重吗？”
　　华岚的问题一下把他拉进了忧伤的深渊，他明明在几天前还发了的同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给他看，两个人兴奋的讨论着进学校里要去什么社团。现在怎么会这样？在她的印象里闻歆家做生意一直做的很好，很富裕，家里开了个整容医院。如今这番话从他嘴里说出，她感到惋惜，但又不想继续戳中他的痛处使他伤心，只好圆场说，“做生意本来就是有赚有赔的，你人那么优秀申请一下奖学金，助学贷款，马上又可以回去读书了。我那个发小砚砚，你知道的，她读研就是申请的全额奖学金。”
　　“谢谢华岚姐，哈哈，都是人生的历练嘛，我没那么难过的。”他点点头说。
　　“一会吃完饭，去哪儿？”闻歆询问道。
　　华岚：“你没找好住的地方吗？”
　　“我带了表哥的身份证出来，因为我还没忙18，我和我哥长的很像，经常拿他身份证去网吧。但我才看见他这个身份证已经过期了。”他尴尬的挠了挠头。
　　“这老火了，你不嫌弃的话可以先住我住处，砚砚刚刚搬走，她房间还空着，你可以先睡在她那间，后面再慢慢找房子。”
　　“好。”闻明想都没想就应声答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