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渡魂》木与山眠

6、妖域乱（二）

　　芳茵秘境豁然一处人间仙境，落英缤纷，远古时期巨大的花草树木肆意生长，原始而又蓬勃。

　　“这许久未到妖域收魂，此处还是这么如诗如画，令人沉醉呀……”蔽月张开双手闭上眼迎着风感叹。

　　谢缇随手摘下一朵红艳的小花，接着不知从哪变出一把精致的小古铜镜子，娇柔的手把持着小镜子，把花朵戴在了乌发中间。

　　她满目欣赏自己的美貌：“虽说这妖域事多，却不枉费这么走上一遭。”

　　蔽月频频点头称是：“若冥府能够放个长假休息休息，那就更美哉了！”

　　“对了！东罗大街的小贩前几天卖我一个新到货的留影盒，”谢缇欣喜地摊开手掌，一个极其精巧的青铜机关盒子出现手中：“快，蔽月，帮我在这巨花之前留影！”

　　“好嘞！”
　　蔽月接过留影盒，立马对着谢缇“咔嚓咔嚓”，谢缇快速变换各种姿势，两人玩得不亦乐乎。

　　“我说，”云舒撩起袖子举起拳头，毫不犹豫朝那两人抡过去，蔽月和谢缇一人领了一个额头包：“你俩是来收魂的，还是来游山玩水的？”

　　梁图咯噔一声咽下口水：还得是云舒能制得住他俩，不过云舒是不是有点太过暴力了……

　　他拿出手帕擦了擦汗，颤抖着手再次掏出《渡魂手册》：“咱们、咱们还是再说说这老妖王吧！”

　　云舒拽过《渡魂手册》看了一眼：
　　“上面写着，老妖王在位时，多次废除以吃生灵而修炼的妖域法则，主张吸收天地灵气、寻求天材地宝去提升妖的修为，故此，她下一世大概率……转世为天赋极高的大妖，多加修炼有望成仙。”

　　蔽月一手撑着下巴摩挲着：“嗯……这么说来，她还减轻了咱们的工作。”
　　云舒朝他瞥去一眼：“你就想到了这些？”

　　蔽月摸摸鼻子，细长的眼笑得颇有些风流：“嘿嘿，我这不是，顺便担忧大家的工作量太大嘛！”

　　谢缇拿着小镜子补补口脂，抿了抿唇，撩撩发丝妩媚一笑，道：“好啦好啦！咱们这不是都已经到了吗，收魂点就在前方的笼山溶洞之中，走吧！”

　　说着，扯过梁图脖子上的白布条，瞬间不见了人影。

　　二人残影滑过，只留下梁图那划破天际的尖叫声：
　　“啊——！慢——点——！”

　　蔽月望着那二人残影扯着嘴角干笑：“她还真是一如既往风风火火……”

　　与此同时，处在妖域边界线上的青时仍在原地转圈。

　　只见他伸手一指，地上立马显现灵兽阵法，阵中出现一只红色小龟，将将好能让他双脚站立在龟背之上。

　　红色小龟似乎早已料想到它会被召唤，打了个呵欠，悠悠说道：“你这是又迷路了吧。”

　　青时轻轻一跃，踩在红色琉璃般的龟背上，小龟一步一步地往前行走着，声调如同一个百岁老人般：“说罢，这回是要去哪？”

　　见青时沉默不语，它疑惑地抬头看向他：“不打算去找云舒么？”

　　“你说，我与从前可有什么不同？有什么变化？”青时开口问：“主要是一些明显的地方？”

　　“有。”小龟老实道。

　　青时跳下龟壳，蹲在它面前，一脸严肃认真地渴求答案，像极了学堂里认真听讲的乖学生：“你且说来听听。”

　　小龟望着这仅凭一张脸就横行三界的人，讥笑一声：“你比从前抠门了许多。”

　　“比如？”

　　“店内从不打折，以及我的住处简陋，久未扩建，千百年过去了，我的吃食还是那老三样……”小龟仰着头一一细数青时的罪状。

　　“啧，我这皱纹没有长，头发也还没白，在她眼中应当是没有区别，嗯，谢谢你的鼓励。”青时说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小龟的小脑袋以示感谢。

　　“喂，你到底能不能听懂我说的话啊……”

　　“走吧，去妖域笼山。”青时重新踏上了龟壳，转念一想，似乎又觉得哪里不对，拦住小龟的步子说道：“不，我还是先回一趟铺子。”

　　小龟：……

　　蔽月脚步虚浮，在漫山遍野的迷幻花丛中流连着慢行。
　　他遗憾地瞧着前方这黑色的背影，深深觉着自己这搭档哪哪都好，就唯独一点有所欠缺：不懂品味欣赏这世间美好。

　　云舒听着身后之人一步三叹气，憋着笑说道：“你的气什么时候比街口的老太太还长了？”

　　蔽月正欲张口，但见前方飞来一浑身长着翅膀的巨妖。
　　落地之时“轰”地一声横扫整片苍天灌木。

　　“小心。”
　　蔽月习惯性地将云舒护在身后，紧张问道：“没事吧？”
　　云舒警戒地朝前方凹陷处望去：“无碍。”

　　说着，她右手已然祭出戮魂刀横于身前，听见背后亦有细微响动，反应极快地侧身与蔽月背靠背作防御状。

　　才不过眨眼间，云舒身前果然闪现出一只鱼头巨妖，大约是因为领地被人入侵，鱼头巨妖朝着他二人怒吼不止。

　　云舒指挥蔽月：“那只交给你，这只我来。”

　　话音刚落，二人闻到头顶处飘来一阵奇异的花果香气。

　　“慢着。”头顶处那人声音传来，音色神似云舒，声调却比她细柔许多。

　　绿色霓裳缓缓从上空坠落至二人眼前，少女旋转着将脚尖轻点地上。

　　绿裳少女眉目如画，夭桃秾李，浅笑嫣嫣，侧头对着巨妖温柔呵斥：“不准伤人。”

　　蔽月怔愣半晌，看看那少女，又转头看看云舒，他觉得自己眼花了，伸手用力揉了揉眼眸，大喊出声：“你俩！怎么、怎么回事？！”
　　那少女的相貌竟与云舒长得一模一样了去！

　　少女侧头回望而来，原本白皙透粉的小脸在刹那间惊得失色，望着云舒倒吸一口气：“啊！你……”

　　蔽月讶异地起了满身的鸡皮疙瘩，颇有些不解地望着云舒，她倒是淡定地只拧了拧眉。

　　“你认得我？”云舒只是显露些许诧异，她活得太久了，遇到再如何惊奇的事情，也不过偶尔心怀几分好奇罢了。
　　若是问不出结果，其实她也并不在意。

　　绿裳少女咬了咬红嫩下唇，探究着与云舒对视，默然片刻，终是觉得气场自愧不如，敛下眉目悄悄看了几眼云舒的身段，觉得那腰胸皆不如自己，方才缓了几口气，复又抬起下巴道：
　　“世间事真是无奇不有，请问姑娘为何来此？”

　　“这个你就不必管了，方才多谢姑娘，告辞。”云舒冷淡地点了点头，示意蔽月跟上脚步，继续往笼山溶洞的方向行去。

　　“等等！”绿裳少女似乎不甘心被忽略，快步追上前拦住二人。
　　“那地方二位可去不得！”

　　少女连声劝退道：“笼山乃是我妖域王地，二位若非带有妖域请帖，不可擅自闯入！”
　　绿裳少女小脸一冷，快速施展召唤术，将方才那两只巨兽重新召唤至身侧，蠢蠢欲动。

　　云舒只觉面前少女不该多管闲事，神色淡然呵出一气，道：“这三界之间，还没有哪处是要我拿着请帖才能去的。”

　　蔽月也摇头叹口气，这绿裳少女算是遇上硬茬了。

　　“姑娘这是要硬闯了？”绿裳少女面露不虞，明显已被云舒的漠然给气到：“当真好言难劝，可别说我没给过你们机会！”

　　只眨眼间，那翅膀巨妖和鱼头巨妖飞身向云舒猛攻而来。

　　云舒身法极快闪躲，反手甩出戮魂刀，不过一息之间便将两只巨妖揍得趴下。

　　足间轻点，在绿裳少女还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已站在她的身后，戮魂刀瞬间飞回，施施然横于绿裳少女的脖颈之上。

　　“好言难劝？”云舒拿着戮魂刀贴近，挨着绿裳少女娇嫩的脖颈，挑眉道：“你方才莫不是以为我俩害怕这两只妖兽才不出手？”

　　绿裳少女自知力量悬殊过大，暗下眼眸：“我打不过你，可妖域你实在不该来……”

　　“放开她！”

　　云舒身后乍然出现一道急切的男声，音色澄澈如泉。

　　那绿裳少女闻声却是闭了闭眼，将拳头捏紧。

　　处在对面的蔽月已然瞧见那男子，模样俊朗，器宇不凡，身上衣着华贵不似凡品，猜测着此人可能是妖域王族之人，于是开口说道：“都是一些小误会……”

　　那男子却快步上前：“小误会？拿着刀砍人的小误会？”

　　只待他走到云舒对面，望着云舒却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你……”
　　“析木！真的是你！析木！”

　　男子大步上前，趁着云舒片刻怔愣，满心愉悦地朝她喊道：“上苍定是听见了我对你的真心！让你回到我的身边！析木！”

　　不过他很快发现，她看他的眼神如同一个陌生人，仿佛并不认得他一般，他有些怔然，失落地试探，声音放得很轻：“析木，我是九尘啊，落九尘，你……你不认得我了？”

　　云舒皱了皱眉，毫无头绪地看着面前的男子在那暗自神伤。

　　落九尘目色怅惘：“也对……你我已是一千多年未见，我定是变化极大，与那时有着诸多不同。”

　　“没关系，如今你我再次重逢，说明缘分未断，”落九尘一双桃花眼颤动两下，似乎动情：“再次相恋也只是时间问题……”

　　蔽月掏出瓜子“咔呲咔呲”吃得极其欢快，难掩兴奋，面前这男子原是落九尘，那不就是妖域少主么？他倒要看看云舒该是如何应付。

　　云舒收起戮魂刀，放开怀中的绿裳少女，皱眉想了半天也没能想起落九尘是谁。
　　她定是不认识此人。
　　只淡淡道：“你谁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