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年老二》》白马流星

7、意乱心烦

　　林贰暮做了一个梦。
　　梦里他变成了蔡泽源，目睹父母车祸，经历葬礼，被伯父虐待……
　　无力与悲愤填满他的胸膛，他想挣扎，却被无数双手摁在地上，一如昨天被屈辱地压在实验台上。
　　他挣扎着醒来，脑子一片混沌，全是梦中断断续续的场景，时不时又穿插着蔡泽源的脸。
　　去上厕所时，他不经意间看了一眼镜子，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这种怅然的感觉，充斥着他的全身，等他意识回笼时，他已经坐在马桶上抽了好几根烟。
　　让他萌发吸烟念头的是喻织黎，她和林壹晨上综艺火了后，一个制片人来家里，想让她友情客串一个角色。那是她沉寂这么多年，迎来的一个角色，因此异常兴奋。
　　她看着窗外的夜景，不由自主地抽起了烟，喜悦之下，是多年沉浮的感慨与唏嘘。
　　林贰暮从楼上下来，正巧目睹了她吞云吐雾的过程，她毫不在意，只是淡淡地瞟了他一眼。
　　林贰暮从没见过她的这副样子，像是滚滚红尘中看破一切的烟尘女子，倚在窗边枕着旖旎景色，手指烟雾缭绕间，一点猩红格外醒目，仿佛蕴含着烧尽一切烦恼的力量。
　　那以后，每次喻织黎把情绪发泄到他身上的时候，他就会溜进她的房间里偷一根烟出来。
　　一开始只是攒着，攒满一盒子后，他就开始抽了，笨拙地学着喻织黎的样子，到后来他自成一派。
　　小宋一如既往地准点来送他去上学，自从林俊霖坦白他和宋晋安的关系后，他就很害怕和他们交流，因此总是在避免和他们相遇。好在林俊霖昨天开会没回来，他才敢坐小宋的车去上学。
　　“贰暮你……”小宋从后视镜里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他闻言看向驾驶座，有些不解地问：“怎么了，小宋哥？”
　　“没事，可能是昨天晚上，Louis在车内抽烟，留下来的味道挺重的，介意我开窗通会风吗？”
　　Louis是林俊霖在法国的时候取的名字，他公司里的人也都喊他的法国名。一开始林贰暮还不习惯小宋这么喊他，感觉过于平易近人，一点也不CEO，后来也就习惯了。
　　林贰暮有一丝心虚，迅速转头看向车窗外，闷声说：“你开吧。”
　　“吸烟有害健康都写烟盒上了，但很多人都都假装看不见。Louis也是这样，从来不听劝，压力大的时候，往死里抽。你有空就劝劝他吧，你是他儿子，你说的话，他多少听点。”
　　林贰暮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就不说话了。吹了一会冷风，他猛然记起，自己昨天因为打架的事被请家长了。
　　差点忘了，他目光移向小宋。
　　“小宋哥，帮我一个忙吧。”他不想让林俊霖知道，只好求助于小宋。
　　“干嘛这么客气啊，你的忙我怎么可能不帮呢。”小宋问都没问，爽快地答应说。
　　“跟同学有点小摩擦，被请家长了，你假装我家长，去一趟学校。”
　　小宋：“！！！”
　　“这件事不告诉Louis吗？”他试探性地问。
　　“我不希望他知道。”林贰暮看着窗外的风景说。
　　他们被堵在了跨江大桥上，车流龟速挪动，远处江水悠悠，江上弥漫着缥缈的雾气，雾里大型货轮和游轮的影子若隐若现，缓慢地破开云雾，顺江而下。
　　“老师没给Louis或者织黎姐打电话吗？要是打过电话，一对，不就露馅了？”
　　林贰暮说：“家长一栏，我留的是我的电话。”
　　“好吧，”小宋妥协了，看了看时间问，“有说几点到吗？”
　　“没，今天放学之前都可以吧。”
　　“那我等会送你到学校，去公司给Louis送份文件后再来，可以吗？”小宋指了指副驾驶座上的袋子，刚刚还是他帮忙去书房拿的呢。
　　“可以。”
　　还没到高峰期，但今天路上堵的格外厉害，好几辆限号车大摇大摆地上了路，还有很多外地牌照的车一掠而过。
　　“全城的车都挤上了这座桥吗，那些外地车来干嘛，体验堵车吗？”林贰暮吐槽说。
　　“很多都是壹晨的粉丝吧，我看见他们都戴着应援手环呢。”
　　“关他什么事！”
　　小宋震惊地说：“你不知道壹晨星期六要在体育馆开演唱会吗？”
　　“我为什么要知道这种事。”林贰暮冷声说，“他在火星上开演唱会，都跟我无关。”
　　小宋听他口气，立马了然，“你们兄弟俩还没和好？”
　　林贰暮没说话，转而生起了闷气。他跟林壹晨已经有半年没说话了，因为喻织黎随手将他的分科表扔在一边不管了，名字也没签，林壹晨看见后自作主张签了他的名字。
　　他当时拎着那张分科表，脑子都气炸了，不由自主地把所有怨气发泄在了林壹晨身上。
　　他愤怒地质问道：“要家长签字！家长签字！你是我家长吗！为什么每次都要自作主张！你知不知道这样很惹人厌啊！”
　　“可是我是哥哥啊。”林壹晨的表情看起来很受伤，“明明小时候那么黏我，长大了却跟哥哥有仇一样。”
　　林贰暮怒极反而笑了，他说：“你以为我想跟你做兄弟吗？我如果有选择投胎的权力，我就投胎成你哥哥，一个保持边界感，不会在他分科成绩单上乱签字的好哥哥！”
　　“为什么在你眼里我做什么都不对。”林壹晨被他伤心透顶，声音甚至有一丝绝望，“我想让我弟弟亲近我，依靠我，有什么不对。你刚会爬的时候，是我跟在你身后，防止你磕到碰到。你刚会走路的时候，是我拎着你的衣领教你走的。你说的第一句话不是妈妈，也不是爸爸，是哥哥。”
　　“为什么越长大越不可爱了。你总是瞧不上我，一点小事都发脾气，就好像我在你眼里什么东西都不是，你知道我有多难受吗？既然你不想我管你，我以后再也不会管你的事了。”说完，他生气地走掉了。
　　第二天一大早，他就住进了他的经纪公司，为半年后的新专巡演进行封闭式训练。再见便是年前父母闹离婚，俩人还没说上话，他就被喻织黎带回了娘家。
　　回忆随着跃入眼帘的校门戛然而止。
　　他在学校旁边的星巴克买了一杯咖啡。同时也想了想，如果要追求赛莉的话，是不是也得给她带一杯。
　　赛莉在琴房练琴，见到他出现的时候，活像见了鬼。
　　“你知道我男朋友是蔡泽源吧？”赛莉拿起手机边打字边漫不经心地问，不太想理他的样子。
　　“蔡泽源是令人闻风丧胆的魔鬼吗？一听到他名字我就要知难而退？”林贰暮反问说。
　　“你抓错重点了！我有男朋友你还追我，我唾弃你的行为。”
　　“你们以后会结婚吗？”
　　赛莉沉默了。
　　“不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都是耍流氓，莎翁说的。所以说何必介意多一个追求者。”林贰暮走过去，赛莉吓得直接蹿到了门口，与他保持非常安全的距离。
　　林贰暮将咖啡放在了小凳子上，摸了摸琴键，问了句：“蔡泽源会弹钢琴吗？”
　　赛莉怒道：“关你屁事，你快点出来，不然我就告诉老师，你骚扰同学。”
　　他没理会赛莉，而是弹起了刚刚她弹奏的钢琴曲。
　　德彪西的《月光》。
　　“我会证明，我们才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因为我们兴趣相同，灵魂相通。”林贰暮注视着她，边弹边说。
　　听到第一个蹦出来的音符时，赛莉顿时安静下来，所有情绪在琴音流进耳朵时烟消云散。
　　仿佛月光如水银一般缓缓从云层中倾泻下来，细腻的音色伴随着悠远的旋律在空旷的绿野飘荡。
　　全神贯注于音乐之中的林贰暮如琳琅珠玉，光映照人。此刻，他仿佛一位古典的贵族少年在宴会上为心爱的姑娘演奏一首告白之曲，双手是黑白琴键上舞动的精灵，一时飘如游云，一时矫若惊龙。
　　他的高光让琴房黯然失色，高超的琴技，从容的演奏，使他迸发出一股让人无法拒绝的魅力，赛莉沉浸其中，有一瞬间怦然心动了一下。
　　一曲终了。
　　琴房还回荡着余音，林贰暮双手在半空停顿了一秒，然后缓缓收回。他看向赛莉，却被赛莉身后突然出现的蔡泽源吓了一下。
　　赛莉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蔡泽源的那一刻，彻底松了一口气说：“可算是来了。”
　　林贰暮一下就明白了，刚刚赛莉玩手机不是不想理他，而是在给蔡泽源发消息。
　　“你都SOS了，我不得赶紧过来。”蔡泽源笑着说，高大的身躯将外面的阳光挡住，周身仿佛镀上了一层圣神的光晕。
　　他看着林贰暮说：“钢琴弹得很好听啊。”
　　他的眼神让林贰暮很不爽，仿佛在居高临下地蔑视自己，于是不甘示弱地回瞪过去。
　　赛莉趁两人对视的时候，赶紧走过去将自己的包和凳子上的咖啡拿上，随后站在蔡泽源面前，将咖啡塞到了他手里说：“赶紧把这个神经病带走，绝对不要让他出现在我面前。”
　　说完，突然对着蔡泽源的脸颊亲了一口，而蔡泽源像是被惊吓到一样，往旁边躲闪了一下。
　　一触即离的吻，她回头看了一眼林贰暮，眼神疏离又轻蔑。
　　林贰暮似乎是看穿了她的小把戏，勾起嘴角笑了笑，完全没有被她的行为激怒。
　　赛莉走后，蔡泽源端起咖啡看了看，是一杯焦炭玛奇朵。他喜欢吃甜的，再甜的咖啡对他来说都是苦涩的。不过，林贰暮好像很喜欢喝咖啡，他皱了皱眉，将吸管插进去尝了一口。
　　“你没看到咖啡杯上写的字吗？”林贰暮无语地说。
　　“有字吗？”他又举到了眼前转着圈圈端详。
　　“狗与蔡泽源不得喝林贰暮买的咖啡。当然，厚脸皮的人是看不见这句话的。”
　　蔡泽源对他的嘲讽毫不在意，扬了扬手中的咖啡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谢谢你的咖啡了。”
　　“又不是送给你的！”
　　“我知道，你送给赛莉，她又送给了我。”蔡泽源说，“还有，不要去招惹赛莉，她要考专八，没有时间陪你浪费。”
　　林贰暮说：“你把她让给我，我可以让她进步的更快。”
　　“赛莉是有自主意识能独立思考且不受他人支配的人，她不是物品，而且也不喜欢你。你虽然有追求她的权利，但追求方式太过分的话，我会揍你的。”蔡泽源靠在门上。
　　“呵！”林贰暮嗤之以鼻，“揍我？我柔道红带可不是白得的，上次那么多人，我才落了下风。一对一，谁揍谁还不一定呢。”
　　钢琴弹得很好，还是柔道红带。
　　蔡泽源脑海里浮现出穿柔道服系红色腰带的林贰暮，忍不住笑了笑。
　　他这一笑，林贰暮瞬间沉了脸，磨着牙，眼神恐怖到想把他吃掉一样。
　　不得不说林贰暮真的很像只张牙舞爪的小老虎，戳它两下，就要咬你手。蔡泽源立即正色说：“抱歉，不是你想的那个意思。”
　　就在这时，预备铃响了起来，林贰暮也不想同他过多纠缠，准备往教室走去。然而同蔡泽源擦肩而过时，被一把拉住了。
　　“你怎么受伤了？”蔡泽源举起他的手，只见手背的纱布已经渗出了血。
　　林贰暮从他手里扯过自己的手，不悦地瞪了一眼。
　　蔡泽源就跟那只抓伤他的野猫一样讨厌！
　　蔡泽源鼻子皱了皱，似乎闻到了什么，手指堵着鼻间：“你身上有股烟味，未成年人不准抽烟吧。”
　　“操，关你屁事。”林贰暮怒道。
　　“的确不关我的事。”蔡泽源歪头审视他说，“但你接近赛莉不是因为我嘛？你一直很在乎我不是吗？昨天赛莉去找你了吧，如果她不主动跟你说话，估计你对她都没有任何印象。目空一切，不把所有人放在眼里，当然，除了你固执想超越的那些人。能让你追求她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是我的女朋友……”
　　“少自作多情了。”林贰暮说，“喜欢她的人那么多，难道都是因为你？”
　　“其他人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蔡泽源直视着他的眼睛说，“林贰暮，不要试图利用别人去证明什么，你不需要，因为你本身就很优秀。你现在要做的是，让你的眼睛能够看到你自己。”
　　琥珀色的浅眸如同致命吸引力的魔法石，林贰暮被它洞穿了内心世界，有一瞬间他想要败下阵来，承认自己的不优秀。
　　然而，猛然炸响的上课铃声将他拉回现实，刚刚差点他就被魅惑了。他有些恼怒地说：“我不用你来说教，你连父母都没有，有什么资格去说别人。”
　　蔡泽源听见他的话，一瞬间冷了下来，父母双亡是他埋藏在内心深处的痛苦，林贰暮偏偏把它扯出来蹂躏一番。
　　林贰暮自知刚刚那句话有些失言，略懊恼说：“刚刚有些口不择言，抱歉。”
　　他以为蔡泽源会说没关系，因为他就是那样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的人，然而他沉默了。
　　“我不是有心的，而且道歉了，你爱原谅不原谅，我无所谓。”林贰暮被他的沉默弄的很心虚，有些生气道，“反正，赛莉，我不会放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