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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2、打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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业来四方宅的第五日,扶奂忽而问了第一日问过业的一个问题。
扶奂问业,要不要一起去前山。
在尉迟皞以为自己终于逮到机会暗骂扶奂并期待着业会像之前那样推拒的时候,业却回了句“好”。
尉迟皞被这一句淡淡的“好”震惊得说不出话,一时竟失了去前山的兴致。
同样失了兴致的还有阿嬗。
阿嬗并不喜欢业。每次自己有哪里没能做得让扶奂满意的时候,扶奂总会让自己学学业。背书学他、习字学他、坐姿学他,久而久之,业总能精准地抓住扶奂说教自己的机会,在自己面前狠狠地炫示一把。
阿嬗不喜欢业,尉迟皞自然也不喜欢业。尉迟皞试过埋伏业吓唬业,试过将业的书简藏起来,试过爬上屋檐径直朝着业的脸冲过去,但要么业无视了自己,要么自己直直地穿过了业的躯体。直到有一次,尉迟皞路过露池,透过门缝发现是业在里面沐浴后,寻思着反正最后这些衣物都会再出现在原来的地方,索性偷偷叼了出来,甚至还不解气地埋在了四方宅的外头。结果那衣物并没有回去,找到衣物的扶奂还勒令阿嬗关了自己一日反省。
在屋子里反省的尉迟皞只能逮着那只狐骂,骂它玩得够野。
阿嬗小声地向扶奂抗议道:“我不……”
业本就为方才自己立时应下扶奂而感到丢了脸面,一听阿嬗不乐意,自己也顺势不乐意道:“我自己去就好,不用她。”
阿嬗登时脾气就上来了,冲着业道:“你不用我?!我还不稀罕给你用呢!扶奂也不会的,皞也不会的!对不对啊扶奂?”
扶奂低着头写着字,没有作声。
“对不对啊皞皞?”
早就蓄势待发的尉迟皞猛地从地上蹿了起来,冲着业一阵嗷嗷。阿嬗叉着腰,傲睨自若极了。
“行了。”扶奂手里的笔没停,语气仍是淡淡的,“日后业飞升了,也得去前山挑一只兽结契。阿嬗常年在前山瞎混,前山的兽,她最熟悉不过。你就跟着阿嬗去,提前了解了解。”
阿嬗听着这话似乎踩了自己,可总的品下来好像又没那么难听,思忖了半晌,还是应了下来。业在第九重天的时候听过各种各样的话,奉承的、夹刺的,他听得出来扶奂这不算暗的明话,也知道话到了这份儿上,该是应下的时候了。
业跟着阿嬗一起下了山。
白泽在山脚守着,见阿嬗来便起了身。除了白泽还有其他路过的兽,见阿嬗来纷纷驻足投来目光。
阿嬗乐着朝白泽跑了过去,再挨个儿摸了摸那几只凑过来的兽。业第一次见这么多兽,忍不住缓了步子,离阿嬗和兽远了些。
兽见有其他神在,讨了摸摸后,这就离开了。有的也有像白泽那样,警惕地退远几步,保持着自认为安全的距离。
阿嬗见业站在半路没有再靠近的意思,示意兽再离开些。只有白泽踌躇两步,还是留在了原地。
阿嬗也不勉强它,领着它往群海的方向去。业看着阿嬗越走越远的身影,和本该已经离开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绕了回来躲在暗处打量自己的兽,纠结一阵,还是跟了上去。
阿嬗没有让白泽载着自己飞,而是不紧不慢地走着。她不时回头看看,业便挪开目光,观赏起各种各样的植被。
在阿嬗溜达到崖边的时候,龙也从群海到了崖边。
“哟,小阿嬗,今日来得也格外晚。怎么,又被扶奂留堂了?”
“才不是呢!我近日换了一卷书简背,虽然又怪又拗口,但比往日背得快了许多呢!”
“哦?换了什么?”
“《诗集》,谛君写的。”
龙投去一丝同情的神色,回道:“嗯……那老玩意写的玩意确实怪。”
“住嘴!谛君何等威严,岂容你区区一只兽直言不讳?!”
龙投去一丝疑惑的神色,问道:“嗯?这位,莫不是你前几日说的,小师叔?”
阿嬗点了点头,龙挠了挠下巴,业忍不住再挺了挺脊梁骨。
业因曾暗暗与扶奂较量过个子,受过一次挫,而今龙又微微弯腰打量着业,业这心里更是受挫。
龙不经意地直回了身子。业在心里比对着,觉得仍是扶奂高出一点,这才稍稍好过了些。
“谛君的弟子?”
“嗯!”
龙看着突然又骄傲了几分的业,笑道:“弟子而已,又不是谛君本尊,傲个什么?”
骄傲的业登时脸就黑了下来,微怒道:“我迟早会成为谛君的!”
“也不知会是多少千年后的事儿咯~”
“你?!”业看着龙身边憋着笑的阿嬗,训道,“笑个什么?!我再不济,资质也比你好。待你飞升,也不知会是多少万年后的事儿了!”
憋笑的阿嬗登时就不悦了起来。她脚边的狐躬身龇牙,她身边的龙笑得并不和善,只有白泽在中间不安地踩着爪子。
业愤愤地继续道:“听兽语?呵……神不需要了解兽在想什么,第九重天也用不着什么会听兽语的神!也不知扶奂师兄这么厉害的神,为何要收你这么无用的弟子。”
阿嬗亦是愤愤地不甘示弱道:“你师尊再厉害,不也教不动你,把你甩给扶奂了吗?”
“你?!”
业的脸是彻底黑了下来。他看着叉着腰的阿嬗,看着在一旁拿衣袖给阿嬗扇风的龙,看着从暗处纷纷走出两步的兽,两手紧紧地捏成了拳。
两边气氛僵持不下,龙突然往阿嬗的耳边凑了凑。
“阿嬗,同他打。”
尉迟皞一个激灵,生怕又是什么陷阱,一个劲地想阻止阿嬗。
可阿嬗并未发现努力扒拉自己衣摆的尉迟皞,她反将身子微微后仰,向龙凑去。
“这是我能打的吗?”
龙学着阿嬗,压低了声音,回道:“能!万物皆可打!”
“好!”
业看着直回身子、气势更甚的阿嬗,嗤笑一声,道:“好啊!让我看看,你到底废物到什么地步。”
阿嬗气鼓鼓地,狠狠地“哼”了一声。
只见从头上拔下的一根木簪,在阿嬗手中化成了一把木剑。虽然只是把木剑,可对上业手中的银剑,竟要再凛冽上几分。
尉迟皞发现,阿嬗的目光与剑光一样凛冽,气场也与之前全然不同。他觉得不安,嗷嗷着,挡在阿嬗身前,想要阻止。
“换个地方,免得伤了这些植被,害扶奂惋惜。”
“行啊,你说换哪儿就换哪儿!”
业拿出一个方方正正的木匣,仔细瞧是一座庭院的形模。他往群海的方向一掷,那座庭院便出现在了群海之上,且幻得偌大。
业率先御风而去,阿嬗紧跟其后。尉迟皞在崖边嗷得卖力,也显得无力。
“好啦,别担心。”开口的是龙,“阿嬗背书是不行,可是这剑法,是我们这些兽陪着她,一招一式练出来的。谛君的小弟子要想从阿嬗身上讨到便宜,也不是什么易事。”龙看着尉迟皞,笑着又道,“别这么凶嘛~阿嬗啊,可是为了你,才和业打的。”
尉迟皞并没有凶,凶的是曾经的狐。
“你还记得吧,上一次你因反抗,遭受剥皮抽骨之痛,眼睁睁看着一寸一寸的血肉被剜去,再受着风挤过被剜去的血肉灌入同样不全的体内……我第一次遭受的时候,也是痛苦万分,就算回到了壳里,也总有一种再也出不来的感觉。”龙看着尉迟皞逐渐回忆起什么而痛苦的神色,顿了顿,重新道,“你而今在后山,怕是不知,但也该想到,因为那些事情,天上的也闹了很久。现下虽平息下来了,但以后,保不齐还有什么会跳出来为难阿嬗。你若真喜欢她,便护好她。”
尉迟皞从那莫名的痛苦中勉强挣扎出来后,耳边恍惚飘来一句“当然,你不可能护得了她”。
尉迟皞一个激灵,去看一旁的龙。那声音似乎是龙的,又似乎不是龙的;而身旁的龙似乎是平常模样,似乎又不是平常模样。
尉迟皞甩甩头,试图让自己再清醒些。
这里是九重塔,这里是鬼界,这里除了自己和阿嬗,再没有一处真实。
他来这里,是带阿嬗出去的!
立在群海上的庭院中,业率先御风而回,随后是阿嬗。
业捏着手里的剑,愤愤地,没有收起来的意思。
“啊呀,这位未来的谛君大人的衣角,怎么破了?怪我,是我忘了,姜午前山不好走,难免磕碰了去,划破了衣裳。要不,我给未来的谛君大人,补一补?”
未来的谛君大人愤愤地一甩衣袖,那被划破的衣角便如崭新一般。
在收了剑和木匣后,还愤愤着的业看着趾高气昂的阿嬗和笑得阴阳怪气的龙,“哼”的一声,扭头走了。
“哎,谛君大人就这么走了?不留下来,喝碗群海的水吗?管够啊!”
业离开的步子明显快了些,衣袖也甩得高了些。阿嬗和龙终于笑了出来,得逞又放肆地,丝毫不给某位未来的谛君留脸面。
阿嬗。
阿嬗蹲下了身,轻轻地揉着尉迟皞的脑袋。尉迟皞焦急地踩着爪子,他有许多话要对阿嬗说,尽管都是先前翻来覆去说了无数遍的。
阿嬗,我们出去吧,这里是九重塔,不是古时!阿嬗,阿嬗……
“皞。”
阿嬗淡淡地笑着。尉迟皞看着她的目光,如深潭一般,如平常一般,够他宁心,也使他深陷。
“别怕。”阿嬗揉搓着尉迟皞的脑袋,“别怕,以后有我保护你。”
只是一瞬,他没能捕捉到的那一瞬。
阿嬗她,又变成了古时的样子。
——我都说了,你不可能护得了她。
……